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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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眉:“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
杜玉清出:“乱云堆里结茅庐,已共红尘迹渐疏。莫问野人生计事,窗前流水枕前书。”
林莹玲笑道:“虽然意境好,但不贴题。整首就落了一个结茅庐是应景儿,勉强算过了。听我的‘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杜玉清笑着还击:“白居易那是踏马寻春,我们眼下是行船游春,也勉强算你过了。”
林莹玲知道杜玉清这是报复她刚才说杜玉清引用的李九龄《山中寄友人》不够符合当前景色,故意这么说的,便又要上前去拧杜玉清,杜玉清笑着求饶。
阿眉说:“桃花春水渌,水上野鸭浴”
两位姐姐都点头了,小妹妹这句很贴切。都奖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细草绿汀洲,王孙耐薄游。野渡花争发,春塘水乱流。”
“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满眼不堪三月喜,举头已觉千山绿。”
“春风贺喜无言语,排比花枝满杏园。”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
最后的结果,杜玉清和林莹玲旗鼓相当,相持不下,阿眉也不遑多让,两人一商量,得,头彩应该给阿眉,她们每人要送给阿眉一个礼物。为了奖励阿眉,两位姐姐又是搂抱,又是去掐她的脸。阿眉笑得眉眼弯弯,米涡深陷,俏丽可爱得不得了,惹得两位姐姐又是一轮欺负。阿眉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不输两位很有才情的姐姐,她读书不像姐姐涉猎广泛,经史子集什么书都拿来读,她偏好诗词,平时也没有刻意地去记诵,和姐姐一起上姚先生的《诗经》后倒对诗词有了更深的理解。刚才,除了第一句有些紧张稍微想了一下之外,其余的句子都是联想眼前景物自然而然地冒出来的,姐姐说的对,诗词和弹琴一样是自我的修养,是自己平时技艺的积累,是自我心中的对话,不必太在意外人的评价。这心中的执念放下了,反而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水平。阿眉这次的了悟,对她的成长大有裨益,开启了她以后质的变化。
林莹玲叹息地说道:“唐诗把情说尽了,宋诗把理说尽了,今人再写也只能拾人牙慧,变成无病呻吟的平庸之作。”
杜玉清点头赞同,接着补充说道:“不过,除了诗,还有词,还有戏曲,还有小说……文学的世界会变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精彩。就是眼下,还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好的诗词。在南来的路上,我听到船工们唱过一阙小词非常生动。”她随即轻声唱道:“‘五里滩头风欲平,张帆举棹觉船轻。柔橹不施停却棹,是船行!满眼风波多闪灼,看山却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
此曲悠扬,其中很多俚语的发音更使得音调起伏婉转,昂扬活泼,加上杜玉清声音原本就有些磁性,让林莹玲听来耳目一新,“啊!真是好听!我没想民间还有这等活泼的好词。”
嗯嗯!阿眉也点头,虽然在路上是和姐姐一起听的这首曲子,但经过姐姐的演绎这首曲子便有了不同的味道,活泼开朗之外,更有一种幽美,引人深思的哲理情思。
杜玉清笑了笑说:“是啊,民间其实还有很多活泼动人的好诗词好歌曲,我以前曾经听过元人唱过的长调,悠扬浑厚也非常好听,还有什么工人干活时喝的号子,农民下地时唱的民谣,都是活泼生动的好歌曲。不说其它,就是杭州府当地的民歌,比如采茶曲不是也很优美吗?有人讲这是俚语土腔,上不了台面,可是《诗经》不就是这么采风来的吗?诗词讲究的是情深意切,有感而发。发乎情,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则无不动人。”
杜玉清难得地侃侃而谈,林莹玲、阿眉听得新鲜有趣,聚精会神,连船舱里有的人都支棱起耳朵来。
“活泼是美的;含蓄是美;悲伤是美的,痛苦也可以是美的……
微笑是美的,含泪的微笑则更美;悲怆是美的,但能够在悲怆中不放弃,在绝路上看到昂扬的生机则更有力量,更能打动人心。‘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们心胸可以很大,什么都可以接纳,什么都可以理解,但我们要知道自己心中所爱,最要紧的秉持这心中所爱,不论何时都要怀有希望,能够在黑暗中看到光明。”
林莹玲听得热血沸腾,豁然开朗,她不由地一下握住杜玉清的手:“哎呀,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声音有些高了,吸引住船舱里更多目光,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声音:“我原来一直很喜欢诗词中那种苍凉萧索和孤独悲苦的味道,比如像‘秋思之祖’马致远《天净沙》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那样意境,或者是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有时候免不了顾影自怜,弄得自己悲悲戚戚,怨这个,怨那个,无法自拔。如今听你这一说才知道自己眼界小了,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出生,而是自己的思想。”
“是啊!”杜玉清附和道:“我们女子原本就囿于闺阁之中,生活范围狭小,如果还不能放大自己的心胸,超然物外,那可真得生生郁闷死了。古人最讲究的是生机畅达。《尚书》说:‘往哉,生生’。《易经》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庄子》讲‘吐故纳新。’无不是说:人身难得,不得不珍重爱惜。”
第一百章 窈窕淑女()
实际上这些言论是杜玉清在一篇作文中的一段话,她当时是以李白为批评的靶子,她说:李太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这些话映射出李白的一生就是一个‘游’字,带着游戏人间的心态,或入世为官,或出仕归隐,无不带着游玩的轻狎,境遇不合便转身离去。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李白是文学大师,他是诗词可以欣赏,他的洒脱可以艳羡,他的人生却不值得仿效。
谁人不是人世间的最不如意的那一个,比起李白,她更欣赏的是苏轼的宽厚和洒脱。
还是苏轼说的好:“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不过,这些都不适合在这里多说,杜玉清知道自己能够这样读书,这样作文,是得益于父亲的疼爱和姚先生的宽容,他们的行为在社会上实属异类,自己独乐乐就好,没有必要嚷嚷出来弄得满城风雨。倒不是杜玉清奉行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实在是多说无益。生活有很多方面,每个方面都有不同层次的认知,朋友也许在某个方面和你的认知层次相同,换一个方面却未必就能达成共识。即使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彼此完全理解,自己和在自己还存在矛盾呢。孔子:“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自己还是不失言的好。
阿眉一面听着两位姐姐的议论,一面看着甲板上慢慢聚集的人群,心里充满了骄傲。她的姐姐从来是出类拔萃的,不过你们看到的才是姐姐露出水面的一角,姐姐的不凡远不止在诗词上。她的志向高远,她的才情甚大焉。她周围的朋友,那些身份尊贵的闺阁小姐,平时在一起议论不过是吃什么,穿什么,什么地方好玩,哪家的首饰好,哪家布料精美等等,她们是为了生活而生活的人,诗词不过是她们生活的点缀,甚至只是自己才情的表现外衣。而姐姐是以天地为家,万物为友的人,诗词、书画、武术既是她理解世界的工具,又是她对世界的表达,所以,她每天研习不辍,充分浸润孜孜以求,她的才情非一般人可以理解,她是那种扎根于生活,又超越生活的人。岂可等闲视之?
林莹玲不由地点头,“你说的真好!人身难得,不得不珍重爱惜。”她又喃喃自语念叨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朝杜玉清会心一笑,这一刻她们已经成为仿佛多年相知的老朋友了。
水流蜿蜒,曲径通幽,姑娘们或挽着手,或依靠着,一路看过远山近水,柳暗花明,不尽的美景。过了一会儿,林莹玲指指前方绯红一片,兴奋地说:“你们看!我们到了,那里就是桃花林了。”
那是一片绯红的火焰,映照天边的云成为了彩霞;燃烧得人们的心热烈起来。姑娘们还未下船,便已兴奋地跃跃欲动了。
简陋的码头上停靠着一艘船,那是同游的男子们先行到达的游船。船摆头调整角度,靠近前面的游船停了下来,姑娘们这才看见岸边三三两两站着十几位翩翩少年和英俊的公子,本来欢呼着要下船的小姐们立刻都安静了,有的反应快的小姐赶紧退回了船舱,这样一个带一个,最后所有的人都回到的船舱里。杜玉清不想显得突兀,也跟着一起回到了舱内。
哈!船舱里这下可热闹了,姑娘们这才发现刚才太过高兴了,兴高采烈间推搡打趣,衣服皱了,头发乱。船上座位有限,丫鬟们都在后面的船上。怎么办?怎么办呀?一个个慌里慌张,忙里忙叨,这个惊呼:“哎呀,我的衣裳皱了。”那个叫道:“我的簪子歪了。”还有的要哭了:“我的头发乱了,重新梳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呀?!”
杜玉清不禁莞尔,谁家男子不钟情?谁家女子不怀春?《诗经》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少年,难道不也是妙龄女子所爱?所以也有既见君子,不我遐思?
杜玉清恰好站在哭丧着脸的刘小姐身边,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笑着安慰她说:“不用紧张,我帮你整理一下,保证你容光焕发,如何?”
此时的援手不啻救星一般,更何况杜玉清这般镇定自若,刘小姐忙不迭地点头。杜玉清让刘小姐坐下,她拔下自己头上插着的银篦子,沾了沾桌上的茶水,便为刘小姐梳理。她没有动她原来的发束,只在蓬乱的发上轻梳几下,又把翘起的几绺头发掖进髻中,头发便重新光亮整洁起来。杜玉清让刘小姐站起来,自己退后了两步,上下左右地看了看,又用篦子在刘小姐的两边轻轻地勾出几缕头发垂在耳鬓。神奇地,刚才纤弱平淡的刘小姐,瞬时有了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情。
“哇!”一直在旁好奇地看着的经历司家的林丽萍脱口叫道,“真神奇,刘妹妹你变漂亮了诶?你看看,你看看!”说罢,把自己磨得铮亮的镜子慷慨地拿给刘萱看。
刘萱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喜不自禁。
林丽萍也眼热了,对杜玉清热切地问道:“杜小姐,你也帮我看看,我有什么不妥吗?”杜玉清心里一动,因为要开成衣店,她最近开始研习衣裳和服饰。她找来历代服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