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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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是怎么死的?”
“办事不利,让仙姑给杀了。”蒙面人抬起手,在她的手指上悬着一块白玉令牌,“仙姑有令,由我暂代首座之职。”
王絮儿慌忙跪拜道:“王絮儿参拜新首座,恭贺大姐荣升首座之职。”
蒙面人收了令牌,忽而“扑哧”一笑,扯下了面罩,她伸手扶起了王絮儿,笑道:“我实在受不了这套繁文缛礼了,亏你一直能忍得住。”
王絮儿也笑了,“既然是仙姑定下的规矩,我们少不得还要遵守。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二人说着话,手牵着手走进了塘边小亭中,对面坐了下来。
“仙姑有令,计划取消,任何人不得参与大明宫之争,违者处以极刑。”
“这,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我们已经收了李训的银子,要是爽约的话,要十倍赔偿他,那就是二十万两白银!仙姑为什么要这么做?!”
蒙面女子摇了摇头,她叹息一声,“我以前以为首座有多风光,其实还不如八大当家呢,说白了就是一个传话跑路的。仙姑的心事从来……”她苦笑了声,话锋一转,“他待你好吗?我看你对他是动了真心思的。”
王絮儿微微笑了声,她起身走出亭子,走到一株蔷薇花前,“我也不知道,当初仙姑要我隐伏在他身边,说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我想真的要待这么久,倘若不用些心思,难免被他看出破绽,因此就费了些心机……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了进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扯下几片蔷薇花的叶子,在指尖轻轻地捻搓着,叶子里的汁水挤干,变成一个小圆球。
“如果很为难的话,我会代你向仙姑进言,调你离开此地。”
王絮儿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把指间的小圆球弹了出去,问蒙面人:“你今后有何打算?”
蒙面人环抱双臂,想了想,说道:“我还差七件大事就能赎身了,到那时只怕已经年过三十了,人老色衰……嗯,找个老实人把自己嫁了,也就了此一生了。你呢,你有何打算?”
王絮儿望了望黑黢黢的颍王府,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蒙面人冷哼了声,没有再问,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姐姐难得来长安一趟,多住些日子,我们也好一起聚聚。”
“不了,我还有事,我要去杀个人。”
王絮儿笑了:“什么人值得‘摩纱’首座亲自出马?仇士良?当朝宰相,还是当今皇帝?”
“都不是,一个小人物,西宁侯之子杨昊!”
“他呀,不是说已经退了李训的银子吗?难道你们又收了仇士良的?不对呀,他一直跟仙姑是水火不容的。”
“你别瞎猜了,是私人恩怨,其实我早该来杀他了。”
“我派人给姐姐引个路吧。”
“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一定替姐姐保守秘密。”
第33章 胜与负()
长安城,延兴门。
车流滚滚,人潮涌动。正是一天最繁忙的时候。监门尉赵栋却神不守舍地呆坐在一边发呆。赵栋今年三十二岁,有一双儿女,女儿铃儿今年六岁,长的像她娘,清秀温婉十分可人,儿子小虎才四岁,虎头虎脑结结实实。
赵栋每月的军饷有六两四钱,长安米贵、柴贵、房租贵,好在妻子晓月持家有方,两个孩子无病无灾,一家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和睦睦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赵栋的妻子晓月是汉中老家人,父亲是个塾师,她从小跟着父亲也读过几年书,举止气质跟周围的大婶小姑子还是迥然不同的。
“老大身子不爽吗?”伙长小曾跳过来问。
“啊,”赵栋随口答应了声。
“跟嫂子拌嘴了?”小曾笑嘻嘻地问,“回去吧,已经查过哨了,吃过午饭再来。这儿兄弟给你顶着。”
“谢啦。”赵栋没有客气,站起身怏怏不快地往永乐坊的家走去。
两个孩子都不在家,妻子晓雪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择菜。赵栋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子,每日当值回来看到妻子忙家务,总会伸手帮一把。
但是今天赵栋却似乎心事重重,晓月跟他打招呼,他只应了声就径直往内堂走去了。晓月发现丈夫神情恍惚,忙擦了擦手,追上前接过他的毡帽,打趣地问:“怎么?挨上官训斥啦?”
“没,没有……”赵栋咧嘴笑了笑,解下腰间佩刀神情恍惚地走进内屋。
晓月倒了碗热茶追了进来,赵栋正斜躺在炕上发呆。看到娇美的妻子神情慌张地站在面前,忙接过她手中的茶碗,一本正紧地说道:“我看我还是辞官回汉中老家吧。做点小本生意,你看呢?”
辞官回汉中老家一直是晓月期盼的事,赵栋还是伙长的时候她就这么劝过他。可晓月也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胸怀大志的人,要他舍弃军职跟自己回乡务农,这句话自己怎能说的出口?没想到今天他先说出来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晓月眼里满是焦灼。
“唉——”赵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晓月,我闯祸了。”赵栋说着就像个孩子似的伏在妻子的怀里呜呜痛哭起来。晓月没有说话,这一幕她早就料到了。
丈夫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肩上的干系却不小,稍有不慎灾祸就会降临,何况他又是个性情耿直,好打不平的人呢。
事情的起因是昨天下午赵栋的同乡赵奇约他出去喝酒,赵奇不仅是赵栋的同乡,两人还是发小同乡。赵奇在长安经营生意,摊子铺的很大,各路朋友都结交了不少。这回他找赵栋,是要请赵栋帮他一个亏了生意的朋友跑路。这个做生意的朋友因为缺少本钱向长安放贷的无赖借了一笔高利贷,到期还不了债,被无赖天天上门追债。
无赖们撂话“还不上钱,剁一双手脚”,为了防止他逃跑无赖们在长安各门都派了眼线盯梢。朋友无奈只得求赵奇帮忙,逃出长安保住一条性命。
赵栋也听说过长安放高利贷的泼皮无赖手段十分狠毒,但凡还不上钱的,砍手剁脚,**卖女,什么勾当都做的出来。赵栋听了这话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当晚就将赵奇带来的这个人护送出了城。
赵栋万万没有想到赵奇带来的这个人竟是易了容钦犯林士海!今天一早,赵奇的家人便被京兆府捕拿拷问,而赵奇则下落不明。当然,所谓的下落不明只是相对于京兆府的捕快而言的。
赵奇在长安置有四座宅子,除了妻子父母住的一间,他还在外面置办了三所别院,供三房小妾居住。这些赵栋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相信只要京兆府动了真,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赵奇,以赵奇贪生怕死的性格,一进刑房准把自己招出来。私纵钦犯那是死罪,自己纵有一百颗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晓月听了这话默然无语,大错已经铸成,此时想走只怕也是痴人说梦。夫妻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筹莫展。
这时院门被铃儿和小虎推开,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晓月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迎了出去。
两个孩子的身后跟着一位花白头花的布衣老者,老者笑呵呵的,面色和善,但双眼中射出的凌厉的目光,却使人一看便知是久居官场之人。
赵栋暗自一叹,硬着头皮迎到门口。
“娘,”两个孩子张开双臂一路欢叫着扑向自己的母亲,晓月的眼圈顿时就红了。两个孩子都没有发现母亲的异样,铃儿用葱嫩的小手指着院门口的老者:“这位老先生说有事情找爹。”
“恩,他还说我们会搬回老家呢。”小虎瓮声瓮气说道。
晓月朝那老者点点头,拉着两个孩童去了后院。赵栋拱手做礼问:“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你是左监门卫延兴门校尉赵栋,昨晚亥时你送了个人出去?”
赵栋叹息一声,苦笑道:“先生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再问。赵栋祸到临头了。”
老者突然冷下脸来:“既知大祸临头,坐以待毙,岂是男儿所为?”
赵栋浑身一震,忙将老者请入堂中。
“请先生指点迷津,救赵栋一家老小,赵栋感激不尽。”
“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先生要我出卖朋友?”
“朋友?”老者一声冷笑,将茶碗往桌案上狠狠一顿,“明知是火坑,还把你往里推,这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这——”赵栋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夫君你不为自己也该为两个孩子着想吧。”躲在门外偷听的晓月忍不住冲了进来,跪在赵栋面前苦苦哀求。
老者瞪着犹豫不决的赵栋冷飕飕地说道:“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钦犯,陪上妻子儿女的性命,你以为值得吗?”
赵栋还在犹豫时,铃儿和小虎从后院跑了出来,看到母亲跪在地上,他俩也跪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赵栋一咬牙道:“先生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老者点点头对晓月道:“你速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巷口有一辆马车,他们会送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说罢,他解下一个锦袋交到晓月手中:“这是五十两金子,抵得上你这份家私了吧。”
晓月不敢接锦袋,泪眼汪汪地望着老者道:“求大人放过夫君,他是被人利用的。”
老者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他的。不过眼下他要帮我们找到一个人,只有找到这个人,他才能脱得了干系,你们顺利离开长安回汉中过安稳日子。”
赵栋催促晓月道:“你就听大人的吧,好好带着孩子。我不会有事的。”话虽这么说脸上却露出了生死离别的表情。
两个孩子也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地扯着父母的衣襟不肯放手,晓月连哄带骗,才将铃儿和小虎带出家门,家具细软一概抛弃不要。
“现在你带我们去找赵奇。”老者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左神策军判官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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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富贵的李训在太极宫西北角的修德坊置办了一所大宅,供他的父母家眷居住,而他本人则一直住在安兴坊一所不起眼的小宅院里。说不起眼,并非是说安兴坊的宅邸简陋狭小,实际上这座宅邸是宗室皇亲、前宰相、名震朝野的牛党领袖李宗闵的私宅,几个月前李宗闵被李训、郑注联手挤出朝堂,此时正在潮州做司户呢。
罗立言奉献的几个歌姬穿着薄如蝉翼的纱罗在轻歌曼舞。门客们不时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这些门客大半出身江湖草莽,指望他们能安安静静地坐着观赏歌舞,除非是用链子将他们锁住。
李训阴沉着脸坐在主座上,不吃不喝,不喜不悲,只是阴沉着脸。
他刚刚得到消息:王守澄的忠实追随者林士海被神策军判官吴臣从同州带回了长安,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个林士海究竟知道多少秘密,但是可以肯定,这个人落在仇士良的手里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仇士良将会怎么利用他呢?这又将对自己即将施行的那个计划产生怎样的影响呢?李训在苦苦思索。
厅中嘈杂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李训的思路,李训现在极度悔恨自己没能在王守澄宅邸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