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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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他心中明了,更明白自己该做何选择。
面对那虚像,他忽的抚了衣袖,端正的跪下,缓缓叩首。
是意决亦是拜别,空茫的幻境空无一人,又或许那个人在天界的某一处是可以看见的。
谁知道呢?
须臾一刻,他重新站起,决然转身,虚像轻晃了两下终是散尽。
沉重的石门抬起了机括,红色血芒沿着缝隙流出来,一点一滴汇聚成沟渠,四周景色大变,天地万物扭曲成一个极其诡异的空间。
头顶悬着巨大的红色八卦图,长着滴血的花朵,脚下是巨石做成的法盘,周围红云环绕,毫无根基凭仗。
这片空间血色浓重,没有生机,只有一个挂在空中的人影,他的身体被无数铁链穿透,吊在八卦图和法盘中央,血顺着铁链流进法盘中,几乎填满了法盘上每一条弯曲的沟壑。
他的头发披散着,白色的衣裳被血染成了鲜红。
遥光瞳孔一缩,一步步向他走去。
许是提着一口气,男子听到微弱的声响移转了头,轻微的动作依然扯到了铁链,遥光似乎听到了链条拉扯皮肉的声音。
男子无力的呼吸着,喉咙沙哑到近乎失声,挤出一句话,道:“好久不见。”
话一出口,依稀还是遥光熟悉的那个人,哪怕身处绝境,言语也含着两分不羁和调笑。
遥光盯着他的脸,神色越来越冷,眼前人失血过多竟是其次,最严重的是他的脸,黑气顺着血管漫布半张面孔,长在眼下的脓包破开,如沸腾的水。
像极了秀木村中妖化为尘鬼的孩童。
他的心沉了下去,所有的不解刹那间全部有了答案。此地是天帝所设,除了天帝,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等心机和法力。
仰首而立,他无声的惨笑了一声。
湛阳勉力睁开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两人间仿佛有着奇异的默契,在某一刻互不打扰,等着对方调整心绪缓过神来。
他看着遥光抽出澄天剑,砍向周身铁链,其它的法宝或许无用,但澄天剑是神兵利器,对付这些铁链就太简单了。
铁链撕扯着他的筋骨皮肉,无处不痛。
他跌下来被遥光扶住。
冷汗从额上滴落,湛阳咧嘴笑了一下,忍着剧痛,哑声问:“宁宁,她还好么?”
遥光目光复杂的望着他。
湛阳喘着气道:“我这般会吓着她吧。”
遥光心头一紧,默然一时,他道:“我带你出去。”
湛阳浑身铁链未除,听闻此语,忽然龇牙咧嘴的笑起来,踉跄道:“遥光仙君,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遥光沉眸不语。
“你明知我如今这副模样,是决不能出去的,”湛阳吐了口血,盯着他惨笑道,“你想让魔界奉一个尘鬼为魔尊吗?”
遥光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沉痛。
只片刻工夫,湛阳脸上的黑气又浓了一些,半面脓疱遮住了原本的容颜,望之可怖。
第130章 艰难抉择()
两人无话。
湛阳推开遥光的手臂;靠在法盘凸起的石锥上喘息着。
抬眼望着四面的血渠红云,他喃喃道:“没想到你我是在这等境况下再见。”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更没想到;这里会是我葬身之处。”
“你不会死。”遥光道。
湛阳怔然看他;忽然笑起来;整个人疼得缩成一团,血汩汩涌出像永不干涸的泉水。
“我尚不知;遥光仙君也会自欺欺人。”
遥光闻言;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此刻的心绪纷乱而复杂,眼前的人既是与自己相斗多年的魔尊湛阳;亦是曾与自己并肩前行的同伴云泽。他与湛阳不算相熟;所有的了解都来自战场上;只言片语是无法看出一个人真实性情的,然而云泽不一样;西海一路;这个人插科打诨很少有正经的时候;但为人良善正直。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魔尊;是安宁心心念念的兄长。
而他;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他们兄妹;因此一错再错。
湛阳捂着伤口喘了一阵;积攒了一些力气;再度开口;问他:“是宁宁让你来的?”
遥光点头;叹道:“她带兵攻上了仙界。”否则他还不会这么快知道这中间的曲折。
湛阳怔了一下,眼中一软,道:“果然是我的妹妹。”
当他脱离云泽的皮囊,重新回到这副肉身,恢复了魔尊记忆时,他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宁宁从小最爱和他斗嘴,但若他出了事,她比谁都着急,一千五百年前,眼看他倒下,她竟豁出性命和对方同归于尽。后来哪怕两人都失了记忆,一路上打打闹闹,她依旧是关心他的。
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如今他更不能出去。
从他被抓上仙界,再到被扔下焚心池,和遥光几人一同上路,分明就是一个局,他们六个人不过是棋子罢了,唯一的区别是,苏浔是无意中入局,而他和安宁、遥光是被算计好的。
他吞咽了一口血水,低声道:“你可知为何天帝要攻打魔界?”
遥光大致猜到一些,便道:“与魔珠有关?”
湛阳艰难的点了点头,道:“不错,魔珠是我魔界至宝,但自魔界得了这颗珠子,从来没有用过。”
湛阳看着掌心的鲜血,道:“魔界是我父君所创,世人都说魔尊如何可怕,只有魔界的人知道,真相并非如此。魔界的人大都身体残缺相貌古怪,是因我父君心地至善,他不忍心看这些有缺陷的人被世人欺侮,于是偷偷的将他们聚集到一处,教他们本领,他带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才有了魔界。”
遥光一愣,他在仙界长大,竟从未听闻有这等事。
湛阳接着道:“那珠子也是被父君带入魔界的,那时我还未出世,所以对这些事不太了解,哪怕少时,我也不曾在意那枚珠子。直到父君临终的那个夜里,他对我说,魔界有一宝物,需全族用性命守护,那宝物与妹妹法力相系,与我血脉相连,只有妹妹可以唤醒它,只有我的血能将它转化成极厉害的法宝。”
“我问父君,那法宝究竟是什么,他说那是”
“神器。”遥光神情一紧,将他的话接了下去。
若这一切都是天帝所为,那么就很容易解释了。
湛阳点了点头,慨叹道:“你这位父君心机好生深沉,好大一个局啊。”
“宁宁被剥离原身,天帝拿到魔珠也没用,所以他想尽办法让珠子回到宁宁手里,可笑我竟做了傀儡。”
“让魔界一而再亲手把魔珠奉上,”湛阳笑道,“你父君是变态么?”
遥光看着眼前浑身是血还在插科打诨的男子,无言以对。
“不过我还不算亏,毕竟他连你也算计进去了。”
言至于此,遥光自是心如明镜,之所以两人还有机会说上这么多,全因此地是绝境,不只湛阳出不去,连他也休想再活着走出去。
从他踏入墟山开始,就注定再无归路。
如何破局?
身边湛阳低喘慢慢轻了,他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肃然,忽的又是一笑:“原来太子殿下也有害怕的时候。”
遥光注视他片刻,而后竟道:“是,我害怕了。”
湛阳一怔,旋即了然。
不是怕死在此地,是怕她伤心。
他救不回她的兄长,辜负了她。
湛阳轻声笑了,不知在这一刻想起了什么,幽幽开口,转而对他言:“你知道么,在宁宁出生不久,我们的父君和母后就离世了。”
那些年,他看着她从一个小丫头慢慢长大,直到他们并肩而立,一起撑起魔界。寒渊终日黑暗,她却是那里的一束光,长在他心上。他素来喜欢逗她,小时候偶尔会惹急她,到了后来,她会还手了,他便一边逗一边躲,日子过得平淡却有趣。
从前以为这样的日子不会有尽头,却没想到,原来千年万年这么短,来不及多陪伴她一刻。
当他悬浮在法盘之上,血流几尽时,他恨天帝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某一刹那却又生出一丝庆幸,如果不是天帝这般布局,他怎会有机会和她重逢。
无论是魔主还是蚌精,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己的妹妹。而现在,他已至绝地,看似无路可走,焉知不能为她劈开一条路。
他要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遥光仙君,杀了我吧。”
万籁俱寂。
遥光移开视线,没有看他。湛阳耸了耸肩,故作淡然,道:“本来我是可以自己来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没力气。”
遥光截住他的话,道:“我不会动手的。”
湛阳敛了笑,望着他久久不言,而后道:“遥光仙君,我不是秀木村的孩童。”
秀木村的孩童变成尘鬼,破坏力有限,但若魔尊变成无知无觉的傀儡,会颠覆魔界、乃至六界的,只有他死去,遥光毁了法盘,才能让天帝的算盘落空。
这虽是两败俱伤的下下之策,却是眼下最有可能破局的法子。魔尊死去,魔珠无法转化,神器就失了作用,天帝也许会因此放过魔主。
“只要我死了,宁宁就能平安。”
明知他说得是对的,明知只有这样做,才能护她周全,遥光却提不起剑来。此时此刻,他方了解天帝将湛阳打下凡间的真正用意,当敌人变成朋友,还如何能拔剑相对,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兄长?天帝在赌,赌他不会杀他。
血色的法盘,无声的沉默,令人窒息。
湛阳的血落在沟渠,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攥拳,越来越紧,指甲深陷进皮肉,钻出模糊的血洞。
然后,他握着身侧的剑柄,一寸一寸拔了出来。
明晃晃的剑尖对准湛阳的胸口。
湛阳低头看着那剑,笑了笑:“如此,甚好。”
右手一挥,他撑着力气将手中的折花扇递给眼前男子,道:“此扇被我施了种情之术,你交给宁宁,她看后自然明白,不会怪罪于你。”
话音落下,他黯淡的眼底忽有微光乍现。口中涌出鲜血,他最后握着男子的剑,留下一句话,只道:“你好好待她。”
遥光眼中闪过痛色。
湛阳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视线混沌成一片,他恍然想起那日曲水城飘远的河灯,灯若星河,站在树下的女子笑靥如花,眉宇尽是欢喜。他曾那么嫉妒那个男子得到了她所有的青睐和温柔,然而如今,他却没了半分嫉妒,因为那些笑容,在过往岁月里,他已经拥有了。
足够了
只要她幸福。
澄天剑横在两人间不断吟啸,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遥光的手渐渐收紧,剑尖微颤,却迟迟没有刺下。
两人的视线在光芒中相对,那些隐匿的恐惧、无奈和释然,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若有它法,何至于此?
仙剑又垂一截,在即将落在湛阳身上的时候,再次停住了。遥光看着他,脑海迷雾重重,突然闪过一丝细微又清晰的光亮。
那是一抹幽绿颜色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想起了怀里的那块锁灵石!
*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让人焦虑难安。
偌大的山洞里只有安宁一个人的呼吸声,有无数次,她靠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