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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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另一方面,在军营之中时时事事表现出来的规矩却让人无法忍受。
比方说,像吐痰这样的小事也明确地写进了内务条例之中,随地吐痰,违者责打五军棍;罚铜元五十枚,也就是半块银元,——作为新兵的他们,一个月的军饷只有三元,也就是三百铜元。隔上几天吐上一口痰,非但要挨上几十棍军棍不说,一个月的军饷也打水飘了。
军营不单管起了大家上面的嘴巴,甚至对连同下面的**也决不放过——军营里讲究得甚至有点太过分,连供士兵们拉撒的厕所也修造得比不少大户人家的堂屋还干净——条例规定,大小便后一律要用水冲洗便槽,违犯者处理与随地吐痰者同。甚至很多时候,长官给他们的惩罚,就是用刷子清洗便槽,要把那瓷便槽刷的能够映出人的影子了,甚至要比他们的脸盆还干净。
这些新兵绝大多数是农民和渔家的子弟,随地吐痰、到处拉屎撒尿习以为常,就连揩屁股自小就从来不知道要用什么手纸,竹片儿土坷垃什么样的凑上去顺手一刮拉,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了事。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这么着过来了,不照样活得精精神神,乱蹦乱跳,可到了军营里就绝对不行了。
如此苛酷的条件是不是存心和他们过不去?
不是和他们过不去,行伍有行伍的规矩!
在集体生活之中,只有注意到生活上的各个细节才能够避免传染病的大规模散发。比方说保持宿舍、饭堂、操场的卫生,袜子内裤要经常换洗,每天早起必须洗脸刷牙,穿着必须整洁等等。这是吸取过去的教训——义军成立的早期,对于内务的要求很普通,几乎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这却带来了疾病的游行,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甚至曾导致过一个营地近三成的士兵感染疾病进而失去战斗,也正因如此,堪称苛刻的内务条令才制定实施,在实施当月,疾病便减少70%以上,这一结果自然坚定了义军继续实施严格内务条令的决心。
不过这种严格的内务条令,对于新兵来说,从来都是最大的考验。新兵刚入营的时候,违犯者如过江之鲫,作为训练班排长的军士们自然也是毫不留情,依照条例有多少收拾多少,严惩不贷。
在这一队新兵之中,被罚得最惨的就是胡远山,还不到半个月,他当众被扒下裤子打了八次军棍,一个月军饷不够罚,把下月的也提前垫罚了。拉屎撒尿加吐口痰丢了大把银子,心痛得差点一头扎进军营后边的河里头,可以说这是每一个新兵的念头,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长记性,主动的每隔两天就换一次内衣,每隔两天都会洗一次澡。有时候人的记性确实需要惩罚去提高,要不然所有的内务条令只会是写在纸。也正是这种惩罚是的,他们明白规矩的重要性,明白了纪律对于军人意味着什么。
而这也正是新兵营要教会的他们的,不过对于这些一个月的军饷都被扣下的新兵来说,他们想要一头扎进河里的念头没过几天就成了真——在新兵训练之中还有一项是游泳,这是新兵训练的必修课。
而且也没有人会问他们到底会不会游泳,然后就被直接拉到附近的小湖。在木船上把他们象捉鱼的鱼鹰似地,用一根绳子绑起来,突然从船上推到河里,呛得个个没有呼吸了,才拉上来缓口气,然后又被推到水里,军衣冻成了冰。然后再推下去再拉上来,再推下去再拉上来,慢慢的不会游泳的也学会游泳了。
不过在寒冬腊月天这样“游泳”倒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是学会了游泳课,一个个的基本上也都冻的够呛。
“阿嚏……娘地,可冻死我了……”
窝在被子里,胡远山和其它人一样,尽管屋里升着火炉,但是他仍然浑身不住的颤抖着,鼻涕更是不停的流出来。
“他么的,我这是遭的什么罪飞来当这个破兵,到城里当个伙计多好,就是到谁家里扛长工也比这强……”
胡远山这么一抱怨,旁边的王大河立即嘿嘿的傻笑着。
“当兵,当兵好呀,要是早知道当兵不仅有军饷拿,而且可以随便吃。我早就来当兵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大家都知道王大河家里穷,因为他刚来的时候,身上穿的破棉袄,甚至破到会让人以为是从乱葬岗里扒来的。虽说如此,可他却是这一队新兵之中个头最高大的一个,而且饭量特别大,别人一顿吃两三碗,他狼吞虎咽能吃五六碗米饭。由于体壮如牛,力大无穷,一来就被就吸引了长官的注意,第一个月的训练刚一结束,被点成了新兵班长,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羡慕,毕竟这一个月可是多出了50块铜元。
而且这个班长对他将来也有好处——如果他会比其它人早半年晋升上等兵,这可就是就是一块大洋的悬殊。而这种快人一步的区别,在将来的部队之中会一直存在,一步落后,就步步落后,可这却是别人羡慕不过来的,不是每个人都有他那个身体。
打小起,对于王大河来说,他整天最惦记着的就是怎样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从来也没有填饱,即便是给财东家扛长工,财东也不见得就会让他吃饱。
也就是到了军队之中,他才真正敞开肚皮吃饭,才天天能吃饱饭,自然的对这份兵粮极为看重,甚至超过了对军饷的看重。所以在所有人之中,生怕被除名的他平时最注意规矩的,从来不曾违反过一次营中的规矩,可以说,在这些新兵里头,他被淘汰的可能几乎为零。
“吃、吃,王班长,你就知道吃,早晚非得撑死你,到时候非涨死你不可。”
“你懂什么,能吃是福!能吃比什么都好!撑死,我只见过饿死的,可真没见过几个人能撑死。”
王大河不觉得生气的说道。
“王班长,既然能吃是福,那要不然咱们明个去城里花差花差……”
一旁的胡远山立即接控说道。明个儿也就是周末,洋人的礼拜天,军营也放假,虽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去,但上周未出去的胡远梁、远山兄弟两,还有王大河他们三人还是出了营,说是吃喝玩儿乐,可实际上对于还没拿军饷的三人来说,自然是没有吃喝玩乐的本钱,他们也就是想看看这省城到底是什么模样。
与他们来说,省城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大城市,单就是城外的热闹劲都远超过家乡的小县城。穿过黑洞洞的城门,他们便犹如进入了一幅活动的画屏中。路两边酒肆青楼烟馆比肩而立,旗招飘飘。被踩踏得锃亮的青石板路面上,车辕下挂着粪袋的马车、驴车“吱呀”而行、头上剪了辫子的男人和身穿绚丽汉服的女人络绎不绝。不过这一切对于他们这些新兵来说,也就只是看看罢了。
在城里逛了一圈,口袋空空的三人又来到了湘江边,尽管空气清冷,看起来是一副想要下雪的模样。可是他们三个人却是依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相比与城中,湘江畔似乎更加的热闹,在湘江上几艘蒸汽船泊停于码头,城厢外与湘江间,一间间大房子耸立了,大房子中间还有几个大烟囱,那是缫丝、纺纱的工厂,他们曾听人说过,那里女人多——厂里的工人几乎都是女人。而在工厂的远处,还有一个正在兴建的火车站,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
一道黑黝黝的古老城墙,隔出了两个近在咫尺的世界,城外已是火车轮船,电报机器,城里仍是沿袭了数千年恒古不变古色古香的省城街巷。不过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似乎没有这么多感叹。
“工厂里的女工一个月能挣四块钱,工场里的学徒工才三块钱,咱一个月的军饷等于两个人啊!”
“当兵一年升上等兵,加一块,然后择优升下士,再加一块,中士加两块,要是到上士,那一个月可就是十块大洋。”
“给我说,最牛的还是军士长,就是一个三级军士长,一个月可就是24块大洋的军饷,要是一级军士长,乖乖,一个月足足42块大洋!……”
虽说当兵不过一个来月,胡远山对这军营里的门道却也摸了个清楚,他知道,你下连队的时候会是一等兵,也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获得晋升。自然的对军士长也就充满了期待,准确的来说是对军士长的那份薪水充满了期待。
一个月24块大洋,若是家里有婆娘的,一个月还能再得到4块大洋住房补贴。总之一句话可以说充满了“钱途”,而且这前途还是一辈子。
“20年退役,一辈子都能拿5成的军饷,30年退役,能拿8成……这辈子……”
只要能帮上30年的兵,那这一辈子就吃用不愁了,那就相当于拿了官府的铁杆庄稼。
“还军士长呢!”
还不等他继续幻想下去就被,大哥一句话给打断了。
“就你那随地吐痰,满地拉屎的模样,还想当军士长,好吧,别做梦了,不把你给开出去,都算是上头法外开恩了!”
“就是远山,你的心想的远,我可没想过这些……”
坐在柳树根上,王大河嘿嘿的笑着说道。
“就寻思的,趁着这几年当兵?军饷积攒下来,等将来啊,要是出了营,我就在这里买一间房子……”
王大河手指着远处的长沙城说道。
“到时候媳妇儿让她在这长沙城外头的丝厂里头干活,俺到机器厂里头干活,一个月可是能挣十块大洋哩,再怎么着也比种地强……”
是的,再怎么着也好过种地,一样的累,还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钱。不仅挣不着这些钱,甚至连吃饭,都不一定能吃饱。种地哪有在工厂舒服,工厂里虽说不像军队营养,一天管三顿饭,可人家毕竟还管一顿饭呢,只要那一顿饭能吃饱,那怕就是少拿两块大洋,也都比在乡下种地强。
“那万一要是打仗死了呢?”
这句话显然不招人待见,可胡远山这么一问,王大河先是一愣,确实,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嘿嘿的傻笑道。
“要是战死了,那也不是坏事,你没听长官说嘛,这抚恤又涨了,200块钱的抚恤。要是死了,这笔钱就当给咱爹娘尽孝了……”
班长的回答让胡远山一愣,他看着远方,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200块大洋!
这辈子他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要是死在战场上能有这么多钱……就当给爹娘尽孝了!
……
200元的抚恤,看似很多,但实际上并不多,以湘军为例,阵亡士兵有抚恤50两,烧埋银10两,也就是60两。按照1比1。4计算,湘军的抚恤金是84元。义军差不多是2。5倍于湘军。但在另一方面,湘军士兵受伤也有赏钱,伤分三等,头等伤赏银30两,二等伤赏20两,三等伤赏10两。后背受伤不赏(所以“苦战数日人人皆伤”,受伤对于士兵来说等于银子,不仅对于四平了,对于官长同样也是如此,比吃空饷还来钱……)。
而且相比与义军,湘军可以劫掠,且每次打仗,若是打胜了,还有额外的赏钱,每次开拔皆有赏银。至于义军一等兵8块钱的军饷,对应的是湘军4。5两的饷银(6。3元),表面上看似高了2。7元,但是相比于湘军,义军没有开拔费,没有年节赏银,没有伤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义军的高饷其实并不高。只是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