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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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福嗣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中枢核心层中的另外几个重臣。他首先排除了内史侍郎虞世基。虞世基是江左人;而李风云肯定不是江左人;这一点毋庸置疑。然后就剩下黄门侍郎裴世矩和御史大夫裴蕴。裴世矩和裴蕴均来自河东裴氏;其中裴蕴是江左遗臣;曾在统一大战中“请为内应”;受到先帝赏识而得以重用;大业初年圣主考绩选官;裴蕴和樊子盖官声最好;遂拨擢重用;后因主持第二次刮户运动而赢得圣主信任;就此步入中枢核心;所以以裴蕴江左遗臣和坚定改革派的身份;绝无可能与李风云这样的反贼有任何瓜葛。
韦福嗣的怀疑对象最后只剩下黄门侍郎裴世矩。
裴世矩是山东高齐遗臣。高齐灭亡;裴世矩入仕北周。先帝受禅开国;裴世矩为其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为开国勋臣之一。开皇末年;裴世矩与长孙晟一起主持国防和外交事务;成功击败突厥人;稳定了西北疆域。圣主登基后;改革思路转为激进;高颍、杨素、苏威、裴世矩等先帝老臣转眼便从改革派变成了保守派;双方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裴世矩不愿意在改革一事上与圣主发生激烈冲突;同时又想保住自己的权力;于是另辟蹊径;献上了经略西北的大策略;以专心国防和外交事务;一门心思建设新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来巧妙地回避因为改革加速而引发的激烈的政治斗争。
在今日中枢核心决策层里;苏威因政治制衡而存在;裴世矩因南北关系而上位;宇文述则是圣主在军方的代言人;唯有虞世基和裴蕴才是坚定的激进改革派;是圣主加快改革进程的左膀右臂。很显然;只要与南北关系有牵连的人和事;都与裴世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李风云的背后有裴世矩的影子;受裴世矩的遥控;那裴世矩任由其造反的目的是什么?韦福嗣认定;但凡与裴世矩有关联的事;肯定与南北关系脱不了于系。
就目前中外局势而言;东征必须胜利才能威慑虎视眈眈的大漠北虏;但东都有很多人蓄意破坏东征;要以东征的失败来打击圣主和改革派;所以从裴世矩的立场来说;他的确有可能在通济渠设下一个“局”;以这个“局”来挑起东都各方势力之间的争斗;以此来混乱东都局势;保障通济渠的畅通;保障东征的胜利。唯有如此;他才能确保以其为核心所拟制的新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的顺利实施。可以设想一下;假如东征失败;北虏南下入侵;南北关系破裂;那么足以证明裴世矩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失败了;裴世矩必定要为此承担责任黯然下台;这是裴世矩所不能接受的;他理所当然要竭尽全力、穷尽一切手段来保全自己的政治利益。
当然;韦福嗣也认定;李风云造反的背后玄机重重;其背后势力肯定不止裴世矩一个;远非推演的这般简单;但以裴世矩与山东人之间的特殊渊源和密切关系来说;即便李风云的造反与裴世矩没有直接关系;裴世矩亦有可能利用李风云和他背后的山东人;为自己牟取政治利益;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利。
如果东征如李风云所推演;已成必败之局;那皇帝和改革派为了稳定东都的政治局面;肯定要向保守势力妥协;那么齐王入主东宫的机会就更大了;但李风云为何非常肯定地说;齐王只要不改变执政理念;就绝无可能赢得皇统呢
对韦福嗣来说;东征的事是次要的;齐王的事才是头等大事;所以他稍加权衡后;还是追问了下去;“东征若败;国内外局势必然紧张;圣主和中枢腹背受敌;危机四伏;按理应以妥协来拯救危局;而册立储君显然是圣主力挽颓势的最好办法;但你却认定齐王无缘储君;这是为甚?”
李风云神情严肃;望着韦福嗣;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圣主和中枢以妥协为手段;以皇统继承人为条件;要挟你们支持他发动第二次东征;你们是否接受?是否会支持他发动第二次东征?”
韦福嗣略感错愣。
第二次东征?再以举国之力发动第二次东征?这太疯狂了;有失去理智之嫌;国力难以承受;不过圣主和改革派发动东征的目的就是要以军事上的胜利来赢得政治上的绝对权威;然后以绝对权威来加快改革进程;如果第一次东征失败;圣主和改革派权威大损;不得不向保守势力妥协;那改革必定停滞甚至倒退;这是圣主和改革派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所以他们的确有可能发动第二次东征;以第二次东征的胜利来重建权威;来保住既有的改革成果;来继续维持政治上的优势;坚持不懈地推进改革。
但是;政治的本质是欺诈;政治承诺都不可信;如果圣主和改革派的妥协实质上是缓兵之计;二次东征胜利后;他们自食其言;违背承诺;向保守势力大打出手;要老账新帐一起算;那保守势力就完蛋了;齐王的储君梦也将彻底破碎。
韦福嗣越推敲越觉得李风云这句话可信;心绪不禁有些乱;迟迟不语。
。。。
第两百四十四章 献计
李风云看到韦福嗣惊疑不安;遂“乘胜追击”;“明公或许认为某危言耸听;但某想提醒明公一句;你应该知道圣主和中枢为何在西征结束不久;又迫不及待的开始东征。”
韦福嗣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说话。
李风云自己说出了答案;“自大漠上的启明可汗辞世后;南北关系日益紧张;突厥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战争阴云已笼罩长城一线;但攘外必先安内;当前正值中央集权改革的攻坚阶段;若南北战争爆发;中土陷入战争泥沼;改革必将停滞甚至功亏一篑;所以圣主和中枢毅然决定征伐高句丽;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突厥人的远东盟友;达到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目的;以便最大程度地延缓南北战争的爆发时间。”
韦福嗣暗自叹息。李得没错;东征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威慑北虏;而威慑北虏的目的是为了推迟南北战争的爆发时间;之所以要推迟南北战争的爆发时间;则是为了完成改革;完成中央集权制度的建设;所以东征绝对不能败。东征若败;南北战争极有可能提前爆发;而南北战争一旦爆发;正在进行的改革必然停滞不前甚至倒退;圣主和改革派们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下必定节节败退甚至一败涂地;因此从圣主和改革派们的立场来说;东征若败他们也就没有选择了;唯有咬紧牙关向前冲;发动第二次东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东征的战略目标。
正是因为东征不可失败;所以齐王出京也是迫不得已。
若东征赢了;形势一边倒;保守势力岌岌可危;齐王也休想东山再起;反之;若东征受挫甚至失败;保守势力和齐王便有了逆转危局的机会。困兽犹斗;正是冲着这丝机会;齐王才在以韦氏为首的关陇本土保守势力的支持下毅然冲出了东都这座樊笼。
然而;韦福嗣的满腔热血;却在这一刻冷却了下来。那丝机会不是没有;的确有;近在眼前;但相比圣主和改革派们的远大目标;齐王和韦氏即便抓住了那丝机会;获得了相应的利益;也不过是黄粱一梦;转眼就会烟消云散。
韦福嗣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李风云显然是个特殊的存在;他对天下大势、对国内外局势都有深刻的认识;知道如何利用错综复杂的形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布下这颗棋子的人更厉害;图谋更大。
现在李风云的态度很明朗;他谋求合作;而韦福嗣也有了合作的意向。
实际上齐王出京之前;也做了最坏打算;如果走投无路;唯有仿效汉王杨谅一条道走到黑;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轰轰烈烈地赌一把;或许就赌赢了。但人的心理大都脆弱;谁都不想走上绝路;齐王不想;韦氏也不想;大家都不愿直面现实。今天李风云却毫不留情地摧毁了韦福嗣心中的“侥幸”;把血淋淋的现实呈现在他的面前:齐王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过去没有;将来也没有;他就是死路一条;若想博一把;唯有绝地反击;置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齐王出京的公开目的是戡乱剿贼;是保护通济渠;保障东征;但东都上上下下都清楚;齐王出京的真正目的是拓展实力;是要再一次冲击储君宝座;是要以东征的胜负来要挟圣主和中枢;所以他的这一做法已经触犯了圣主和中枢的底线;已经把自己置于死地了。
政治是讲究妥协;但政治也血腥;对立双方不死不休;妥协只是击败对方的手段而已;所以自齐王出京那一刻开始;他就判了自己死刑;他就走上了不归路;根本就没有妥协;只有不死不休。这次迫于形势;齐王试图招抚李风云;这同样是败招;而韦福嗣亲自出面与李风云谈判;更是把齐王向不归路上推得更远了。
韦福嗣终于说话了;“如果有第二次东征;那么此次齐王出京;未尝不是一次机会。或许;明年齐王还能去东征战场建功立业。”
“谁给齐王机会?”李风云摇头叹道;“你们太自信了。去年你们已经遭到对手的沉重一击;之前所有的优势丧失殆尽;但你们没有吸取教训丨依旧信心百倍的谋划东山再起之策;孰不知对手早已张开血盆大嘴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去年的惨败;实际上就败在你们的自信上;你们认为虎毒不食子;圣主不会与他的政敌‘默契;地联手夹击;结果如何?这次也是一样;只要齐王出京;圣主必将再次‘默契;地配合你们的对手;置齐王于死地。”
“今日朝堂上最大的两股保守势力就是你们关陇人和河洛人;你们互为对手;互相厮杀;而储君之位就是诱饵;你们鹬蚌相争;圣主则利用皇统之争巧妙的渔翁得利。一旦齐王这个诱饵被吞噬了;你们关陇人惨遭重创元气大伤;那么圣主即便与河洛人妥协;也依旧是最大的赢家。朝堂上的保守势力因此而削弱;这显然有利于圣主和改革派更好地控制朝政;推进改革。”
这番话李出来;在曾为中枢成员的韦福嗣面前就有班门弄斧的味道了;但李风云必须说;他唯有说出来;才能引起韦福嗣对自己的高度重视;才能成功的误导和忽悠住韦福嗣。
李风云太年轻了;再加上他远离中枢最高层;知道的讯息太有限;所以韦福嗣有理由认定;凡是从李风云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深刻言论;均来自李风云背后的政治势力;其中应该有裴世矩;还应该有山东某个或者某几个豪门世家;如此一来事情就好解释了。
山东人的野心太大;山东人与关陇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而山东人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为了打击关陇人;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支持汉王杨谅发动兵变就是前车之鉴。这一次山东人显然要如法炮制;要利用齐王再发动一次兵变;再利用兵变给关陇人、给杨氏国祚;甚至给中土统一大业以重创
有些事你可能不想做;坚决拒绝做;但形势不由人;不知不觉你就被“绑架”了;就不得不做了。韦福嗣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但正如李风云所说;他相当的自信;坚信自己可以掌控局势;对李风云的告诫不屑一顾。
“莫非你有力挽狂澜之策?”
“齐王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回去。”李风云笑道;“至少;在东征结束前;不要回东都;更不要去东征战场待在圣主的身边。回东都等于重入樊笼;而待在圣主身边等于自我囚禁;彻底失去主动权等于束手就缚任人宰割。至于说以武力夺取皇统;目前尚不现实;齐王实力太弱;当务之急是发展实力;实力越大;机会也就越多。”
“拥兵自重?”韦福嗣慢条斯理地问道;眼里不易察觉地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