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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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发现,自己卷入了一场大辽国祚之争。当初,他出于为大辽延续国祚,可以在未来增添一个变数。可又怎会想到,加入这国祚之争的漩涡?如果余黎燕失败,恐怕第一个丧命的,便是玉尹。哪怕这时候想要抽身出去,也是要身不由己。
出卖余黎燕?
玉尹没有想过!
其实在他心里,余黎燕也许才是这大辽国祚的真主。
罢了罢了,既然无法独善其身,那不妨争一回……反正自己本就是想要增添一个变数,索性便让这变数,再大一些。辽国的变数越大,恐怕于大宋的好处更多。
想到这里,玉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余黎燕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
同时,更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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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还是骑着那匹老马。
说来奇怪,这匹老马的卖相不好,鬃毛更长的几乎齐胸,一副潦倒模样,却极有耐力。
从阳曲这一路下来,回回都落在最后。
可除了最初为配合玉尹学习骑术之外,这匹老马从未掉队。
哪怕是在金河泊,也是它率先冲进水中,泅水渡河。这匹老马的鬃毛发黄,色泽有些发黑,于是玉尹便极有恶趣味的唤它做‘暗金’,看它样子,好像对这个名字也颇为满意。
一行人准备妥当,玉尹抱着马尔忽思上马,忽图黑台则跟在余黎燕身边。
随着耶律习泥烈一声令下,八人纵马疾驰,冲出树林……目送玉尹一行人离去,直至消失不见。任怨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大声喊道:“查奴,起来吧……别装了。”
“直娘贼,快烫死咱了!”
耶律查奴一声大叫,从怀中取出一个水囊,丢在了地上。
任怨笑嘻嘻从地上捡起水囊,“若不如此,又怎能骗得过屈突律那小子?”
说罢,任怨脸色一整,“查奴,咱这次可是背水一搏,输了的话,咱还好说,了不起跑回阳曲当咱的平民百姓,你可是把所有身家,都投在了公主身上,可不能有半点疏忽。”
“咱心里明白。”
耶律查奴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从任怨手中接过一件干净的布衣穿在身上,而后沉声问道:“你说能请来汪古铁骑,可真有把握吗?”
任怨嘿嘿笑了!
“咱与汪古少主摄叔,是结义安答。”
“哦?”
“三年前咱奉契爷的命,往净州送货,不想在途中遇到汪古和克烈两部冲突。摄叔当时被克烈人追的极为狼狈,幸亏是咱出手,把他解救下来。摄叔因此,与咱结为安答……呵呵,刚才我说和白达旦有熟人,其实说的,就是这汪古的摄叔。”
汪古部,也叫做雍古王孤、瓮古、旺古、汪骨、汪古惕等名字。
在蒙古语中,汪古叫unkuh,是‘大墙’的意思。汪古部起源于唐会昌元年,也就是公元841年。当时回鹘被攻破,其中一部南走,定居于阴山地区。故而其贵族与高昌回鹘一样,以卜国可汗为始祖。唐末,汪古部同李克用率领的沙陀关系密切。可能是因为有部分沙陀人融合其中,故而自称‘晋王’或‘沙陀雁门节度’后裔。
这晋王和沙陀雁门节度,便是指李克用。
后契丹崛起,汪古臣服于大辽。
不过随着大辽国势逐渐衰弱,汪古便不再听从大辽调遣,只是名义上臣服大辽国。
而今的汪古部,和白达旦颇为相似,融合了汉人、契丹人和西夏人,以及从西域内迁而来的回鹘人,称雄于漠北。而漠北各部,在史书中多称之为鞑靼。汪古在唐书和五代史书中,也被认为是鞑靼别部。不过实际上,汪古的主要语言与诸多部落颇有不同,基本上是以突厥语为主,所以有一部分汪古人,自称突厥贵族。
汪古人的相貌和习俗,与蒙古人、契丹人也不太一样。
加之其贵族成员皮肤偏白,所以契丹人也把他们换做‘白鞑靼’,以区分漠北地区蒙古语族的鞑靼或者黑鞑靼。历史上,到元朝时期,蒙古人把汪古并入色目人行列。
耶律查奴听了任怨的话,也是万分惊喜。
同时内心中,又有一丝莫名的伤悲……若大太子还活着的话,焉能使大辽沦落如斯?
任老公是大太子,也就是余黎燕的亲哥哥耶律敖卢斡所遣,在阳曲通过阳曲独特的地理环境,连接大辽西北部和大宋之间的联系,同时还担负着结交漠北各部落的使命。如果按照耶律敖卢斡的计划,用二十年时间整合漠北河套各部落人马,必然可以是大辽获得一个巨大的发展,其铁蹄可以踏遍漠北,直指西域诸国。
可惜,未等他施展才华,便惨死于宵小之手。
耶律查奴感慨万千,对任怨道:“如此,那汪古援兵,便拜托怨哥儿。”
“还请查奴到了西夏,好生与大太子说项……大辽国祚,就将决定于你我两人之手。”
任怨一揖到地,耶律查奴不敢怠慢,忙一揖回礼。
两人相视,突然笑了。
“如此,我便启程了!”
“那我即刻赶赴西夏,请仁爱大太子出兵相助……怨哥儿,此去汪古,你多保重!”
“保重!”
任怨翻身上马,朝耶律查奴一拱手,便打马扬鞭离去……
卷二 鹧鸪天 第088章 牟那山中月
牟那山,安川之南,黄河之北。
它东起昆都仑沟,西至巴彦淖尔盟乌拉特前旗西嘴山,为阴山支脉,全场70多公里。
过牟那山再往西行进,便可抵达乌梁素海,可敦城所在。
自从和任怨分手之后,玉尹就越发孤独了。除了余黎燕之外,能和他说话的便只剩下马尔忽思和忽图黑台两个小孩子。忽图黑台还好,汉话说的挺流利,可马尔忽思虽然会说汉话,可是这口音里带着浓浓的异族语调,交流起来非常吃力。
再说了,两个小孩子,又能说些什么?
玉尹开始变得沉默了!
其实,从过了金河泊之后,玉尹便有一种强烈的被排斥感。
这种被排斥感来自于耶律习泥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耶律习泥烈和他的那些心腹,总把玉尹隔离在圈子以外,有什么事情,也不再和玉尹商量。这与早先的情形完全不同。在未过金河泊之前,不管什么事,耶律习泥烈都会询问一下玉尹的意见。哪怕是玉尹没什么好主意,出于一种客气,他也会表示出尊重。
可是过了金河泊后,这种客气和尊重,就渐渐淡弱了!
玉尹心里清楚,在没有过金河泊之前,耶律习泥烈有很强的危机感,故而要礼贤下士;可是进入云内州之后,这危机感也就随之淡化,耶律习泥烈则然意气风发。
说好听一点,叫过河拆桥,说难听点,便是卸磨杀驴。
也许这才是耶律习泥烈的真实心性,只是在过金河泊之前,玉尹并没有觉察出来。
人若得意时,总难免会猖狂……
在耶律习泥烈心中,只要到了可敦城,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掌握局势。那么似玉尹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再需要重视。而今耶律习泥烈眼中,耶律屈突律也许才是那个值得他下工夫拉拢的对象。所以一路上,耶律习泥烈对屈突律更加亲热。
好在还有余黎燕!
不过大多数时候,余黎燕显得很沉默,甚至比玉尹还要沉默。
玉尹隐约能够猜出余黎燕的心思,但是却不好明言。耶律习泥烈既然排斥他,倒也正和了玉尹的心思。每当宿营时,玉尹便带着马尔忽思和忽图黑台独自在外寻找住所。即便是用饭时,也很好参与其中,只领了食物以后,便在一旁默默用餐。
一时间,仿佛队伍中没有玉尹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耶律习泥烈从最初的刻意排斥,到如今,似乎已经淡忘了……
“小乙,穿过牟那山,便可以抵达可敦城了!”
当众人在牟那山脚下宿营的时候,玉尹一如往常,带着马尔忽思和忽图黑台找到一处僻静之所,正准备生火做饭,不想余黎燕却突然到来,把玉尹唤道了旁边。
“小乙这两日,可有委屈?”
“委屈?”
玉尹笑了。
他摇摇头,“谈不上什么委屈,自家早已经习惯了……倒是燕子你不在那边,怎地来这边说话?”
余黎燕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玉尹,久久不语。
“陪咱走走吧。”
“好!”
玉尹笑了笑,招呼了一下马尔忽思兄妹,便随着余黎燕沿着小径,往牟那山上行去。
这牟那山的平均海拔,两千米靠上。
山路崎岖,余黎燕走在前,玉尹跟在后,两人默默沿着山路而行,很快便登上了山顶。山风猛烈,吹拂一闪猎猎作响。举目眺望,可见巍峨牟那山在一轮皎月中,格外婀娜。
好美的山色!
玉尹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余黎燕停下脚步,轻声道:“牟那山虽美,却终究清冷了些!”
“呵呵,其实也不错,没有那许多人工雕琢,才是那最自然的美丽。”
“是吗?”
余黎燕在一块山石旁停下脚步,取出手帕,拂去山石上的灰尘,而后朝玉尹一笑,“小乙,坐!”
“好。”
玉尹也不客气,自寻了一块山石坐下。
“咱知道小乙这两日苦闷,但咱还是希望,小乙能助咱一臂之力。”
终于要说开了吗?
玉尹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等待余黎燕向他表明。
当下微微一笑,“燕子这话从何说起,自家不一直在帮忙吗?”
“不,之前小乙是帮大辽,可现在,咱希望小乙帮咱,帮咱掌控住可敦城。”
这也是和余黎燕相识后,余黎燕第一次说出她的野心。哪怕玉尹早已经猜出答案,可是听余黎燕说完,仍忍不住有些骇然。他看着余黎燕,一言不发;余黎燕也没有再出声,只静静和玉尹对视。山顶上,山风呼啸而过,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余黎燕的目光炽烈,带着强烈的期盼。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从她的眼睛里,玉尹却看到了一丝乞求之意。
双手搓揉面颊,玉尹沉默了!
良久,他轻声道:“燕子,你真下定决心了吗?
你可要想要,若你这决心下了,再想后悔可就没了退路。”
“其实,你都知道,对吗?”
余黎燕露出苦涩笑容,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顿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怜惜的冲动。玉尹闭上了嘴巴,只点了点头,却未说话。
“其实,这两日,咱一直在犹豫。”
余黎燕深吸一口气,眼中突然浮现出一层水雾。她站起来,走到悬崖边,俯视山下景色。
那瘦削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楚楚动人。
“自咱娘亲故去,四哥一直很照顾咱,好像是亲兄妹一样。
离开阳曲时,咱也想着,要助四哥一臂之力,为我大辽延续国祚。可咱没有想到……
金河泊时,咱就对四哥有些不满。
可一想到这些年的关照,若父皇败了,咱在这世上,怕也只剩下四哥可以依靠。所以,那天查奴给咱提醒时,咱虽然没有阻止,可心里面还有些犹豫。咱希望四哥只是一时失了方寸,等他清醒过来,自然能够悔悟……这一路上,咱一直在观察,观察四哥。但是,咱很失望,四哥的表现,不是一个中兴之主,更像是个得志的小丑。”
玉尹愣住了!
得志的小丑?
这句话可是有够毒辣。
不过余黎燕能说出这样的话,不也正表明了她对耶律习泥烈的失望之情吗?
也不知道耶律习泥烈做了什么事情,竟让余黎燕说出这么恶毒的言语。玉尹没有出言打断,只坐在那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