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铜花门-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奶奶想抬举她?她是赵三家的小女儿,虽然懒了点,但有眼色。”奶娘开箱子拿首饰,“晚上要去太太那边,要穿好点才行。”
赵氏挺有心情的挑了一身衣服,又配上首饰,重新上了胭脂梳了头。“太太给了十两银子,让人去酒楼买酒菜用。”她比着两根钗,在镜前挨个簪到头发上看。
“十两银子可用不了,三、五两就顶了天了。”奶娘乍舌,“太太真是大手笔。”
赵氏面上颜色一滞,丧气道:“……太太身后有老爷在,什么时候缺过银子呢?就是现在,我管着家,银子却都在太太那边。我连家里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大爷也不肯告诉我,以前他在升旺记,现在他在兴隆记,可我还是两眼一摸黑……”
奶娘:“太太也不是只指着老爷。太太是张家的大姑娘,现在跟张家的关系还好得很,隔几天就要去一趟。我听说太太还打算把那个李南送到张家的族学去开蒙呢。”她劝赵氏,“大奶奶还是应该多回家看看,就是人不到,偶尔送句话过去也行。女人还是要靠娘家的。”
赵氏眼中含泪不说话。
奶娘叹气:“我知道大奶奶心里不愿意回去让别人看笑话,让大老爷和大太太丢脸,可不靠娘家,咱们又能靠谁呢?”
赵氏偏过头,拿帕子抿了一下眼角。
她还是不肯。奶娘看到她的神色就明白了,暗叹一声道:“等生了儿子就好了。”也不再提让赵氏多回娘家的事了。
黄昏时起了风,张宪薇让人带着伞和车去接人。“分两头接,哪个也别落下了。”她问良缘,“酒菜都买回来了吗?”
良缘道,“大奶奶那边都预备好了。酒菜也都买回来了,还交回来了六两四钱的银子,说是没用完。”她指着案几上盘子里的碎银子说,“大奶奶说买回来的酒菜都是最好的,除了两道没办法现做的菜,酒楼说要是能提前两天说就都能做出来了。”
“她多心了。”张宪薇笑道。赵氏特地说这个是怕她觉得她不够用心吧?也是个实诚人。换成别的人就该把这银子昧下来了。
不过如果是她也不会昧这银子的。一会儿酒菜送上来一看就能估量出花了多少,何苦为了一点银子让人觉得不诚实呢?
拿人当傻子哄的自己才是傻子呢。
张宪薇暗叹,她以前傻是都傻到自己身上去了。但凡有点脑子她都不会被李显哄的那么惨。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换成别人的事,她遇上了也一定能看出来的。
这算什么呢?套一句贞儿最近背的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把我新做的那件绿色的给那边送过去。”她吩咐良缘。
良缘把衣服拿来给她看,道:“太太还没上过身呢。”
她看了看衣服,又添了一副镯子一对钗,“今天有喜事呢。大家都喜庆点才好。”
夜色渐浓。桌子已经摆好了,买来的酒菜都在厨房里,酒楼还特地让一个师傅跟着过来,免得热菜放久失了味道。
良缘去送衣服,这边李显父子三人陆续回来了。
“这是……”李显看到厅中支起了大桌子,左右都收拾得格外整齐。他笑着问:“家里有喜事?”
张宪薇笑着扶他回里屋,对李克和李华说:“你们先回屋收拾一下,然后再过来用晚饭。”
等到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时,她对他说:“正好是个机会,我想不如热闹热闹。”她亲自侍候他更衣,一边说:“锦儿也在屋里闷得够久了,如今也出了孝期,再让她闷着也不合情理。我看老大夫妻最近关系挺好的,他们都好了,说不定赵家也不管这个事了。”
李显本来让她说得一愣,提起朱锦儿就把别的都先搁下。“还是你想得周到。”他叹道,“最近老大也好多了,既然出了孝就好好的热闹一下,咱们家也冷清够了。”
“而且……”她站在他身旁,柔声道:“老爷不是要给老二盖房子吗?正好一起说了。从此咱们也算一家团圆。”
“你说的对。”李显点头,说:“老二当初是回去给江氏寻亲、修坟,然后又在那边娶了江氏的外甥女。我当时想让他留在那边替江氏尽尽孝。但他到底是我们李家子弟,如今也该搬回来了。”
张宪薇只是笑笑,不接这个腔。他这话实在是太牵强了。幸好只在自己家里说说,要是当着外人的面,这种理由可站不住脚。
恰好良缘这个时候回来了,她直接把朱锦儿一起给请过来了。
从过年前到现在足有半年多,李显没见着朱锦儿的面。张宪薇想贤惠一下,出来道:“锦儿来了,快进来。”一边回头微笑,看李显出来。
朱锦儿捏着手帕,软腰细步的进来,行动间自然风流无比。但抬起头来后张宪薇就愣住了。
她涂了好厚的粉,好红的胭脂!远看还有旧日颜色,近看简直像唱戏的。
张宪薇愣了一下后就赶紧避开,看着朱锦儿盈盈下跪给李显磕头。良缘扶着她先到一旁坐下,低头在她耳边道:“这活脱脱一个妖精!”
她抬袖掩口,把笑吞回去。
再细看朱锦儿,果然大变样了。她送过去的衣服是件暗绿色的花缎,这个颜色沉稳大方。当时裁缝婆子过来的时候,她拿在身上比过,做的样式又是圆领,更应该衬得人圆润、气派。
但朱锦儿穿在身上反倒衬得脸尖了,脖子细了,脖子上还都是皱纹。而且她的脸上涂了粉,脖子上却没涂,两边一衬显得脖子上的皮肤又黄又黑。
而且,她显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病的缘故,她看起来比李显大了十岁不止。
果然李显扶她起来后,原本温和的神色变得一惊,他上下打量她许久才让她扶着过来坐下。
张宪薇也站起来虚扶了一把,然后他们夫妻两个分左右坐好,朱锦儿站在下首把丫头倒的茶送上来。
她端给张宪薇时跪了下来,“锦儿给太太磕头。如果不是太太照顾锦儿,只怕锦儿已经去了阎王殿了。”说着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下来了,滚得粉和胭脂也一起掉,脸上瞬间出现了好几条道道。
“快起来。”张宪薇赶紧去扶,拿着手帕快速的在她脸上轻巧的擦了几下。“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就外道了。”她扭头看李显,笑道:“锦儿侍候我们都快二十年了,还是这么小心。”
李显冷淡的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茶。
朱锦儿还在掉泪,张宪薇使眼色让良缘搬个凳子过来,让她坐下道:“你是个有后福的人。老大日后还要孝顺你呢,快别说那些丧气话了。咱们家日后好日子还长呢。”
“你们太太说得对。”李显放下杯子,皱眉道:“这些不吉利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晦气!”
张宪薇不说话了,朱锦儿慌忙站起来又要下跪。“良缘,赶紧扶姨太太去屋里洗漱一下,一会儿孩子们该过来了。”
总不能让她顶着这样一张花脸吃饭吧?
良缘过来扶朱锦儿起来,李显道:“不用了,你磕过头就回去吧。这边不用你侍候了。”
张宪薇一愣,他不想让朱锦儿在这里吃?虽然按说姨娘是不能上桌的,但以前都是让她在里屋搭个小桌。本来就有男席和女席,到时她带着两个儿媳妇坐在里屋吃'。 ',那时朱锦儿坐上去也不奇怪的。
“老爷,这又何必呢?”她劝道,“都是一家人。锦儿侍候你也有半辈子了,还生下了咱们家的老大。只看在这些面子上,让她在这里吃也没什么。”
今天这出戏她可是压轴,怎么能放她走?她走了,只凭李克根本唱不下去。李克私底下再混蛋,当着李显的面还是没胆子的。他也就敢在赵氏和下人跟前耍威风了。除了他们,看他敢对谁呲一呲牙?
他会在背地里给她添堵,当面只敢规规矩矩的当一个好儿子。李显多年的教导不是假的。若是她瞪一瞪眼,或者发一句话,他也不敢不听的。
只有朱锦儿也在,李克才有胆量。他很清楚他的姨娘在李显面前的份量。
良缘没动,只拿眼睛看李显。朱锦儿当然也不想走,她也在看李显。张宪薇在旁边劝着,李显顶不住,皱眉点头答应了。又交待一句,“好好侍候你们太太。”
这话的意思是让朱锦儿在张宪薇跟前立规矩。一会儿她就别想坐下来吃饭了,肯定要站到大家吃完了,她才能回去自己的院子吃。他这么一说,到时就是她让朱锦儿下去先吃一点,她也肯定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李华夫妻先过来了,进来时发现李克他们还没到,两人都很尴尬。
张宪薇让他们先坐下,一家人继续等李克和赵氏。
屋里一直气氛有些僵硬,张宪薇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李华和江氏说话。李显端坐一旁,时而温和的对着李华微笑,其他的时候一言不发。
大约一刻后,李显问起贞儿和李南,“他们呢?”
“在里面呢。我想着今天就让他们自己吃吧,省得出来吃得乱七八糟的坏了大家的胃口。”她说。
今天晚上这么乱,她不想让两个孩子也跟着掺一脚。
“其他人都在,不能因为他们小就放到一边。”他说,转头让人去接贞儿和李南。等两个孩子来了,他把贞儿抱到怀里,让李南站在他面前,慈祥的跟他们说话,一会儿就逗得贞儿笑起来,李南也不像以前在他面前那么的拘束。
就在这时,李克和赵氏进来了。
赵氏的脸上都是急色,不等李克开口就主动请罪:“儿子和媳妇来迟了。”
李克木头脸,学舌般道:“儿子来迟了,请父亲和母亲恕罪。”
“一家人都坐在这里等着你们!”李显怒道。
张宪薇先把贞儿接过来,再叫李克起来,跟着劝李显:“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他了。快坐下吧。”
饭桌上非常沉闷。李显、李克和李华坐在外面的大席上,李南既然来了,也坐到了外面。张宪薇不放心,让良缘过去看着他。
里屋,她的左手边坐着贞儿,往下是赵氏和江氏。朱锦儿站在她后面侍候。
赵氏看到她站着时差点不敢坐,坐下来也跟屁股下面有钉子似的动来动去。江氏则是看到朱锦儿时就把头垂到了胸口,就像她刚来李家时那样。
“上菜吧。”张宪薇道。
里屋和外屋一起上菜,外屋用的是大盘子,里屋用的是小盘子。比起外屋来,里屋少了一道鱼,其他都一样。
朱锦儿在菜上来后,安箸、布菜、盛汤都是她。赵氏在她每回要布菜时都想站起来,江氏在她布菜时总是立刻一口全挟进嘴里,只有张宪薇和贞儿自然的吃饭。
她是习惯了,以前朱锦儿侍候了她几十年。贞儿也是习惯了,她虽然没见过朱锦儿,但是下人侍候她吃饭是正常的。
菜过五味,张宪薇让人上酒。外屋的酒是一开始就端上来的,里屋的酒是温过的桂花酒。她让人倒了半杯给贞儿尝尝,这酒温过后喝起来格外芳醇,但是一点都不会醉人。酒里又加了糖桂花,就是让人喝着玩的。
江氏在家喝过酒,一尝就笑了:“这跟甜水似的。”
赵氏小饮了几杯,脸上染了一层红晕,“我不会喝,不能再喝了。”
“咱们这里不劝酒。”张宪薇笑道,不许贞儿再喝第二杯,她的小脸也红了,像桃花一样美。
她对朱锦儿说,“辛苦你了,下去歇歇吧。”
赵氏听了就想站起来扶朱锦儿下去,可朱锦儿低头道:“奴婢侍候太太是福气,怎么会辛苦呢?”
赵氏站到一半僵住了,然后赶紧坐下来挟菜吃。
她可以装傻,江氏可以装没听见。张宪薇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