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5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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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主和中枢在回京都的路上,途经博陵,必然要参加这场“无遮大会”以彰显手握天宪的最高统治者们的仁义之心。这时一旦有人袭击圣驾,刺杀圣主,结果可想而知,因此不难想像有多少双眼睛紧紧盯着大会的举办者,唯恐筹办过程中或者在大会进行中出现意外。然而百密一疏,意外还是出现了,只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发现这个“意外”的竟然是一个“外人”,一个刚刚从齐鲁千里迢迢转战而来的反贼,这太不可思议了。
封德彝突然萌生了见一见白发贼的念头,但随即又把这个荒诞的念头抛弃了。两个陌生的毫无信任可言人坐在一起能谈什么?什么都谈不了,而之前段达纯粹是无计可施了,急病乱投医,才想到要约见白发贼,但好在白发贼的目的也是逼他谈判,所以白发贼主动邀约,而做主谈判的人却是李子雄,原因正是李子雄和段达之间有信任的基础,如果换成白发贼出面谈判,段达能相信其几句话?由此推断,即便封德彝做出“惊人之举”秘密约见白发贼,见到的人也肯定是李子雄,退一步说即便白发贼亲自出面了,白发贼也不会向封德彝透露任何有实质性的东西,见了也是白见。
解铃还需系铃人。封德彝断定,自己没有解决危机的办法,而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和中山刘氏狂妄自大,拿出来的对策极有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若想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危机,还得问计于白发贼,甚至,还得求助于白发贼,否则白发贼为何突然透露这一重大机密?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封德彝想到了裴世矩。
反复分析、推演和权衡后,封德彝毅然决断,请裴世矩出手相助。现在裴世矩还在行宫,应该还没有动身赶赴西北,因为这趟西行时间长,使命大,要做大量准备工作,不可能说走就走。
封德彝当即伏案疾书,围绕着白发贼,把上谷战局的急剧变化和突如其来的博陵危机做了一番详细的述说,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强烈的暗示,白发贼就是当年的那个关键人物。
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必然牵扯和连累到裴世矩。裴世矩的政敌太多,之所以屹立中枢不到,依赖于圣主对他的信任,而一旦信任危机爆发,裴世矩个人的身家性命是小事,国防和外交大战略正在进行的调整、修正和执行工作必遭重挫,圣主和中枢所面临的危机会越来越大。
为防患于未然,裴世矩必然未雨绸缪,必须牢牢抓住主动权,而当务之急是,立即求证白发贼是否就是当年的那个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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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香饽饽
八月初八上午,武贲郎将阴世师率骁果军赶到巨马河战场,双方遂以遒城为中心,重兵对峙,暂时形成了僵持状态。
涿郡留守段达传令骁果,修整一天,养精蓄锐,明日发动攻击,务必击败叛军,迅速稳定上谷局势,确保幽州不受叛军侵袭。
当日,段达、阴世师与封德彝反复商量,遂由段达拟写奏章,详述上谷贼势之猖獗。经数日激战,已基本肯定叛军拥有相当实力,且已对幽燕和冀北形成了威胁,这导致涿郡援军不得不滞留于巨马河一线全力剿贼,以防叛贼乘着涿郡援军南下高阳之际北上攻打幽州,威胁到圣主和行宫的安全。
奏章中“轻描淡写”地提到了李子雄,还有杨恭道、韩世谔、周仲、来渊、裴爽、虞柔等豪门贵胄。这才是报奏的重点所在,但因为牵扯太大,涉及到宗室皇族和数位中枢核心大臣,根本就无法确定圣主和中枢的态度,封德彝和段达只能避重就轻、不着痕迹地先行试探,以免“刺激”过头适得其反。
这份奏章必须以最快速度呈递圣主,为此封德彝慎重考虑后,还是走了裴世矩的“后门”,毕竟李子雄和杨恭道等贵胄现在都在白发贼帐下,优先把消息传递给裴世矩,可以让裴世矩对白发贼这股反叛力量及他们北上之目的,还有他们对未来整个北疆局势和南北关系可能产生的巨大影响,有个全面认识,不至于因为轻视而疏忽,因为大意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八月初八午时,齐王率军赶至河间郡首府河间城。
河间城位于滹沱河东岸,距离西岸的高阳还有百余里路程。齐王下令扎营于滹沱河岸边,一边做出渡河之势,一边请求河间郡府给予粮草补充,同时派出大量斥候渡河西进,打探高阳的消息。
河间郡府能够提供的消息并不多,主要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叛军仿若“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就把高阳”淹没”了,河间郡府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等到他们意识到问题严重时,叛军已在滹沱河西岸陈兵以待,锋直指河间城,自顾不暇了。
河间郡府本来就因为永济渠这条黄金水道而饱受渤海贼、平原贼和清河贼的频繁侵掠,所以官府把有限兵力都投在永济渠一线,此刻即便有心救援高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永济渠刚刚恢复了畅通,河北诸贼尤其渤海贼格谦、高开道就在永济渠一线虎视眈眈,如果把护卫渠道的兵力调去救援高阳,永济渠必遭贼军的劫掠,一旦渠道中断,则后果不堪设想。河间郡府明智地选择了保护永济渠,确保渠道畅通无阻,同时坚守滹沱河,阻御叛军的攻击,名义上是消极防守,实际上就是冷眼旁观,静观其变。高阳宫是圣主的脸面,高阳宫若被叛军攻陷,就等于打圣主的脸,所以河间郡府有足够理由认定,涿郡留守段达一定会急速驰援。
结果大出他们的意外,一天又一天,望眼欲穿,十几天过去了,叛军把高阳及其周边的城镇都扫荡一空了,把粮食、牲畜和青壮劳力都掳掠干净了,竟然都没有看到涿郡援军的影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而打探回来的消息更是令人吃惊,叛军规模很大,竟然还有一部分在上谷烧杀掳掠,并在巨马河一线成功阻挡了涿郡援军。
河间郡府诧异了,河北贼都集中在永济渠一线和大河南北两岸活动,什么时候跑到冀北去了?难道冀北和幽燕也有叛贼聚众造反了?如果冀北和幽燕也有了叛贼,那河间郡的麻烦就大了,未来必将陷入叛军的前后夹击之中,腹背受敌,永无宁日了。
就在此刻,传来消息,齐王北上剿贼了。这不能不给人以丰富联想,之前杨玄感叛乱,齐王急吼吼驰援东都平叛,现在冀北叛贼蜂拥而起,齐王又匆匆北上剿贼,哪里混乱哪里就有他,齐王到处抢功劳,目的性太明显了,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他要入住东宫做储君了,知道“底细”的人却知道他“垂死挣扎”,这时候更要离他远一点以保安全。
于是河间郡的太守及主要僚属当即渤海贼劫掠永济渠为借口,“倾巢而出”,都跑了,就剩下河间县令留守城池。
一个河间县令能给齐王提供什么讯息?
齐王对地方官府的“怠慢”怒不可遏,好在李风云离开高阳之前,已经嘱托郝孝德密切关注河间城,只要齐王大军一到,即刻派人联系,所以齐王这边刚刚扎营,郝孝德那边的秘使就到了,直接找到了李百药,详细告之高阳军情和上谷战局,解了齐王的燃眉之急,否则他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何从下手。
高阳宫并未失陷,宫监许华依旧在坚守,这让暗自忐忑的齐王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李风云的手下无法无天一把火烧了高阳宫,那当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欲哭无泪了。另外李风云亲自赶赴上谷战场指挥作战,联盟军队于八月初六在巨马河一线和涞水西岸与涿郡援军展开了激战,并占据了明显优势,这也是一个好消息,预期目的基本实现。
“大王,白发有建议,若我们能以最快速度进入上谷战场,则形势对大王更为有利。”韦福嗣看到齐王还在犹豫不决,果断进言道,“白发已经在巨马河、涞水河一带拖住了段达,对幽州已经构成了威胁,甚至直接威胁到了圣主和行宫的安全,而建昌公(李子雄)已经率军进入燕北,涿郡已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段达进退维谷,这种情形下他绝无可能跑来高阳,与大王争功。”
齐王微微摇手,忧心忡忡地说道,“白发闹出的动静太大,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叛军实力如此强悍,虽然的确给了孤一个推卸责任的借口,但白发却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必遭围剿,而孤也因此受累,圣主为防患于未然,必然阻止孤北上戍边,以免坐大北疆,养虎为患。”
韦福嗣想了一下,劝谏道,“大王,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只有迎难而上。”
李百药也适时进言,“大王,如果圣主要围剿白发,大王大可乘机进入北疆,形成戍边之事实,以逆转当前被之局面,而大王一旦抢到了主动,便能倒逼圣主,以北疆局势和南北关系来胁迫中枢,迫使他们不得不接受事实,同意大王坐镇北疆镇戍边陲。”
此言一出,韦福嗣即刻附合,李善衡也是大为赞同。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你不要我北上,我就自己杀进北疆,既成事实,到那时假若父子反目,君臣撕破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就是北虏了,这恐怕是圣主和中枢绝对不愿看到的局面。既然如此,圣主和中枢也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先利用齐王的力量来巩固和加强北疆镇戍力量,等到南北大战结束了,击败北虏了,南北关系稳定下来,再腾出手来解决齐王这个隐患,而齐王却因此赢得了据北疆而称霸的时间。
时间太重要了,当初李风云在阐述北上大计时,最担心的就是时间不够。如果他的预测是对的,南北大战将在两年内爆发,那齐王就必须抢时间,今年就必须进入北疆,而目前是最好时机,乘着当前圣主和中枢焦头烂额、顾此失彼,乘着李风云和联盟军队势如破竹呼啸北上,顺势跟进,一蹴而就。
齐王没有退路,只有迎难而上,最坏的局面也就是擅自北上,好在擅自北上的路已经被李风云打开了,他只要下定决心就行。
齐王不再踟蹰不前,时间也的确不允许,机会稍纵即逝,犹豫不起,所以毅然下令,大军急速渡河,今夜必须赶到高阳,子夜前必须击败叛贼,解高阳之危。
因为郝孝德已经承诺,只要齐王渡河,他就撤离,当然也会留下一些人马配合齐王进行一番“激战”,所以这个功劳是板上钉钉,囊中之物,为此齐王就在滹沱河边拟写了报捷奏章,飞报行宫。
韦福嗣、李善衡和李百药私下商量了一下,随即在给李风云的密信中提出建议,如果条件许可,可向幽州做出攻击,以直接威胁圣主和行宫,继而把齐王逼上绝路,迫使他下定决心,不得不抓住眼前这个难得机会,迅速进入北疆。
八月初八,临朔宫。
圣主的心情很阴郁,虽然昨天他接到了齐王的奏章,报捷杨玄感已于初二败死于潼关之下,叛变军队亦全军覆没,历时两个月的东都风暴已结束,这本应该是高兴的事,但让他愤怒的是,如此喜讯,东都的报捷奏章在哪?显然东都的报捷奏章在水陆两条驿站系统上都遭到了“堵截”,而“堵截”者正是齐王。
齐王太嚣张了,如果圣主没有诏令他北上救援高阳,做出某种积极暗示,他是不是就要持续断绝东都与行宫之间的联系?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