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瑶光来-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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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时也无保障,不敢说你一定会活下去。但是如果你在程勿那里,知道你想借用我们真阳派的地方,程勿一定会无条件地来求我们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以魔门十二门的投降为代价。他到底不是魔门人,他不在乎那些,然而你在乎。你不肯把你的东西拱手相让,你还觊觎着我们的东西然后你想起了我。”
谢微自嘲地想:“你想起我深深爱慕你,对你求而不得。爱人的心,谁先心动谁认输。你浑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我做不到放着你去死。与其让程勿来求我,不如你直接找上我,让我带你走。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慕,如愿来到了真阳派然后在三年后,如愿醒了过来。”
女瑶目光轻轻闪烁一下,低声:“那时我并不保证我能活下去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小勿那孩子你不知道他能承受住我死,但一定承受不住我死在他面前。他会疯了的。为了他,为了我自己,我只能利用你了。”
“谢微,我很抱歉。”
谢微幽声:“不止如此?你不在程勿面前死,一方面是怕程公子承受不住,另一方面是怕断了他的念想,从此后他忘了你,和别的女人成亲生子?你这般自私的女人,你视程公子为你的所有物,你根本不允许他离开你。哪怕你死你也要选一种让他念念不忘的方式。见不到你的尸体,他就不会死心,就会一直找你就可以一直吊着他。你醒过来了,可以和他再续前缘;你死了,他也浑浑噩噩忘不掉你。”
女瑶摇了摇头,道:“不。我对小勿没那么残忍,我虽然心狠,但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他太难过而已。”
女瑶忽然一顿,唇微微翘了一下,望谢微:“真好,谢公子。你终于开始以最大的恶意揣摩我,当是说你对我的心思,已经彻底没了。恭喜你。”
谢微肩膀轻颤了一下,唇微发白。原来连这个都被女瑶算计了她就是要断他的情丝。这样想来,她似乎对他,也是有情的。
谢微轻声:“你到底爱他。”
“你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他,就把狠心留给了我我确实对你失望至极。”
“那么女瑶,日后,但愿我再不用遇到你了。”
心里若是有一个魔教妖女,那妖女还非常的有本事,杀人放火不费吹灰之力,那你该多惨。
他确实已经很惨了
除夕之时,风雪载途,程勿拒绝了春姨的挽留,离开了雁北。他踩在三尺厚的雪地上,行走如风飘过,不曾在雪地上留下一点脚印。身后灯火通明的古宅、半空上绽放的烟火,全都离他远去。
背后的春姨声声凄然:“小勿、小勿”
也被他丢在身后。
程勿沉默地走在雪地中,任冰雪覆上眼睫,眼前视线模糊,看得天地皆是一片黑灰色。程家只有春姨希望他留下,少主程淮心情复杂欲言又止,其他长辈和同辈人则当没看见他。他这个出身不好的人如今变得这么强大,程家不废了他已经仁慈,程勿从不曾奢望他们会像对程淮一样对自己。
那些欢声笑语、嘘寒问暖不属于他。
那个家不是他的。但是程勿望着灰蒙蒙的天际,看着空中漫飞的雪,他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即便在落雁山待了三年,即便为斩教做了那么多事,程勿依然没有归属感。那是白落樱、金使他们的家依然不是他的。没有人等他,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家。
除夕之夜、新春之日、元宵之晚,程勿一身灰扑扑的,一直在路上走。他从一家家人间灯火外路过,他沉默地走在罕无人烟的官道上、山路上。从雁北到西林落雁山,等元宵节过,程勿才回到了山上。
风尘仆仆,程勿将将坐一会儿,白落樱就敲门求见。白圣女和高大的夜神大人一同来见他,白落樱的面容如霞,眨着明亮眼睛,欣喜地跟程勿说:“你回来了!太好了,我一直怕你不再回来了。”
程勿微微笑了一下,声音凉凉的:“我又没地去,马上又到女瑶的忌日了,我当然会回来了。”
不知为何,白落樱他们总是忧心忡忡,觉得程勿迟早会离开。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任何人看到程勿安静立在山上看风雪的样子,都觉得他不属于这里。
听到“女瑶”,白落樱目中轻微暗了一下。她勉强打起精神,道:“其实是这样,我这两日就要和张茂成亲了你若是还不回来,我也会让你去找你。我们都希望你在。”
程勿怔了一下,看向白落樱身后的张茂。夜神轻轻点了下头。
见他不吭气,白落樱急促道:“我并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我已经把日子提前了我不是触你霉头。是我发现我有孕了,再拖就找不到吉日了。我并不是故意的!”
程勿再愣了一下,才明白白落樱为何而道歉。因再过十天左右,就是女瑶的忌日。白落樱选在这时候成亲,离女瑶的忌日那么近她怕程勿多想,怕惹得程勿伤心。
程勿笑了一下:“没什么,我不忌讳这个。”
“女瑶也不忌讳这个。如果她还活着,她会很高兴看到你成亲的。”
白落樱俯眼,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程勿。见程勿面色淡淡,果然没有一丝难过或愠色,她才微微松口气。踟蹰半天,她轻声:“小勿,谢谢你啊。”
“那我也有一事相商。”程勿说。
白落樱当即:“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程勿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已经补全了淬阳诀,魔门和斩教的事务都步入正轨。我觉得我可以放下担子歇一歇了这几年,你们也知道我心情不佳,我想离开这里,四处云游。这两日,我把手上斩教的事务过给你,之后我就能放心走了。”
白落樱怔忡看他半晌,青年秀丽如水,沉静似水,他幽幽凉凉的白落樱心头涌上一阵难过,答应了下来。程勿这样子,很多时候,白落樱都想说让他忘了女瑶,纵是女瑶才是白落樱的亲人,然程勿这样子
张茂握住了白落樱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圣女大人的成亲,在斩教是一等一的大事。婚事办得十分热闹,程勿出席了,五使十二影皆出席,魔门十二派全来观礼,朝廷也派人送来贺礼。就连中原武林,都来了不少观礼恭喜的人。
当夜众人喝得酩酊大醉。
程勿坐在席上,被金使大人抱着酒坛子劝酒。金使龙闭月喝多了酒,又哭又笑,拽着程勿不放。另一边,十二影之一的秦霜河目光不断往这里扫来,鄙夷地将金使看了一眼又一眼。秦霜河身边坐着乖巧的小阿照,小阿照白白胖胖,煞是可爱,乌灵的眼珠子盯着不远处的金使。小阿照几次想跑过来,被他娘一掌拍在脑袋上按了下去。
程勿武功高强,清晰听得秦霜河的声音:“给我乖乖坐着!不许叫那个人‘爹’!”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娘我把你养这么大,我说不让你认爹,你就不能认!”
阿照小声抱怨:“娘啊,你们不要吵了嘛。”
秦霜河拍桌子拍得极响:“不是吵!我和他势不两立!根本不是一路人,别想把我和那个死男人绑在一起。”
而近处,龙闭月拉着程勿的胳膊,哭哭笑笑地抱怨:“那个死女人,防贼一样防着我阿照是我儿子啊。大家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天天拿下巴看我艹,有没有下属的自觉啊?”
“要不是为了阿照,老子早一巴掌拍死她了。”
程勿静静的,说:“真好。”
金使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大着舌头瞪眼睛:“好什么好?老子这么惨,你还说好?小勿你有没有良心啊?”
程勿慢慢道:“你们都过得真好。”
金使:“”
程勿坐在酒席间,看着觥筹交错,看着人人欢颜。白落樱和张茂修成正果,金使和秦霜河打打闹闹,小玉楼的徒弟三人神采飞扬灯红酒绿,绿蚁新醅。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只有他过得不好;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他笑不出来。
等白落樱和张茂入洞房后,程勿就离开了这里。之后几天,不过是把斩教的事务交代出去。他把一项项权利交出去,斩教皆有些低迷,知道程勿要走了。程勿为人很冷淡,然他不发脾气,他处理斩教事务的时候,斩教教徒觉得他真是一个好人。程勿从不像女瑶那样脾气诡谲,说翻脸就翻脸。跟程勿几年,发现这个人好像是没有脾气的,再大的事,他都不冷不热斩教教徒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人要走了。
女瑶忌日那日,斩教上下轰轰烈烈地祭奠教主,叩拜教主。
程勿放眼望去,除了白落樱等少数几人,大部分斩教教徒,脸上的哀伤都很淡了。时间是感情的敌人,曾经多么崇拜女瑶,女瑶一离开他们就慌神。但现在程勿在,他们对曾经的女瑶教主就没那么怀念了。
程勿低下了眼。
当晚黑夜无声,繁星灿烂。银河彼岸,群星尽头,尘埃在苍穹下横贯游过。
程勿徘徊于自己的院中。
他将“爱妻女瑶”的牌位摆在院正中的桌案上,将九转伏神鞭放在了牌位旁边。他目光幽幽地看着这座牌位,透过这个牌位,好像能看到当年女瑶的一颦一笑。记忆回到以前女瑶逼他习武的时候,回到落雁山上,最后流连忘返于中州小玉楼山上。
她像是一个瑰丽的梦,闯入他的世界。时日尚短,她就又离开了。
程勿想到女瑶曾经鼓励他的话:“要满怀希望,无论我如何摧残你。”
而今,立在星河下,程勿轻声,喃喃自语:“我没有希望了。”
再想到那时候女瑶与他并肩站在夕阳下说:“人生路上,最难的不是看得到的眼前的成功或失败,而是煎熬,漫长的,看不到未来的煎熬。”
女瑶说,人生一直很苦,人生要不断地熬。
她曾经用这样的话鼓励他,让他好好习武,让他不要放弃,让他有朝一日能站在她身边。而今风清星明之夜,程勿再想到这话,开始明白人生的煎熬何其残酷。
他至今尚未及冠,在他之后漫长的人生中,少年时期不过一年的爱恋哪怕深入骨髓,也终有一日会忘掉。
他太年轻了。
煎熬那么漫长,又看不到前方的路在哪里。程勿忽然想,其实人生就是追求什么,走向什么。想要什么,就不断地向前走,去得到它。人生每一条路,都是之前的点点痕迹所组成的。条条大道形成一种平衡,人总是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求仁得仁,这就是人生。
而他求的什么,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星夜下,满空明耀,院中青年白袍掀飞,秀丽宁静,似谪仙人一般。他忽而低头,唇角露出一丝笑,然后手按在了腰间原本只是装饰性作用的剑上。“刷——”寒光清冽,他拔剑而出,三尺秋霜照亮明目。
他开始觉得煎熬,他想要为他所求的付出任何代价。
同一句话,同一个人,曾经带他走向绚烂朝霞;而今同一句话,还是那个人,却将他推入深渊。
他不想活了。
这就是他所求的——
横剑在颈,自刎而死。
程勿不过二十岁的生命,将戛然而止。从此后,漫漫人生,他再不用苦苦寻觅,无望煎熬。
鲜血迸出,电光明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