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烟雨行-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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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虞川道:“对付畜生,自然用畜生的勾当,狗鞑子……”说到这里,肩上创口痛入骨髓,一口气接不下去,顿口不言。
那蒙人“嘿嘿”冷笑,说道:“想不到汉人之中,竟然都作这些下作的勾当,没有一个英雄……”
要知蒙古人最崇敬的是勇士,最瞧不起的是小人。然在唐虞川心中,蒙古人没有一块好料,对付鞑子,又怎需要光明磊落的手段?
那蒙人续道:“‘在你们汉人当中,听闻有一个‘云横秦岭’柳苍梧大侠英雄得很,殊不知也是像蒲寿赓一样,狗熊一头,引我军队攻山,残害了河北人士的性命。”
唐虞川听他言师父柳苍梧是“狗熊”,脸上霍然变色,喝道:“放屁!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那蒙人傲然不惧,说道:“我已动弹不得,成了你的俘虏,你要杀我,易如反掌,只是却不能罔顾事实,柳苍梧难道便没有害了在梧桐岭上聚会的人么?你若真敢杀我,不需啰嗦。”
他将“俘虏”两字说得极重,旨在讥讽唐虞川。
唐虞川却哪里顾及他的讥哂?在他的心中,柳苍梧乃是天神一般的人物,这时被眼前这人说得一文不值,不自禁牙齿格格着响,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仍道:“柳苍梧是狗熊,称不上英……”唐虞川才听得“狗熊”二字,未听得后面的“英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奋尽力气,手起刀落,一刀将那蒙人的脑袋斫砍了下来。
那蒙人哼也不哼一声,便即毙命。鲜血淋淋,溅了唐虞川一身。
他杀了那人,觉得心中舒爽无比。
其实他恨元人入骨,就算这蒙人不辱骂柳苍梧,他也必将置他于死地。他低头瞧了一眼,说道:“晦气,晦气。”只见一身衣衫血迹斑斑,直至此刻方才发觉。
蓦地肚中一阵紧缩,却是饿得发慌了。极目远眺,除了大道之外,只见四面都是密林,不知东西南北,更不知如何出林。
正作没理会时,一阵寒风出来,道旁杂草随风晃动,露出一块石碑来。石碑之上隐隐约约镶嵌着“许家集”三个朱漆小字。
唐虞川趋步走上前去,拨开草丛,果见是“许家集”三字,碑中尚有一行字:此去前行三里,便是集市。字迹没处打了一个尖头,指向他的东南方向。
唐虞川心中徘徊,已有了计较。他缓缓踱将过来,将那蒙人锦色长衫脱了下来,“哐当”一声,有事物掉在地上。
唐虞川蹲下捡起,却是一个布袋,袋上绣着四匹骏马并辔奔腾之势,马蹄之下写着“踏中原,平武林”六个字,却似新绣上去的。
他随意看了一眼,便朝布袋中望去,袋中尽是银子,他大喜过望,将衣裳换在自己身上,银子装入怀中,一回头见了摔落在另一旁弓箭,腰刀,心中一动,模仿那人打扮,一一插在腰上。
歇息了片刻,给那蒙人换上自己除下的衣衫。拖入草丛之中,以杂草掩在尸体之上。
全都办得妥当了,见那匹马仍伫在道旁,走将过去,戴上马背上的范阳斗笠,跃上马背,朝东南方向驰去。
那匹马甚是听话,脚程快捷无伦,霎时之间,已奔出数丈。
奔了盏茶功夫,树木渐疏,雪花骤然止住了。不远处炊烟袅袅,前面露出一个市集,果真是到了许家集了。
他径直走向街西饭铺,拽出一锭银子,吩咐小二上了两碗白米饭,要了一壶昌黎酒,拟以饕餮一顿。那店小二见他身着元人华服,出手又恁地阔绰,不敢怠慢,竟与他上了一大桌好菜。
唐虞川生平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心下窃喜,实则是肚子饿得厉害,端碗便食。此刻就算是粗茶淡饭,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他正吃饭间,又走进了数人来,悉听脚步声,已知来人是四人。
他自顾低头吃饭,那四人走到西角坐定,一人高声吩咐道:“店家,店家,快拿酒菜来!”店小二应了一声,前去招呼。
只听其中一人又对店小二道:“你去给这位姑娘拿一壶热茶来。对了,肉只要牛肉,别给咱们来大肉!”
唐虞川大奇:“这几人特地指明不要猪肉,难道是回回?”正要偷眼朝四人望去。
突然那四人中有人向他走来。唐虞川略一诧异,却不敢回头,只将斗檐压低了一些,放下斗篷罩住了一张脸。
一五章 泼墨且从梅花香(二)()
就这片刻功夫,左肩创口处给人拍了一下,只痛得他牙关一咬。
他还未回过神来,身后一人声音唤道:“呀,布脱师弟,你也在这里?”话声大是惊讶。听这声音,正是一进门叫唤的那人。
唐虞川一惊,转念叫苦:“糟糕,我穿了那蒙古人的衣衫,与他们认错了。”他临危不乱,点了点头,却不敢作声,深怕露出马脚,心中忖道:“原来给我杀了的那个蒙古人叫做布脱!”
那人见他不言不语,只点了点头,随即又低下头去吃饭,说道:“布脱师弟,你见了师兄们来了,倒显得冷漠了,莫不是扰了你的兴致?”
唐虞川粗着喉咙,故作嘶哑道:“师兄说哪里话,师兄如若不嫌弃,便坐下来一同吃饭。”
那人喜不自禁,大刺刺地在旁侧坐了下来,朝西角道:“大师哥,三师弟,五师弟在这里,过来一同吃了吧?”
西角一人应道:“我们在这里就是了,你和五师弟好好亲近亲近。”唐虞川脑子一转:“原来这人排行第二,我杀了的那人排行第五。却不知那位姑娘是谁?”一时疑窦大起。
那人坐将下来,嘱咐店小二添了一副碗筷,问道:“对啦,五师弟,咱们一行人此次南来,为了什么?师兄我近日喝酒喝得糊涂了,倒不大记得了。”
唐虞川心中一沉,道:“为了什么,为了什么?”那二师兄见他低头沉思,心中狐疑复加,催道:“怎么,五师弟也不记得呢么?莫不是那六字语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唐虞川正焦急万分,突然听到“六字”,心中一下明朗,嘶哑着说道:“小弟怎敢忘怀?”声音压得低了,道:“便是……便是‘踏中原,平武林’,合在一块,正是踏平中原武林之意。”
那二师兄听他答得对了,疑虑消弥,一击脑袋,道:“哎呀,我这会儿是记起来了。”
突然发问:“咦!怎地只你孤身一人,蒲师弟呢?”唐虞川琢磨道:“蒲师……蒲师哥他……他……”他险些脱口而出,叫成了“蒲师弟”,但转念一想,那“蒲师弟”定是排在第四,是故立即改口为“蒲师哥”。
那人追问道:“你别吞吞吐吐的,蒲师弟他到底去哪儿了?”
唐虞川知若再搪掖,必定露出破绽,只得粗声道:“二师哥,蒲师哥他,他给……给柳苍梧捉去啦!”
西角有人听到这里,模模糊糊喝了一小声,多半是那位姑娘。那人听到“柳苍梧”之名,身子略微晃动,问道:“当真么?福延师弟真给柳苍梧捉去了?”
唐虞川没料到那“蒲师弟”竟是蒲福延,给他一语成谶。既然知道是蒲福延,那就好办了。
便说道:“千真万确,当时我和蒲师哥在一起,遇上了柳苍梧,他武功高深得很,三两下就擒住四师哥了。小弟仓皇逃命,才没被带上梧桐岭去。”说着身子一阵哆嗦。
他想到师父与自己已是天人两隔,情不自禁欲哭了出来,身子一颤。
那“二师哥”只道他犹有余悸,说道:“怪不得你声音嘶沙得很,你与柳苍梧动手了么?”
唐虞川心内凛然:“原来他早就发觉了。”回想那蒙人武功稀稀松平常,说道:“小弟这点微末功夫,拙劣得很,怎配和鼎鼎有名的……柳苍梧动手?”
那二师兄道:“五师弟,怎带你这样贬低自己的?”似乎想到什么,语锋一厉:“这么说来,当时你没有出手救福延师弟了,是不是?”
唐虞川将头摇得捣蒜似的,说道:“不是,不是!当时我见蒲师哥危在旦夕,舍身扑上,哪知招式还没施展,屁股上狠狠地吃了五六脚。小弟还要再扑上去,突然喉咙一紧,教人凌空提了起来,这会儿喉咙还痛得很呢。”
细细回想已被杀了的那蒙古人的音色,又模仿着他的形态说:“柳……柳苍梧捉了四师哥,回头对我说,他要的只是蒲师哥一人,就暂且不跟我计较,饶了我狗命,叫我快快滚蛋。我知道我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若是贸然出手,只有死路一条,心想我死不足惜,但得先回来禀报师哥下落。只可惜来得迟了,此刻师哥他,只怕是,只怕是……”连说了两个“只怕是”,更不往下缄言。
那二师哥急忙问道:“只怕是怎样?”
唐虞川道:“只怕是凶多吉少,已被……已被戕害了。”说到这里,弯下头去,做一个哽咽的模样,实则是怕给那人瞧出了端倪。
二师哥沉吟了一会。
那店小二从堂内提了一壶热茶出来,唱个诺,大号道:“热茶来了!”
将茶放在西角的桌子上,嗅了一嗅,作一个陶醉之姿,赞道:“信阳车云山之茶,果然是馥郁芬芳,寒天饮其,最是上选。”
说着瞧了瞧坐在下首的那姑娘一眼,即刻收回目光,“嘿嘿”道:“人人都知晓河南牡丹甲天下,却不知河南之茶也不赖……”
小二话音未落,只听“蓬”的一声,碗筷叮叮作响,他急忙笑道:“打扰了,打扰了。”径直走开了。
坐在唐虞川侧面那二师兄听闻声音,反脸一瞥。唐虞川趁机抬头望去,只见西角的三人之中,两人衣著跟自己是一模一样,看不清年纪,背上也背着范阳斗笠。
两人下首,坐着一位姑娘,唐虞川匆匆一瞥,却惊得险些叫唤出来,那姑娘着一身貂皮衣衫,容色憔悴,正是齐倩。
柳苍梧生性简朴,齐倩那身貂皮白衣,乃是唐虞川悄悄替她买下的,故而一眼就被他认出来了。
那二师哥见了一眼,便转过身来,唐虞川慌忙低下头,心中惴惴不安:“怎地师妹落入他们的手中?难道那什么参文星陶左谦的,和他们有什么干系么?”霎时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他被人误认为“布脱”,深恐露出破绽,给人发觉,一直想着法子逃走,但此刻齐倩既落入了这三人手中,逃念全无,只想着怎生寻个办法,救出齐倩。
正寻思间,那二师兄道:“布脱师弟,你也无需担忧,师父算无遗策,早已经定好了打算了,这叫作以羊易牛之计,蒲师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或是出了什么差池,他这宝贝徒弟也要一般,常言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的便是如此,嘿嘿!”
唐虞川心道:“原来他们已知道师父捉了蒲寿庚的儿子上了梧桐领了!”应道:“极是,极是,不过咱们不可擅做主张,须得面见师父,请师父示下。”
那个二师兄道:“五师弟,你向来如此,师父说万不可轻易抛头露面,你连吃饭都戴上斗笠了,难怪深得师父青睐。你入门时候尚短,可师父是打心里喜欢你啊,过了些时日,只怕师父那些绝技,都要一一传授给你。”
唐虞川暗自捏了一把汗水,生怕那人过来揭自己的斗笠,听他无甚动静,才道:“二师哥取笑了,小弟资质鲁钝,哪及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