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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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假包换
李风云不相信;摇摇头;一笑置之;权当萧逸开了个玩笑。
萧逸却从李风云的脸上看出了一些名堂;“你知道蒲山公?”
中土权贵太多;豪门世家子弟数量庞大;诸如辽东李氏这样的大豪门;从老到小;从嫡出到庶出;从男到女;足有上百口人;而有爵位有官职的少说也有好几十;即便与李家很亲近的亲戚;也未必能把李家所有儿孙认个全。当然了;像李密这样既继承了祖辈爵位又为一房嫡长的子孙;在家族中拥有一定身份和地位;认识他的人自然要多一些;但李风云不过是边陲塞外的一个大盗贼;他怎会知道李密此人?
萧逸知道李风云的来历很神秘;但从李风云的年纪;还有他在辽东为贼多年的经历来看;他知道蒲山公李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老蒲山公李宽辞世十几年了;而小蒲山公李密又一直被禁于仕途;整日读书写字做学问;深居简出;知者寥寥;李风云又怎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中隐隐于市”几乎被人遗忘的贵胄?萧逸的好奇心因此而起;心中瞬间有了很多猜测;难道李风云与辽东李氏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
李风云点了点头;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怎么不知道蒲山郡公?你这话问得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李密我知道;倒是你这个兰陵萧氏的纨绔;我真的是一无所知。
“你怎会知道?”萧逸脱口而出。
李风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某为何不能知道?道听途说不行吗?”
“他在京城深居简出;知者寥寥;你如何能知?”萧逸有心试探;故作不屑地撇撇嘴;“难道你曾去过东都?就算你去过东都;但东都的王孙贵胄多如牛毛;闻名京城的多为声色犬马之辈;比如许国公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就大大有名;而蒲山公李密则潜心修学;声名只见于儒林;不显于里坊;根本就没有道听途说的可能。”萧逸斜瞥了李风云一眼;揶揄道;“难道你也是大儒包恺的弟子?你也精修《史记》、《汉书》?”
李风云笑了起来;反问道;“你一个兰陵纨绔;又如何认得李密?难道你也是大儒包恺的弟子?”
“某当然不认识他。”萧逸倒是坦诚;直言不讳;“某这种身份;在江都混混还行;到东都不过就是个岛夷南蛮而已;没人瞧得起;所以某从小到大;也就去过五次东都。”萧逸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李风云面前挥舞了几下;十分愤慨;显然曾在东都受过侮辱;“不过某却在东都两次遇到蒲山公。一次是老越国公大丧;他帮助小越国公料理丧事;唱念唁文;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感觉比自己大人死了还痛苦;是以某对他敬佩不已;后来听人呼其为蒲山公;方知东都还有这么一个世家贵胄。前年;某曾祖辞世;某曾祖是国子监博士;国子助教包恺带着一帮弟子前来吊唁;蒲山公便在其中;代表其师诵读唁文;又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所以某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老越国公就是杨素;小越国公就是杨玄感;这个李风云清楚;只是他不清楚萧逸的曾祖是谁。天下萧氏出兰陵;兰陵萧氏的分支房系太多;如果按辈分算;萧逸称之为曾祖的人太多了。李风云很好奇;顺嘴问了一句。萧逸马上来了精神;把他这位国子博士的曾祖隆重做了一番介绍。他的这位曾祖叫萧该;江左梁朝鄱阳王萧恢的孙子;通五经;精《汉书》;乃中土大儒;名重一时。
李风云一边听着萧该的故事;一边想着蒲山公李密。从萧逸的这番话里;可以推断出他确实认识李密;熟悉李密的面孔;而且印象深刻。如果刘智远就是李密;那事情的发展就有意思了。李风云的心思活了起来;种种设想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大为兴奋。
正如萧逸所言;现在的李密就是一个隐士;刻意掩藏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就像一条蛰伏于深渊中的潜龙;只待一飞冲天的时机。当朝权贵几乎遗忘了他;除了他的志同道合者;没人知道他的野心;但巧合的是;李风云偏偏知道他的野心;而且知道他未来的人生历程;并从中窥探到了他在性格上的缺陷和谋略上的特点。有心算无心;李密自己送上门来;等于给李风云拱手送来无数机会;而联盟只要抓住这些机会;善加利用;必能在通济渠战场上全身而退;而且还能赚得盆满盂满;满载而归。
“明公;某可以断定;某看到的那个人;十有**便是蒲山公李密。”萧逸说完了萧该的故事;马上就重回正题;“明公;蒲山公李密舍身赴险;应该是受梁郡太守李丹所遣。据某所知;李丹是李密的叔父;他们是一家人。”
李风云伸手打断了萧逸的话;“你当真确定那人便是蒲山公李密?”不待萧逸回答;李风云又加重了语气;“事关重大;假若他当真是蒲山公李密;局势就复杂了;不论他是受梁郡太守李丹所遣;还是受东都某个势力所托;其背后都必然隐藏着重大机密;否则一个安心读书做学问的爵公;又有什么理由不顾生命危险赶来此地?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么他的出现;实际上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决策乃至联盟的命运。”
李得郑重其事;萧逸也认同他的说法;既然如此;萧逸就不得不慎重了。迟疑片刻后;萧逸问道;“明公;今夜是否设宴款待王伯当一行?”
李风云点头;明了萧逸的意图;“你确信自己没有与他照过面?也没有说过话?确信他不会认出你?”
“东都有多大;王孙有多少;你知道吗?”萧逸对李风云的警告不屑一顾;“今夜某去赴宴;再好好看看;某就不信;某这双眼睛会看错人。”
李风云冲着他摇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免得被其他人听到。如果信使刘智远当真是蒲山公李密;那便是联盟天大的机密;无论如何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并没有引起豪帅僚属们的注意;大家还在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之后李风云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以非常强硬的态度命令甄宝车马上从选锋军里调出十个团;从雍丘和襄邑两城之间渡过通济渠;直杀圉城;先帮助灾民越过四条水道之阻碍;跨入梁郡、颍川和淮阳三郡的交界之地。至于接下来是否攻打扶乐;帮助灾民渡过蔡水进入豫州境内;再看局势发展而定。
晚宴气氛非常好;李风云有意在酒菜上安排得简单朴素;毕竟是非常时期;过分奢侈不但长不了脸;反而是打了自己的脸;但气氛要调节好;要让兄弟们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和真诚。宾主尽欢;王伯当感谢李风云的盛情款待;然后提出明日一早便告辞走人。他不过是个带路的;向导而已;任务完成了;当然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以免让瓦岗兄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李风云客套了一番;一边挽留王伯当;一边顺势挽留李密;让他高兴的是;李密竟然顺水推舟答应了;并主动提出要与李风云再深入探讨一下当前局势;隐晦暗示他此行还有其他重要目的。李风云一口答应;承诺处理完公务之后;便邀其秉烛夜谈。
李风云先回帅帐;而萧逸则把王伯当和李密等人安排妥当后;这才匆忙赶回。此刻还有公务要处理;袁安和几位掾属都在帐内;李风云只能强自忍耐;不过心情有些激动;他从萧逸的脸上已经看到了希望;惊天之喜就在眼前。
如果刘智远就是李密;那么李密舍身赴险而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唯有知道了李密的目的;才好讨价还价;才能争取利益最大化。
李密来此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自己家族利益;一个是为了杨玄感所在政治集团的利益。
李风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历史迷雾中寻找答案。今日辽东李氏依旧是中土豪门;权势依旧庞大;不过与其鼎盛时代相比;那悬殊就大了;与诸如山东五大豪门、关中韦氏、河东裴氏、虏姓元氏、独孤氏等超级豪门相比;它的衰落亦是不争的事实。此刻“李氏当兴”的谶言已悄然流传;天下李氏人人自危;尤以豪门为甚;但李密的背叛并没有给辽东李氏带来灭顶之灾;相反;倒是陇西成纪李氏遭到了灭门之祸。
因谶纬而灭门不过是历史托词;其真正原因都是政治博弈的结果。由此去溯本求源;不难发现陇西成纪李氏的覆灭与皇统之争有直接关系;而辽东李氏即便有李密背叛了皇帝;却因为远离皇统之争而得以保全。也就是说;当前辽东李氏并没有陷入政治危机;虽然梁郡太守李丹因通济渠危机而导致头上的官帽子岌岌可危;但从东都政局来分析;齐王言杨喃肯定要出兵戡乱;李丹的危机是暂时的;并不会危及到辽东李氏的根本利益。
可以肯定;李密此来;并不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是为了杨玄感所在政治集团的利益;而这个政治集团的终极目标便是维护贵族统治阶级的权力和财富;为此它要捍卫门阀士族政治;反对中央集权制;反对皇帝和改革派所推行的一系列改革。
中土统治阶层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皇帝和改革派为了转嫁矛盾而发动了东征;保守派贵族则竭尽全力制造国内混乱;甚至已经开始谋划以暴力推翻皇帝;以军事政变来结束改革。
李风云估猜到李密此行的目的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联盟决不会错过。
袁安和几位掾属先后离开;帐内只剩下了李风云和萧逸。李风云向萧逸投以询问的目光。萧逸微笑点头;信心十足;“如假包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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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蒲山公,别来无恙?
李密大步而行;心情恶劣。
闷热的空气禁锢着他;阵阵恶臭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他几欲窒息;而这就是现实世界;一个充斥着痛苦和死亡的人间炼狱。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东都;想起了自己豪华的府邸;想起了幽静书房里沁人心脾的檀香;还有那散发着阵阵清凉的晶莹剔透的冰块。为什么自己会站在地狱里?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站在权力顶端;享受着用之不尽的财富;而有的人生下来就一无所有;甚至连性命都是别人的?一股刻骨的仇恨突然从李密的心底涌出;让他痛苦不堪;眼前的一切让他难以忍受;他恨不能爆发出惊天力量;摧毁所有一切。
李密意识到这里糟糕的环境影响了自己的情绪;这座营寨里充斥了炎热、恶臭、混乱、狂躁、恐惧、绝望和死亡;而这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超出了自己的承受力;养尊处优的身体和目空一切的傲慢第一次置身于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根本无从适应;理智正在丧失;冷静已荡然无存;忍耐的极限即将崩溃;真实世界的残酷无情地摧毁了脆弱的自信。
李密停下脚步;剧烈喘息着。有个白衣卫士看他脸色苍白;汗水淋漓;急忙递上水囊。李密接过水囊;高高举起;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全然不顾翩翩风度。
“明公;天太热了;而饥民又饿殍遍野;稍有不慎便会爆发瘟疫。”一个中年卫士走到李密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明公;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李密沉默不语;良久;他忽然问道;“圣主为何不拯救自己的子民?”
中年卫士无言以对。
“圣主?”李密冷笑;“某想知道;一个任由无数生灵悲号而死的圣主;他神圣在哪?”
中年卫士目露忧色;他看出来李密的情绪有些失控;这显然与眼前极度恶劣的环境有关;但他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劝慰。
李密把水囊递给卫士;举步而行;“走吧;不要让主人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