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熟知剧情-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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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也是。”谢晓清想了片刻,道。
他将手搭在凌涟的肩上,手指从师父披散而下的发间穿过。
原先那一头青丝,已变作皑皑雪色。
不用看自己,谢晓清也知道,他也是两鬓斑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哪一年,他和师父一道在这两仪峰中看雪,雪落满头,就再没褪去
第七劫,肉身之劫,渡劫时身体会渐渐衰弱。
素来束起道冠的师父,将头发散了下来,似乎也是缘于有一天解下道冠时,掉下了一小把白发。
谢晓清静静地望着他。
“想不到,我们也会如凡人夫妻,有共同白首的一天”他慨叹。
衰朽之后便是新生,也有人等不到新生便陨落了,但他和师父一定能携手走过这一步的。
“凡人就算相守一世,也不过六七十年,”凌涟道,“你我六十年前是这般,六十年后也还会这般。”
“是啊,”谢晓清揽着他的肩,在他身旁坐下,“不止是六十年,六百年、六千年后,也会如此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一个月后。
七星峰上的药田里,瀛洲派弟子祈霜正在修剪一株天冬草。
她忽而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抬眼一瞟,又把脸撇开,故意不去看他。
那只半大的小狼连忙又踱到她正面,祈霜看都不看,低下头去,专心照料起药草来。
小臂微微一沉,却是一只毛茸茸的狼爪,轻轻搭在了上面。
祈霜蹬它一眼,和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对视,片刻,终于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任谁,都不会对一只委屈地耷拉着耳朵的小狼生气太久的。
小狼拿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它还衔着一束兰花,祈霜从它口中取了下来。
“这是谢长老种的紫心兰,你摘来给我,不会被他责骂吗?”祈霜问。
紫心兰颇为珍稀娇贵,也只有谢长老那般潜修木系的化神期大能,才能在瀛洲岛上种活。
小狼摇头,“嗷呜”了一声。
“好啦,”祈霜弯着腰,又摸了摸它小脑袋上软软的绒毛,“你幻成人形吧。每次惹人生气就用原形来讨好人,真是没出息!”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小狼就应声化作了锦衣玉带的俊俏少年。
“你们不要跟我计较嘛”他朗声笑道,“我只是个狼,老是搞不懂你们的心思,要是冒犯了你们,我给你们赔罪,我不是存心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谢无忧忽而脸色一变。
猛烈的风声,朝他背后袭来。
祈霜随后才察觉到,往后方望去,不由叫道:“哥?”
“哼,”面色冰冷的清俊男子,随手抄了一根树枝,就往谢无忧打来,“谢无忧,你才惹得小霜伤心,又来招惹她?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回头再去向两位前辈请罪!你也是等同于元婴期的修为,不算我以大欺小!”
这人名叫祈雨,是祈霜的哥哥,也是瀛洲派最为年轻的一位元婴长老。
他没有祭出本命飞剑,但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在他手里也威势惊人。
“呜哇,救命!”在他追打之下,谢无忧狼狈而逃。
“哥!”祈霜连连跺脚。
她才是金丹修为,哪里追得上元婴期的两人,眨眼间,一追一逃的两人就消失在了天际。
百年之后。
肉身之劫渡过后,便是法力之劫。
与漫长的肉身劫不同,这一劫渡得极快。渡劫的三个时辰,修为全失,若是有仇家,这便是仇家乘隙而入的最好时机。
但两人轮流护法,便无需担忧此点了。
积累深厚,兼之预备了渡劫秘宝,这一劫他们都顺利渡过。
随后便是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极难的心魔劫了。
“我五岁入道,直至今日,不曾做过违心之事,不曾心生迷惘。于因果上欠过许多人,于情理上并无歉疚,我本为魔,一以贯之。”
“我曾迷惘动摇,心意不坚,最终明心见性,始得安宁。一人一心,无惧无悔。”
无论多少幻象考验,都不能令他们圆融的道心,生出一丝瑕疵。
随着最后一个幻象散去,瑶光从天垂落,云门在高空敞开,接引新晋的天君。
天降异象,令无数人不胜歆羡地抬头仰望。
“呜,师父,师兄”谢无忧哭得满脸是泪,追了上来,却被那道瑶光生生挡在了外面。
咫尺之间,已是仙凡之别。
“以后没人护着你,你收敛些不要再闯祸了,”谢晓清温声叮嘱,“记得好好修炼,还会有再见之日的。”
“呜呜,好”谢无忧揉着眼睛答应。
叮嘱完,谢晓清就转身跟了上去。他轻轻牵起那人的手。
一齐踏入了通往仙界的云门。
109 番外()
凌涟静静地坐在无尽虚空之前。
这里是仙界的边境,也是大道法则所能约束到的最远之处。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也不曾有“秩序”存在的虚无。
然而他仰望虚空的时候,虚空中却像是有一双眼睛,也在默然回望着他。
运转于他体内的火灵,也躁动不休,似与虚空中那令一切都归于寂灭的力量隐隐呼应
在引诱着他。
引诱他纵身一跃,落入黑暗,获得虚空的毁灭力量,也被虚空彻底吞噬。
“师父,听说杀伐星君叛逃仙界,投身虚空,沦为天魔了!”
凌涟想起不久前谢晓清告诉他的这桩消息。
虚空中回望他的那双无形的眼睛,或许便是曾经的杀伐星君的眼睛?
仙君叛逃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但在仙界还是掀起了一阵波澜。很多仙人都不明白,为何竟有人宁愿抛弃辛苦修行得来的仙身,去做什么天魔?
时日一久,就连自我的意识都会泯灭,变成虚空的一部分!
凌涟却能明白那些叛逃者的理由。
力量
脱离法则、无远弗届的力量。
对修行寂灭、毁灭等大道的仙君,这力量的诱惑尤其巨大。
他的火之一道,也与“毁灭”关联甚深,但火亦带有重生之意,野火烧过的山林,日后反会更加欣欣向荣,虚空对他的引诱,终究是隔了一层。
“师父。”
一个身影浮现在他背后,温柔如春的木灵,充斥了他身周的空间。
凌涟转头望向他。
“师父,”谢晓清低头凝注他,笑道,“我刚才造出的小千世界,终于不是瞬间陨灭了,维持到了分化清浊和昼夜的时候!”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练习造物。每位天君,都有操纵大道、创造万物的能力。但大道法则不过是工具,是纸和笔墨,要绘出一幅合格的画卷,还需要天君有足够的掌控力才行。
否则,创造出的小世界便会因为法则紊乱,立即陨灭。
“不错。”凌涟赞许一句。
创|世不是件容易的事,谢晓清练习的进展,已算是很快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创出能够繁衍生灵的大千世界了吧。
谢晓清伸手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肩,另一只手抬起,指间缠绕着一缕轻纱般朦胧的辉光。
“这是那个小千世界衍生出的第一缕星光,”谢晓清道,“我把它截了下来。”
这道天地初生时的星光如此温柔,他的目光比星光更温柔。他以手小心拢起凌涟的头发,用星光当发带,将那一捧青丝松松地挽了起来。
若隐若现的光辉,在如夜空般漆黑的发间闪烁。那张清冷的面容,在星光辉映下,却不曾黯然失色,反而更增了一分出尘的淡雅。
“真好”谢晓清注视着他,轻轻道。
人真好,这副景象也真好。
凌涟朝他一笑。
谢晓清也在他身侧坐了下来,陪他一起望着面前那虚空。
什么都没有,也永远不会孕生万物的虚空。
“师父,”过了许久,谢晓清开了口,“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虚空与仙界的交界上,从有化无、从有序变作混乱的过程。无尽虚空一直在扩张,这个仙界、乃至于整个宇宙,终有一天都会成为一无所有的混沌。”
“是么”谢晓清似乎有些意外。
凌涟神色清明地瞟他一眼。
“你莫非在担心我也叛入虚空么?”
这些日子他在这里静看虚空,谢晓清不时会来看望他,和他说上几句话,再陪他坐一会儿。
这个陪伴他至今的人的眼底藏有愈来愈深的忧色虽然他掩藏得很好,但又如何能瞒过凌涟的眼睛。
谢晓清没有否认,只道:“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我发过誓愿要追随你,这份心愿,是永世都不会变的。”
他说得坚定。
凌涟却摇了摇头:“若是投身虚空,连最后一丝本真都会消亡连‘自己’都没有了,又谈何永世不变的心愿?”
“师父,可是”
“你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叛入虚空的。”凌涟笑着摇头,打断了谢晓清将说未说的话,忽而又道,“你可曾想过,要进阶造化之主?”
造化之主,是位于仙君之上的品阶,也是传说中的品阶这方宇宙拥有无比漫长的寿数,即便漫长,也有终结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宇宙中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包括凌驾众生的仙人们,也将走向终结。
但造化之主,却可以开辟一个新的宇宙。
这个仙界已有太久太久没有出过造化之主了,就连证就造化的方法,都已失传。
“造化之主”谢晓清一怔,他想了一想,道,“只怕每个仙人都起过证就造化的念头,但这条路渺茫无期,令很多人望而却步。师父原来有这等打算么?师父在这里观看虚空,是为了领悟与大道法则相反的力量,好寻觅证就造化的线索么?”
他陡然开心起来,就连环绕身周的木灵都欢欣鼓舞,幻化出葱郁森林之象,他在这仙界荒凉边境上生出的丛林中揽紧了凌涟的腰:“师父这条路据说岔路甚多,崎岖难行,我和你一道走,互相验证、一齐摸索,好么?”
凌涟:“好。”
从仙界边境离去之时,凌涟能感觉到,虚空中的那股毁灭力量不甘心地追逐着他,牵住了他的衣袂。
与谢晓清那生生不息的木系不同,修习火系的他,从凝炼出第一缕灵力开始,就已经站在了虚空天魔的深渊之前。
一动念,火之大道顿时化出实体,浮现出来,如一头羽翼辉煌的凤鸟,在他身后飞旋半圈。
火羽到处,虚空之力顿时退避。
今日是青帝三万岁的寿典,谢晓清身为他的后裔,在飞升仙界后又多承他关照,自然是要去的。
寿典就在青帝所居的千华宫中举办,凌涟被引入座,谢晓清被叫去迎客。
随手捉起案上的玉壶,自斟了一杯桂花酒,凌涟察觉到,有一股不善的神识朝自己望来。
玉道人。
他早知道玉道人对他心存芥蒂,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不干涉到自己,别人怎么想,与他何干?
饮了一口甘醇的酒液,将酒杯放下,再抬头时,眼前倏然光景一变。
不再是繁花锦绣的庭院,他漂浮在一片云雾缥缈的虚空中,上下左右,都被一层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