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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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长眼的狗奴才,不知道盯紧了那些厨子,要是他们在菜里下了毒把主子我毒死了,可就称了你们这些狗奴才的心了是吧!”
自从陈文一步步崛起于浙西,陈锦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身居高位自然也是高处不胜寒,想要把他拉下马的大有人在。
原本凭借着剿灭四明山、攻陷舟山以及此前的历次援闽他这个总督在朝中已是好评如潮,就连顺治也曾当众夸赞过他这个奴才的能力出众。可是现如今,福建因为援兵不至已经开始变成一个烂泥滩,而导致了这一切的陈文更是两度将他围在了城里,哪怕这第二次是他自愿的,但是被人围城的苦闷他未发迹时就曾经历过,哪怕一次也不想再度经历了。
“狗奴才!”
“不长眼的狗东西。”
“……”
一句句的怒喝,裹挟着皮鞭撕裂空气的呼啸和转瞬之后卢丕昌身上的层出不穷的累累血痕,蜷缩在地上的家奴一动也不敢动,在陈锦身边很久了,他自然清楚陈锦的脾气,此刻因迁怒而被鞭打,只要等陈锦的气消了些就可以滚蛋了,可若是激了他的火气,那就只能祈祷陈锦因为别的事情暂且放过他了。
过了良久,陈锦也抽累了,便自顾自的由其他战战兢兢的奴才伺候着回去休息,以待明日的决战。
陈锦回了房,卢丕昌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一向交好的李进忠和陈恩二人将其抬回房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他才敢有所反应。
“今天,哎,算我倒霉。”
“卢老哥,不能这么说,谁知道几块羊肉愣是会被主子想到人肉上面。我看,主子这是要被城外的那位明军大帅给逼疯了……”
听到这话,李进忠立刻便把陈恩的嘴堵上,随即赶忙跑到门前,打开房门向外四下张望,待确定了周遭无人才重新将房门关上。
“有些事情,便是知道了,也不好说出来。这总督府里面人多嘴杂,谁知道哪个家伙在听咱们的墙角风。万一落到了主子的耳朵里,咱们几个只怕是欲求速死亦不可得了啊。”
李进忠一向是他们这几个家奴的为首之人,陈恩和卢丕昌见李进忠有此一言,立刻退而应是。可是下一刻,却见刚刚还在劝说他们谨慎的那人脸色竟突然一沉。
“今天是卢兄弟,昨天是陈兄弟,前天是我,大前天则是李忠兄弟,再往前数更是数也数不过来了。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咱们几个也得步陈七的后尘。”
陈七是陈锦以前的一个家奴,因为当时陈锦气不顺而被活活打死,这些事情他们几个久在陈锦身边的家奴都是亲眼所见,听李进忠提及此事,陈恩和卢丕昌的脸上登时便是一白,仿佛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如那陈七一般无二了。
“李大哥,不如我们逃吧。”
“逃?”李进忠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目光竟变得如刀子一般锋利了起来。“城里面是主子的天下,城外面是明军,就算逃得出城,你我兄弟的身份落入明军手里也是死路一条。除非……”
“除非什么?”二人对视了一眼,陈恩连忙起身跑到房门那里,微微打开一些,观察了一下才回来继续发问。
“李大哥,你若是有办法就直说吧,我们听你的。”
“好吧。”
只见李进忠深吸了口气,继而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这个计划他已经思虑良久。明天城外的明军就要攻城了,守不下来就是一个死字,即便守下来了未必有活路,必须尽快做出决断,而这件事情想要做成殊为不易,必须得有人帮忙一同行事才行。
听着李进忠将那份在仇恨中酝酿已久的计划全盘抛出,陈恩和卢丕昌二人先是一惊,但这些日子的遭遇使得他们很快就在恐惧中将危险抛诸脑后,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及时确认一番。
“今日当值的是李忠兄弟……”
“放心吧,李忠听我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天诛(下)
城外的明军大营,明军的军议已经完结,各部的军官正在带队巡营,随后他们便会回帐休息,为明日的大战积蓄体力,而夜间每隔一段时间的军官巡营任务则会交给军法官来负责。
巡夜的士卒列队自大帐经过,陈文将灯罩提起,对着油灯的火光一吹,大帐便暗了一些。脱下了官服,陈文便躺在了床上,双眼一闭却并没有进入梦乡,而是还在想着这场绵延了半年的战事。
明日一战,明军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清军此前遭逢大败,能够逃回城的数量应该不多,而且建制必然散乱,仅仅凭借民夫协助其战斗力也非常值得怀疑。而明军这边,掘进爆破的地道已经尽数挖到城下,利用这段时间,攻城的器械也早已在一隐蔽处打造完毕,并且在数量上也一定会远超陈锦的想象,到时双管齐下,争取一鼓作气攻陷这座与“铜金华”并称的“铁衢州”。
对此陈文可谓是信心十足,可是大军出征已有半年,即便是中间有过几日的轮休,士卒们也开始产生了思乡之心。即便没有军法官的报告,陈文也能自时常从士卒口中提起的军功赏赐上面听出一些端倪来。
事实上,甚至就连他也开始怀念起了在金华府的日子,劳逸结合确实是必要的,如果再有个美丽善良的姑娘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
宁神静气的檀香自香炉笼罩了整个房间,一个体态丰盈的秀丽女子款款而来,怀中竟还抱着一个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了一张小脸儿的婴孩。
“老爷,妾身给咱们陈家生下了个男丁。您快来看看,看看咱们的孩子有多可爱呢。”
女子柔美动人的嗓音中,视线渐渐拉近,眼前女子的容貌甚是熟悉却一时间唤不出她的名讳,似乎就藏在记忆的迷雾之中。
下一秒,一支武人长满了老茧的右手轻轻的抚摸了下女子的脸颊,触手细滑紧致,而此时,视线也随着俏丽的面容、纤细的脖颈、衣衫下陡然隆起的****一步步的移到了臂弯中的婴孩脸上。
那应该,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一定是这样的。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并不是一张肥嘟嘟的娃娃脸,竟赫然是仅剩下了一副骨架的婴孩儿骷髅,那个婴孩的骷髅此刻更是对着他咿咿呀呀的招手。
视线向后拉了一小段,似乎是倒退了两步,待他重新抬起头,想要质问那女子为何如此作弄他的时候,高耸的双峰不见了,纤细的脖颈也更加纤细了起来,而那张俏丽的面容也瞬间化作了一个骷髅的头骨。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随着头骨和下颌骨的张合,柔美的声音不见了,换来的却是如辽西大凌河城头的寒风般的刺骨。
“老爷,二十一年前,你亲手杀了妾身,还将妾身的血肉煮熟了下肚。二十一年了,妾身始终与你在一起,从未曾离开过。怎么,如今死到临头了,你倒嫌弃起妾身了,嫌弃起了在你下此狠手前不久妾身刚刚怀上的孩儿了吗?!”
抱着婴孩骷髅的长发骷髅一步步向前,身后的迷雾中也开始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穿着汉家百姓服色的骷髅,似乎是一同前来清算那二十一年前的旧账。
伴随着骷髅们的前进,视线一步步向后退却。直到下一个瞬间,似乎是被什么绊到了,随着视线的上移,在一声惊呼中眼前的一切竟如玻璃般碎裂开来,似乎就连整个世界也开始崩坏。
“啊!”
噩梦惊醒,陈锦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中感官也重新恢复了效用。可是随着耳中更多的粗重的呼吸声逐渐清晰起来,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李进忠、卢丕昌和陈恩这几个贴身的家奴正惊愕的站在床边,竟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谁让你们进来的,李忠那个狗奴才死哪里去了?!”
怒喝声中,转瞬之间陈锦便看清了这三个家奴手中的物事,心头登时便是一惊。
“你们想干什么?”
“动手!”
一声暴喝响起,为首的李进忠便扑了上去,将陈锦重新按倒在床上,紧接着便抄起了枕头压在了陈锦的脸上。只比李进忠晚了半秒,卢丕昌和陈忠便提着解腕尖刀分别按住了陈锦的双手,另一只手则将尖刀反手提起,径直的捅向陈锦的胸腹。
“呜……”
疼痛清晰非常,继而随着疼痛的不断产生而开始变得麻木。睁开眼睛,微弱的光自枕头边缘的布料中透过,像极了刚刚那段噩梦中的迷雾,而手臂上传来的按压的力度,以及那些满是冰冷汗水的手心,更是让他如被那红粉骷髅拉向地狱一般。
“呜……”
枕头下被压抑着的痛苦哀嚎声中,卢丕昌和陈恩一刀刀连续不断的捅下去,似乎是在发泄积蓄已久的怒火一般。很快,挣扎在逐渐微弱中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是抬起下落的刀光却并没有停止下来。
一时间,卢丕昌、陈恩,以及始终在防止陈锦喊出声的李进忠,这三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家奴竟狰狞如自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心生恐惧。
良久之后,绷紧了神经的三人才终于在这高强度的运动中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确认了陈锦没了呼吸,李进忠便提起刀在陈锦的脖颈上一划,断绝了他们曾经的主子重新爬起来的可能。随即三人便重重的坐倒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盯着同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惊魂未定的心重新安抚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进忠第一个缓了过来,便低声招呼着他们处理善后事项。即便中间隔了一层被子,还是有不少的血液溅到了三人的身上,可是此刻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却并非是除去身上的衣衫,而是将陈锦的脑袋割下来,放在被子上,让血液尽可能的吸进被子里。
陈锦的首级已被割下,三人连忙脱下染血的衣衫,扔在陈锦的尸身上,再向上盖了一层被子,将破烂的被子和尸体彻底盖住。紧接着,重新换上了另一套准备好的衣衫的他们便将陈锦的首级放入了一个锦盒之中,与另外一个装着浙闽总督印信的锦盒一同提在手上准备离去。
颤抖的双手无疑拖慢了他们的进度,而始终守在门外的李忠更是早已满头大汗,甚至在这初冬的十月里竟将衣衫彻底打湿。
陈锦居住的院落他们早已借着陈锦今天脾气不好的名义清空,除了他们再无任何人存在,可是即便如此,李忠还是充满了恐惧,唯恐自门外、自假山的后面、自长廊的拐角、自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突然窜出来什么将他们的秘密公之于众。
直到李进忠等人换好了衣服出来,李忠才赶忙冲进屋子,褪去了身上的衣衫,将与那三人同样款式,平日里用以在随陈锦出征时才穿戴的军服、铠甲换上。随手自屋里面将门闩插好,而他则从窗户里面翻了出来。
四个人已经准备妥当,而此刻他们更是再没有退路可言,随即这四个家奴便手持着腰牌离开了总督衙门,消失在了薄雾笼罩的夜幕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解套
陈锦死了,李之芳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整个总督府都已经知道了。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以赞画的身份下达了紧闭大门的命令,以防消息外泄过快。
对于陈锦,经过了这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