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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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很清楚他的这支军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建军伊始,他以着重建戚家军的名义组建这支军队,通过不断的洗脑和军法条例的执行来构建起一支强军的认同感。可他却很清楚,这里面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
成军之时,陈文规定所有军饷、军需和赏赐全部由军需官直接交到领取人的手中,以避免军官侵吞军饷、军需和赏赐,使得他们没有了吃空饷、喝兵血的经济基础。而这样一来,再加上直接听命于陈文的镇抚兵的存在,就连军官欺压士卒的可能都被尽可能的杜绝了。
南塘营在组建之时就在奋力的将封建军队的尾巴割下去,为的便是造就出一支新式陆军,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近代甚至是现代军队。
直到今天,南塘营复制戚家军的工作已经完成得相当不错了,这支军队乃是军纪严明的大兰山明军的第六个战兵营,本身就有着很好的基础,这段时间陈文的高标准严要求,也使得南塘营能够在驻军城镇和南下的途中做到秋毫不犯。
若是再加上这场以着掩护百姓撤退为目的的殿后战的大捷,一支即便是近代军队也未必能够拥有的信仰已经开始扎根于这支成军不过三个月的新军之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而陈文也会竭尽全力的把它始终的贯彻下去。
可是,俞国望的那支军队是一支什么军队,这一点陈文即便只是参观过一次,却也多少知道一些。
俞国望的军队从兵种上以鸟铳手为作战的主力,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肉搏步兵反而成了附庸,这是很不正常的。而最让陈文感到不爽的,便是这支军队还是那种吃空饷、喝兵血的旧式军队模式,这样的军队就算是全部装备毛瑟1888也不可能是使用冷兵器冲锋的近代军队的对手。这使得依靠革除封建军队恶习来强化军队战斗力的陈文对此也感到实在无从下手。
只不过,俞国望的加注却使得陈文显得更加的犹豫不决了——答应,三百支鸟铳白给;不答应,陈文觉得他也不好意思再跟俞国望谈那个甲胄换鸟铳的交易了。
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顾守礼的及时出现使得陈文暂且摆脱了这份苦恼。
“将军,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大帅已经入席了,就等您和新昌伯了。”
原来已经谈了这么久了,时间过得真快啊。眼见于此,陈文立刻向俞国望表示,希望给他几天时间考虑,而俞国望对此也表示了理解,毕竟这是大事,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
酒宴之上,除却俞国望以外,其他人的交易都早已签了契约,这些明军将领纷纷表示会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完成交易。于是乎,陈文也把当年在酒桌上配客户的那一套拿了出来,总算是宾主尽欢了。
入夜,老营的宴会已经结束,陈文和那些明军将领纷纷回到房间休息。而就在这时,老营数里地外,驻扎着大兰山明军后营的营盘内,毛明山的副将叶世荣的营帐却依旧灯火通明。
“叶帅,毛大帅已经走了,我等真的要按照那封信上写的去投陈游击吗?”
叶世荣思虑了片刻,将在座的众人招到身前,低声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注1:语出自《续明纪事本末》。此外,笔者记得还有其他的几本年代更早的书也有类似的记载,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先把这段注上好啦。
第八章 选择
第二天一早,陈文顶着宿醉爬起来准备继续考虑俞国望的问题时,王江却派人过来,要陈文此刻便去见他。
怀揣着疑惑,陈文便和那小吏去寻王江,只是进了屋子,却发现还有其他人在。
“叶副将?”
见陈文进来,那群人自为首的叶世荣以下竟率先向陈文这个至今还只是个挂有即将军衔的守备行礼,这让陈文突然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匆匆的回过礼,陈文便在王江的解释下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当听到毛明山竟然离开了天台山的时候,还是惊了他一个目瞪口呆。
“毛帅什么时候离开的?”
听到陈文的问话,那叶世荣立刻上前一步,对陈文说道:“回禀陈将军,应该是前天晚上,毛帅的亲兵昨天一早去送早饭时毛帅便不在了,只留下这封书信。”
说着,叶世荣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一眼看去,但见信封并没有封上,只是不知道这是先前就如此的,还是后来被人拆开的。
接过书信的刹那,陈文打眼扫了一下在场的几个人,叶世荣和后营的那个几个军官看陈文的目光颇有些畏惧,而王江却在叹息,感觉上应该是已经看过了这封书信。
抽出信瓤,熟悉的字体立刻浮现在了陈文的眼前。
“陈兄亲启,见信如晤……”
毛明山乃是武夫出身,写字也是当上了大帅之后才开始学的,所以用词造句上颇有些直白,不似这个时代的文人那般引经据典。只是那刚劲的笔触,还是让陈文一眼认出了他的字体。
一字一句看过,书信的内容并不复杂,毛明山从回顾他与陈文的交往开始,到他此行的目的和必要性,最后将后营的将士全部托付给陈文,希望陈文能够像对待南塘营的本部那样将这些将士带好。
陈文很清楚,王翊对毛明山有简拔之恩,这是这个忠直的武将所肯定会去试图报答的。前日陈文和毛明山的言语冲突后,他便打算过几日待毛明山的火气消了再行劝说,甚至连借口他都已经想好了。王翊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可是王翊的女儿还在大兰山老营接受着保护,保护她的平安,进而完成王翊的女儿和黄宗羲之子的因缘,这也是一种报恩的途径嘛。
只不过,陈文却万万没有想到的,言辞冲突的当天夜里,毛明山就离开了天台山,甚至可以说很可能他从老营的临时营地离开后,回到了后营的营盘便开始收拾细软,想来在那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如何行事。
只是营救王翊,谈何容易?
从历史的记载中,陈文相信王翊是不可能投降满清的,而此时还没有他的死讯,那么王翊的结局很可能会如历史上那般。这是陈文所不愿看到的,可是对此他也无能为力,至少陈文不认为他能够在数万清军云集的定海将王翊从刑场上救下,如果他真有如此大的能为,也不会出现王翊被俘的事情吧。
所以陈文觉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完成王翊收复失地的志向,以及护卫百姓的遗愿,这才是他此间需要去做,也只能去做的事情。
可是在毛明山的眼中却并非如此,无论情势如何发展,王翊对他的恩德是他始终铭记在心的,此间王翊被俘,那么他就必须竭尽全力的将王翊救出来。若是事有不待,他也会将王翊的遗体带回来,安葬在王翊所护卫过的这片土地之上,这才是对王翊最大的告慰。
字里行间,充斥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情怀,毛明山对于营救王翊一事的使命感使得陈文始终处于极端的压抑之中,尤其是到了将部下交托给他的那一段,陈文只觉得几乎要窒息了一般。
毛明山的那份必死之心,彻底将陈文为不去营救王翊而编织的借口击打得碎裂开来,而这些碎片在落下的刹那,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道的伤口。这些伤口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结痂、脱落、直至愈合,但是疤痕却会永远的留在心底,直至饮尽了那一碗孟婆汤为止。
陈文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其呼出,才恢复了些许的理性。既然毛明山给他留下了书信,那也一定给王江和后营主事之人留下书信交托后事,这是应有之意。于是乎,陈文便向王江和叶世荣讨要信件,而此二人也确实怀揣着毛明山给他们的留书。
毛明山写给王江的书信与写给陈文的大体表达了一个意思,只是其中更多的是对王江的歉意,不告而别的歉意、无法在其麾下效命的歉意,等等等等。
至于写给叶世荣的书信,却满是对于陈文的赞扬之词,并且严令他们听从陈文的号令。只不过,此刻已经逐渐重新恢复了理性的陈文对于这些人会否听命于毛明山的遗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各位想来已有成算了吧?”
此言一出,王江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继而对叶世荣等人怒目相视。而叶世荣等人看向陈文的目光之中,那份恐惧更是浓重了不知多少倍。
“末将,末将等只是像看看毛帅会否回心转意。”
胡说八道!
毛明山是前天晚上离开的,书信则是昨天早晨被发现的,那么这一天他们干什么去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看着陈文愈加锋利的目光,为首的叶世荣也只得咬着牙把他们在昨夜商议好的托词说出。
“末将等商议后,打算等毛帅回来,还望陈将军恕罪。”
一个副将请一个守备恕罪,这不只是因为陈文因为那场大捷而必然会获得的封赏,更多的还是基于他们对南塘营这支部队的恐惧,尤其是在毛明山已有遗命,而他们选择拒不执行的情况下,陈文有着绝对正当的理由强行将其改编,这才是他们最为畏惧的。
只是此刻的陈文心中却满是冷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说好听的叫有志气,说不好听的就是鼠目寸光。毛明山走后,后营的这些军官立刻失去了约束,抱着手中的权利不放,唯恐归陈文统领会失去这些,哪怕只是暂时的失去,所以他们会如此行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陈文的军队也是如这个时代的旧式军队一般,兵为将有、大小相制,吃空饷喝兵血以养家丁的话,拥有一定独立性的他们大抵也不会如此吧。
可是南塘营却绝非如此,而他们一旦成为陈文的直属部下,也势必会如南塘营的军官一般受到约束。这才是他们不希望成为陈文这个“准名将”的部下最大的原因。
看着这些依旧在强撑着的军官,陈文摇了摇头,这些人不想成为他的部下,他也不想要后营那不到四百的老兵油子。
就像当初王翊属意陈文领中营军务时被他拒绝时一样,陈文没有任何兴趣去改造一支纯粹的封建军队,他宁可去重新编练新兵营,也不会去带那些所谓的老兵,因为想要割除一支纯粹的封建军队的尾巴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却是此刻的陈文所无法承担的。
假设他们愿意成为陈文的部下,那么就是硬着头皮他也会尽可能的去完成毛明山的遗愿,既然这些人此刻与他的想法一拍即合,陈文也打算再顾及毛明山的恳求。正常给几个月的军饷和军需,他就要去向满清的占领区发起进攻了,到时候分道扬镳即可。至于他们能不能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那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
“尔等既然决定了等毛帅回来,那么就回营吧,本将对你们只有一句话要说,约束好部下,不要丢了大兰山王师的传统!”
“末将等谨遵陈将军教诲,不敢有一日或忘。”
听到陈文的决定,叶世荣等人不由得长舒了口气,连忙迎合了起来,唯恐陈文改变主意。
这些人走后,陈文只用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便堵住了王江的嘴,随后便向他辞行,准备去帮助俞国望练兵。
本来陈文对于彻底改造一支封建军队还抱有很大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