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6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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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袁应泰还在心中感慨的时候,张铨突然又开口了,眼中满是沉痛。
“事已至此,我等理当引咎自决,自不必说。可是辽事日益败坏,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大明三百年江山,天下人才济济,怎会拿建奴这样的小小蛮夷毫无办法呢?宇衡,不用多想了。”袁应泰笑了笑,但是语气却有些干涩,“好了,既然你也不想走,那么我们就一起留在这儿吧,这样也好。也好”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方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鼓声,两个人连忙同时向建州女真金军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他们发现一支打着蓝色旗帜的女真部队正脱离了阵列,向城下冲了过来。
难道是想直接攻城吗?两个人心里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
然后,他们突然发现,在这群士兵后面,还有不少穿戴像是平常百姓的人跟着,正被押解着向辽阳城下奔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想要驱赶平民攻城吗?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
“不好,建奴是想要掘沟泄壕!”看了片刻之后,张铨突然喊了出来。“经略,快快下令拦阻啊!”
“该死的建奴!”袁应泰也马上反应了过来。
对城防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城墙,其次就是护城河了,如果护城河这样一道防御被去除了,那么只剩下光秃秃城墙的辽阳城是肯定很难坚持多久的——作为大明辽东经略,袁应泰知道大明短期之内是根本凑不出太多军队来驰援辽阳的,甚至可以说,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援辽阳了。
直接放弃城外,龟缩在城内防御也是不现实的。自古以来,守城的军队,如果和敌军野战一番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就算龟缩守城也守不住多久,这一点,就算是之前没有领过兵的袁应泰也明白。
既然如此,既然反正要死,那还不如稍微壮烈一点地死,袁应泰心想。
一想到这里,袁应泰就没有再犹豫了,他看向自己的亲兵,然后大声喝令。
“快去传令侯总兵和李总兵他们,本官要亲率他们出城,和建奴一战!”
没过多久,穿好了盔甲的袁应泰,督领明军总兵官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等人出城五里,向建奴军队冲了过去迎战。
在出城的那一刻,袁应泰就知道自己是打不赢的——萨尔浒那种有几倍兵力优势的局面都打不赢,现在这个敌众我寡的局面更加是没有什么机会了,他只是想要尽量多拼杀掉一些建奴的士兵而已。
“大人,万万不可啊!连番战败之下,将士早已胆寒,我等守城就已经如此艰难,如果出城迎战,那更加是毫无胜算啊!”在出城迎击之前,一位幕僚苦劝袁应泰,“辽事虽然艰难,但是既然圣上以辽事相托,大人总归还是需要辛苦操持的,何至于如此自暴自弃?”
“我意已决,何复多言!”袁应泰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转身慨然离开。
看着袁督师离开的背影,幕僚急得直打哆嗦,但是最后只能狠狠地一跺脚,长叹了一声。
你只想着殉国,你有没有想过大明天子派你过来是叫你收复国家山河的,不是叫你殉国的!
这等文臣,平素能说会道,满口大言,结果事到临头了却什么都想不出,只想着事急一死报君王,你死了倒是能够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但是大明天子的期待呢?辽东生民的祸福呢?他们又该如何!
“戕国者贪官污吏,误国者清流文臣啊!”也许是因为预感到了末日即将临头的缘故,这位幕僚也不在乎什么了,平日里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此时居然大喊了起来,满眼都是泪水,“大明朝廷现在两者比比皆是,充塞庙堂,我看怕是要完了啊!”
这番感叹,袁应泰已经听不到了,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表示了。
虽说是冲锋,但是其实明军的阵列并不严整,更别说有那种决一死战的悲壮气势了。士兵们在军官勉强的维持之下,手持着兵器,摇摇晃晃地对对面冲了过去,发出了长短不一的呼喝声,甚至没有任何给自己壮胆的作用。
而努尔哈赤看见明军出城迎击之后,没有放过机会,马上命令大军向明军发动冲击。
两支军队很快就碰撞到了一起。
士气如此低落的明军哪里是久经战阵的建州女真金军的对手?
穿着坚盔重甲的女真甲兵们,很快就切入到了明军的阵中,然后以娴熟的战阵技巧和强大的个人能力向周边的明军席卷而去,犹如锋利的刀刃般撕扯着明军的阵线。
早已经胆寒了的明军士兵,在如此不利的形势之下更加完全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意志,他们很快就开始畏缩着向后退却,但是女真甲兵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直追击着他们不断厮杀。随着厮杀的进行,明军的伤亡越来越大,而建州女真金军却没有多少伤亡,好像越战越勇了一般。
终于,有一支小部队受不了这种完全没有希望的战斗了,他们转身就往后逃,口中还大声呼喝。
“败了,败了!”
仿佛是连锁反应似的,在看到了有一支小部队溃逃之后,剩下的明军士兵好像也受到了感染,纷纷退出了和女真部队的接战,然后死命向后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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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 登城
“败了!败了!”的呼声先是稀稀拉拉,然后越来越大,最后汇聚成一种无可抗拒的洪流,明军士兵们一边大喊,一边完全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有时候,慌不择路的他们拥堵在一起,竟然在为谁先逃生而刀兵相向,好像这个时候就有了上阵厮杀的勇气一般。
看着此情此景,建州女真金军不禁大笑了起来,这些年来,汉人军队在和他们对阵的时候,这样的情景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也令得他们对汉人越发蔑视了起来。
在后方督阵的袁应泰,眼前不由得一黑。
前线显然已经崩溃了,诚如之前那位幕僚所预料的那样,早已经胆寒了的士兵甚至不敢再和女真人厮杀。
现在重组前线,再和女真人接战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他只得下令赶紧收兵,让那些部队先回来。
也许是畏惧城头上的大炮的关系,女真人的追杀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没有再继续了,他们一边在城外嘲骂着,一边有条不紊地收兵,好像早已经把辽阳城视作了囊中之物似的。
当夜,袁应泰是在城外明军的营地当中歇息的,只是一夜无眠,根本无法入睡,只是辗转反侧,脑子里纷乱之极。他想了很多东西,想到了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年轻时寒窗苦读,而后金榜题名,在成为进士之后,他当时只想着报效朝廷,而走进了官场之后,他却发现原本憧憬的世界居然和想象得完全不同到处都是倾轧和掣肘,大家纷纷结党营私,上下蒙蔽,根本没有人把国家和万民的安危放在心上。
他当时也是想做一些事的,结果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成,官位却越来越高,最后成为了大明的辽东督师,最高级的文官之一。
可是成为了督师的自己,到底为国家做了些什么呢?
除了一次次失败,失陷了一个个城池,让无数辽东子民落入建奴手中之外,自己到底做好了什么?
当发现自己从小苦读、奉若圭臬的圣贤教诲对击败建奴居然毫无帮助的时候,这位大明文臣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当中。
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只能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要辽阳一被攻破,辽东就再也没有了汉人的立锥之地,百万辽民势必落入建奴之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作为大明的辽东督师,他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直到快要到第二天拂晓的时候,袁应泰才勉强爬起来回到了辽阳城当中,虽然第二天他强打起了精神登上城头鼓舞士气,但是大明众将士还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在城下列阵,显然已经悲观沮丧到了极点,看到此情此景,袁应泰和张铨都是痛心疾首,但是也毫无办法,只能在城头唉声叹气。
他们的悲叹并没有持续多久,天色一到大亮,建州女真金军就发动了进攻。
因为昨天大败的关系,现在明军的军心士气更是不堪,建州女真金军直接就杀到了城外,然后旁若无人地驱赶汉人平民挖沟掘地以泄濠水,根本就不把城内的大明军队放在眼里。
因为被努尔哈赤强令要负责攻城的缘故,阿敏已经急红了眼了,亲自率领亲军在城外指挥,同时监督挖沟的进度。
在贝勒、旗主的注视下,镶蓝旗的士兵们更加不敢怠慢,死命地催逼那些被建州女真金军从城外各处村寨抓到的汉人平民挖沟。此时的辽东虽然已经到了三月末,但是仍旧天寒地冻,这些穿着单薄衣物的汉人平民不分男女老幼,被迫在女真士兵的驱使之下,用铁揪,锄头甚至双手不停地挖着仍旧被冻得坚硬的地面,有人双手已经鲜血淋漓,但是在女真人的鞭子和刀枪面前,仍旧只能一边哭喊着一边挖地。有的人不堪忍受这种可怕的煎熬和苦楚,发疯似的往后跑,但是很快就被旁边监视着的女真士兵用刀枪和弓箭杀死,剩下的人只能在恐惧和饥寒的煎熬中不停挖土,甚至都不再指望自己能够从这样的灾难中生还,只是在麻木中挖土,不停地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时人因为饥饿和寒冷而身体僵硬而挖得越来越慢,即使挨了许多鞭子也无济于事,最后直接瘫倒在地上死去,这种毫无声息的死亡仿佛是传染病一样,在寒风中的荒野蔓延,倒毙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怜悯,直接被抬到了旁边的一个坑中草草丢弃,就如同路边的野草一般。
看着城下那悲惨的一幕幕,袁应泰和张铨都睁大了眼睛,好像要渗出血来了一样,双手也紧紧地握住了,全身都在颤抖着。
“建奴如此残害我汉家百姓,与禽兽何异!”袁应泰颤声骂了出来,“我等当与建奴不共戴天!”
“我等无能,有负圣心,贻害百姓,罪该万死”而张铨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语,黯然摇头。
是的,他们心里都明白,即使心痛,他们也无法做到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的发生,并且等待着惨剧之后降临在自己身处的辽阳城中。这种无力感啃噬着他们的心,让他们的痛苦更增添了一层。
在女真士兵毫无留情的驱使之下,虽然城头上不停发炮放箭,但是壕沟还是越挖越长越挖越深,最后终于和辽阳城的护城河接上了,护城河里的水立即就顺着沟被引走了,城内的官兵们看着此情此景,都感到分外的绝望。
发现护城河的水已经变得很浅之后,阿敏大喜,然后下达了从塞城东水口攻城的命令,在建州女真金军严厉的军法和能够入城抢掠的希望的双重激励之下,留着辫子的女真士兵们纷纷嚎叫着从阵中窜出,渡过壕沟直接攻城。
辽阳城原本有高高的城墙,兵甲器械也十分完备,虽然之前城下接战失利但兵力也还算是充足,甚至还有红衣大炮助阵。但是,即使握有如此优良的条件,在嚎叫着冲过来、不断从城墙上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