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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乱世情缘-第131章

小说: 乱世情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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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宣武帝立了小皇子为皇储,依照旧例赐死了胡仙真,一醒来,发现汗湿衣衫。

    四月初,宣武帝恩准了祖父致仕的奏疏,祖父当即决定五日后就离开洛阳,我连忙送了信笺告知胡仙真此事,但直到离京前一日我都没有得到回信。

    离京那日,父亲带着大哥与大姊夫段荣率领一半护从先出了城安排客栈,二姊夫窦泰则领着剩余护卫护送我等出城。

    快出城时,管家告知我城门口有人指名要见我,获得祖父同意后,我前往一看,竟然是胡仙真。

    时隔一年再次相见,我竟觉得她透着明显的陌生,不论是神情,还是气质,都与以前相差甚远。

    她走近帮我拢了拢披风,嘱咐道:“怀朔路远,又是边境之地,切记小心。”“姊姊在宫中也要万事谨慎。”

    胡仙真点头,接过身后妇人怀中襁褓,送到我眼前,襁褓里是个正在熟睡的白嫩婴儿,未被帽子遮住的胎毛被修理的整齐干净

    。

    “那日我收到你的信,考虑到你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便想把诩儿给你看看,幸而陛下仁善,同意了我的请求,所以我才没有回信,给你个惊喜。”

    我从她怀中接过小皇子,看着他与他母亲相似的轮廓,心中默祷:希望你母亲不会因你而亡。

    毕竟是宣武帝的爱子,没一会儿我就将他还给了胡仙真,不经意扫到胡仙真的脸,我居然看出了沧桑,明明她也不过十四!

    “姊姊,祖父家家还在前面等着我,我想走了。”在看到胡仙真点头之后,我立刻率先策马而去,出城之际,我回头看了一眼洛阳城,攥紧了手中马鞭。

    洛阳,迟早有一天,你会毁在我手中。

    我和留下保护我的护从行至半途,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摔倒在我马前,害得我不得不用尽全力控制住受惊的马儿。

    “水,请给我些水。”他的声音有些尖厉,应该是变声期的少年,我示意身后两名护从扶他到土墩旁坐下,并扔给了他水囊。

    他喝了些水,意识恢复了一些,我趁机问他从何而来,何以到如此境地,他低声回道:“荆州。”

    我心下了然,自去年起,朝廷南伐所得的荆益之地就开始造反,宣武帝花了很大精力才镇压下去,荆益久经战火,也难怪荆州百姓逃难。

    瞧着他灰头土脸,又形单影只,心软之下,我又给了他些干粮与银钱,算是作为偶遇之礼。

    “我会相面,请让我为您相面作为答谢吧。”我一听来了兴趣,当即下马,走到他面前。

    他扶着土墩站了起来,细细盯了我一会儿,慢慢说道:“面相极贵,人主之母,情爱难全,子嗣短寿,命格极佳极悲。”

    我还未说话,刚才那两个护卫已经大喝“大胆”,我想我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我的面色有多难看。

    “相士之言岂可轻信,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两名护卫听我这么说,只好将少年扔回了土墩旁,紧随着我上马。

    “姑娘,我叫王昙哲!”我闻声回头,王昙哲狼狈地坐在土墩旁,想来刚才的大喊消耗了他不少气力,但他依旧抬头看向这边,而我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回去之后,我并没有提起此事,又吩咐那些护卫缄口,纵使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我也不希望家人担心。

    ※※※

    怀朔是太武帝在位时为了抵御柔然所修筑的六镇之一,也是娄氏的故乡。

    昔年祖父立下战功无数,得到的赏赐不仅是爵位,还有数以万计的钱帛与赏田,故娄氏轻易就成了六镇之中炙手可热的大族。

    这导致父母对于我们这些孩子管的更严,我几乎是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中度过了在怀朔的第一年。

    第二年开春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趁着上元府里忙碌,从窥探多时的侧门溜了出去。

    细细观察上元时节的怀朔,我就清晰感受到它与洛阳的不同,洛阳是雍容中带着精致,怀朔则是北方特有的粗犷不羁

    。

    与洛阳的纸醉金迷不同,怀朔百姓几乎可以说是完整保留了草原民族的骁勇淳朴,商摊店铺虽无甚值得一掷千金的奇巧之物,街上却处处带着草原民族。

    逛了许久,我猛然发现我迷了路,天色变暗,周围也无人,我只好向四处乱走,希望找到来时的路。

    “看来小娘子是真的迷路了。”从后而来的年轻女声让我脊背一僵,孝文汉化后,魏国的大部分州郡对于未嫁女子的称谓都变成了姑娘,六镇却依然是娘子。

    在这样的暗巷中,有个操着六镇口音的女人突然在人生地不熟的我身后出现,少顷,我脑中已经闪过许多种可能,并且善少恶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默默握紧了拳,余光扫过四周,观察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武器的。

    她走到我面前,她手中纱灯发出的淡黄暖光让我心中稍安,抬头借着灯光看清了她的面容。

    说实话,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尤其是眼中的笑意,竟让以威严著称的凤眼显得俏皮。

    “小娘子这么看我,难道是想仅凭相貌就看出我的善恶?”她看起来只比我二姊小几岁,语气却透着些许轻佻。

    我眉头轻蹙,开始寻思对策:她怕是跟着我不短的时间,才用‘真的’两字来强调了我迷路的事实,我就算假装是六镇人士,她也不会信。

    我舒展了眉目,低眉顺眼道:“你能带我走出去吗?”我思来想去,竟想不出能单独走出这街巷的办法,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求助她。

    她露出诧异神情,随后笑道:“我原以为你会与寻常孩子一样嘴硬地不承认迷路呢。”

    我又开口道:“我想回家。”

    “好吧,你若是肯信我,就随我来吧。”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听到我想回家时,她的眼中透出短暂的温和。

    我乖顺地跟在她身后,很快就走到了人头攒动的街上,我暗松一口气。

    “这里是城中三坊的岔口,上安坊在东南方向,上和坊在西面,不过我想小娘子应该是去前方的上善坊。”我抬头看她,却无法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什么,我恼怒于她这种将我看透的语气。

    “这次你猜错了,我要去的是上安坊!”我走了两步,感觉身后依然有声响,转身瞪道:“你作甚跟着我!”

    她满脸无辜:“我家也在上安坊,而且我的两个阿弟还在等我呢,我没跟着你。”

    我被噎住,无言以对,六镇的上安坊确实是寻常百姓聚居之地,勋贵豪族居住在上善坊,而上和坊的主体则是一些除鲜卑以外的胡人。

    我瞥到一个拐角,一边向那里跑,一边回头轻喊:“我到了,刚才在巷子中多谢了!”

    我跑进拐角,小心翼翼藏住身子,偷看她的举动。

    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盯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朝着与我位置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一边蹑手蹑脚跟着她,一边默默记下路径。

    “阿姊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要饿死了

    。”我躲在暗处,说话的人背对着我,在他的身边站着一名身形差不多的男孩。

    她敲了一下那人的额头,佯怒道:“就你饿得快,安年可没说什么。”

    那人看了一眼身旁男孩,说道:“安年本来就是这个性子,其实早饿了。再说姊夫有事,过年都没不回来,要不是我和安年陪着你,你得多无趣呀。”

    她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好吧,我这儿就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我默默看着他们走入屋子,心中想到:她果然已经成亲了。

    她本就是应该成了婚的年纪,依着她的姿容便是及笄就成婚也是正常的,我却解释不清自己的失落。

    “现在雪深路滑,小孩子不要久留外面,免得家人担心。”“好了,阿姊,这些话我们早就记住了,你怎么又说起来了。”“你记住了才是怪事,往日像这时候,要是安年不跟着你,你还不知道野到哪里去呢,记着,太晚回家,家人会担心的。”

    我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开始下小雪,斗篷上沾了一些细雪,拢了拢斗篷,循着路径走了。

    我回府之后,自是免不了被快急疯了的父母训斥,闭门思过并罚抄《女诫》半年,不过祖父轻描淡写免去了。

    “这些汉人训诫姑娘的迂腐东西,岂能用在咱们率性的鲜卑贵女身上,昭君不小了,整天锁在院子里,与那些汉人又有什么区别?”

    父亲性子绵软,自是不敢违背祖父,便让我闭门思过三月。

    回房之后,我才知道府里为了找我,已经在上善坊找了好几遍,又请巡夜的武侯去上和坊搜了一遍,要是我再晚点出现,祖父就要去请镇将派兵搜查人数最多的上安坊了。

    “太晚回家,家人会担心的。”想起这句话,我不禁猜测她这话是否是故意对我说的。

    ※※※

    “昭君,那日你可是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了?”我正在神游,被祖父这句问题惊得手中书册都掉到了案上。

    “祖父为何这么说?”“自那日至今的半年,我时常看你抿唇轻笑,可是想到谁了?”

    祖父见我低头不语,又说道:“祖父也年少过,我清楚何为少年心动。”

    “祖父。”我抬头看他:“我没有心仪的人。”

    祖父盯了我一会儿,轻叹一声:“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名昭君吗?”“是与明妃有关系吗?”

    “你出生之时,我正好读到了汉书中有关明妃王昭君一节,我有预感你将来必定会与她一样不凡的命运,就临时给你给了名字,说起来你弟弟的名字,确实是我偷懒。”祖父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弟弟娄昭因名字比我少一字,故经常抱怨祖父在自己的名字上偷懒,不曾想祖父每次的笑而不语竟是默认。

    可祖父和我都忘了,王昭君虽然命运不凡,但其婚姻感情却坎坷凄苦,而我几乎真的与她命运重复。

    一日,我照例去后山跑马后回府,看到薪柴管事正在与一个少年争执些什么

    。

    我悄悄走近,听清了他们的谈话。

    “羯族怎么了!未必就不如鲜卑!王侯宁有种乎?”管事冷笑一声:“看不出还真是读过些书的,不过羯奴翻身,我看是痴心妄想!”

    “昔日王武侯也只是一布衣,而且又是汉人,还不是协助苻坚治理天下十数年,名载史册,再说孝文皇帝改革之后,已废除了奴隶制,准许其他胡族为官,焉知日后朝堂就一定是鲜卑独大!”

    管事面色大变,喝道:“你敢拿大魏与短命的氐秦相比!不想要命了吗!”说着就要将马鞭挥上去。

    “刘管事,你随意鞭打雇工,若是被人知道了,让人怎么看待我真定侯府?”我清楚刘管事这人,一贯狗仗人势,而且睚眦必报,这羯族少年公然落了他面子,现在被他抓了话柄,若是不管,肯定不会有好果子。

    刘管事立马放下了马鞭,连忙朝我行了礼,并说道:“四小姐来了也不说一声,也好让小的去迎接。”

    我没理会他的讨好,继续道:“他刚才的话虽有些不敬,但大魏从不以言语定罪,而且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少年心性罢了,管事可否得饶人处且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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