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2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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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宁也派人来道贺。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辑宁中外,两建奇功”,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也派了自己的兄弟——因为他的功绩而被封为泰安伯的张富亲自出席了。大家都有些瞠目结舌了,连杜二夫人后来都不敢出面待客了,她的品级太低了,杜老夫人于是指派了杜玉清去接待。众人这才见识到杜家这位三小姐的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的风范。众位夫人心里越发后悔起来。没想到啊,杜家竟然还有这样一位端庄雍容的小姐;没想到啊,杜家背后竟然有这样深厚的人脉,杜渊之其实在所有牵涉到“侍郎上书案”的官员中是最不引人注目,因为他是地方官,又只有正五品的官职——是涉案的文臣中职位最低的,奇怪的是今天前来道贺的人身份却是如此之高,盖过了“侍郎上书案”中大部分官员同样的答谢筵,这让很多人都看到了杜家背后隐藏的势力。
对于这一切杜玉清恍若未查,她一边小心地服侍着母亲用餐,一边笑容可掬地应对着众人对她的试探。杜三夫人的肚子已经大到让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触目惊心替她担心受怕的地步,杜三夫人自己却浑然未觉,她这段时间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人显得越发漂亮起来,肤色白里透红,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丰腴喜庆。席上她兴致勃勃地和客人们谈笑着,温和地答谢着众人对她以及杜家三房的关心。她的周到和好脾气获得了大家一致的称赞,却让同桌的林舅母十分失落。她几次向杜三夫人问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以示自己和杜三夫人关系的亲近,不料杜三夫人几次都婉转地换了话题,或者干脆装作没听见,这让林舅母感觉到自己倍受了冷遇。杜玉清看到舅母差点都暴怒起来,却又不得不强压下来。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父亲这次下狱和出狱的过程让杜家三房的人充分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几个字的含义,对于陌生人或者是不相干的人的态度变化他们可以无所谓,但亲戚朋友也这样顷刻之间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变脸让他们很无奈却又无法躲避。像林舅母这样还好一些,她顶多算是有些势利,之前见到杜三夫人和杜玉清他们时没有给个好脸色而已,但外公外婆和舅舅一直对妹妹一家都很好,杜玉清他们就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也不会同她计较,平时少来往就是,大家就维持一个面子罢了。而杜玉清的二伯母对他们来说可真是避无可避的麻烦了。
前两天父亲刚回来的时候,二伯母吴氏就开始在杜三夫人身边讨好,反复叨唠说的就是一家人还是合在一起过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自己的弟媳去提议当时三房分家不公平,如今三房应该再合在一起过。这让杜玉清心里就有些高兴,担心母亲因此而烦恼,不曾想母亲比她有智慧。她是孕妇,精力不济很正常,所以她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让二伯母既着急又无可奈何。她就开始找杜玉清叨唠,还拿阿志还小以后需要哥哥们的帮衬来打动她,把杜玉清都说得不耐烦了。但比较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长辈,她还发作不得,于是还是笑着对二伯母说:祖父祖母都在堂,我们没权利决定这个事,您如果能够说动他们,我们没意见。二伯母就以为杜玉清答应了,果真乐颠颠地跑去找杜老夫人说项,后来是被杜老夫人骂得面红耳赤地出门来。这才刚消停了两天,今天就因为招待女眷的酒席摆在了二房,杜二夫人好像又看到了希望,和客人说话时话里话外都是我们杜家,我们三姑娘,我们……这个二伯母变脸变得倒是没有心里负担,反而旁边的人都替她感到了害臊。
坐了一会,杜三夫人就累了,杜玉清站起来和众人道歉,想搀扶母亲回房休息,阿眉连忙跑过来说:姐姐要留下招待客人,还是做妹妹的服侍母亲回去吧。她一边说还一边朝杜玉清猛递眼色,让杜玉清差点笑出声来。她刚才看见四妹妹杜玉玲和她之前的几个朋友一直缠着阿眉,估计阿眉对这些人已经忍无可忍了,才会让一贯待人温和有礼的她瞅准机会拔腿逃跑。杜玉玲本身就和她们姐妹不十分亲近,她继续了乃母的风范比较精明势力,但好歹是未出阁的姑娘,和杜玉清她们又是嫡亲的堂姐妹,原来的势利表现得还不十分明显,当三房式微时最多对着杜玉清姐妹态度冷淡些,背地里冷嘲热讽几句。现在却在阿眉面前表现出热络的情感,时不时还要肉麻地奉承几句,估计完全是被她母亲给强力逼迫的,她应该觉得很委屈,所以她的表情极其不自然,嘴上说着殷勤的话语,眼神却吐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整个人非常生硬怪异,让人一眼就识破她的不情愿。这还不是让阿眉最难过的,让她难过的是她那些昔日的手帕交,在杜家落难时对她退避三舍,甚至见面时都装作不认识,如今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在阿眉面前言笑晏晏说起往日的趣事,这让单纯的阿眉如何能虚与委蛇?她还做不到用虚情假意来敷衍应付,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逃跑了。好在她昔日的手帕交中还有两位对她不离不弃,这让她对人生还没有完全失望,反而更珍惜朋友的可贵。
熟人在一起,尤其是平时缺乏娱乐的女人们凑在一起时东家长西家短是最好的谈资,杜玉清听力好,那些想让主人家听到或者不想让主人听到的八卦她都听到了,不相干的她就当一阵风儿从耳边吹过,听过就放下了,如同雁过了无痕。突然,有人说起了范斯远,杜玉清的耳朵瞬间就支棱了起来。
她们说的是这次“侍郎上书案”中范书阳是原来所谓的首犯,现在却成为最荣耀的人,他的儿子范斯远这次不仅中了进士,还得了内阁不知谁的青眼让他去协助都察院办理刘瑾的案子,因为能力突出被破格招进了都察院,一时风头甚劲。听说范书阳刚回来他的座师次辅余得贤亲自上门看望,还想把自己的孙女说给范斯远,结果被范书阳拒绝了。但马上有人反驳,“不对,不对。”她说:“这范书阳如今身体严重受伤,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可能拒绝对方,是因为范斯远其实已经有了婚约,只能婉谢了余次辅的好意了。”有人就叫道:“可惜了,可惜了。余得贤素来有耿介正直的美名,这次刘瑾倒台和他的门生弟子前赴后继不断上疏弹劾不无关系,如果范斯远能够成为他的孙女婿定会更前途无量。”有人立刻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余得贤自己要做正人君子他自己做去,可他不该为了维护自己的清誉,对下属无情,对家人也苛刻。拿这次他那些受到刘瑾迫害的门生弟子来说,他管过他们死活吗?听说,范书阳入狱后,他儿子找过余次辅帮忙营救,余次辅不仅不帮忙还一再鼓吹什么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让范公子都寒心喽。你说,有这样的人作为顶头上司那是命不好,还想求来坐长辈那不是脑子坏掉是什么?”几个人一阵轻笑,有人就低声附和,说道:“就是,就是。我听说余家穷得叮当响,他家的姑娘出门都没有一件好衣裳,这样的姑娘娶回来除了自己想变成楷模,简直得不到如何好处,你说谁会敢要啊。”
后面的声音更低了,“我听说他们家行周公之礼都有严格的时间规矩和仪式的……”
杜玉清恍然,原来范家着急向她求亲是为了堵住余得贤的嘴巴。这些夫人们还真是厉害,虽然她们说的都是道听途说的八卦,但抽丝剥茧后离真相也不远了。不过,关于范书阳入狱后,范斯远找过余得贤帮忙却被拒绝的事情,杜玉清断定相当大的可能性是范斯远自己透露出去的,他的目的是为范家争取同情,借此拉开自己父亲和余次辅之间的距离。从中杜玉清看出范斯远越发成熟了,他处理起问题来已经很委婉和老道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婚事确定()
和外边的热闹相反,杜家,尤其是杜家三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每天照旧过着规律的按步就班的生活。在回家的第二天杜渊之就参加了晨练,仿佛他的荣耀就如他遭受的挫折一样都只不过是他生命长河中被暗礁激起的一朵浪花,飞溅起来很快又落下,最终都归于了平静。
但杜玉清还是看到了父亲身体的虚弱,他打过一趟拳后就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不得不停下来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面对大家关切的目光,杜渊之无力地摆了摆手让大家不用担心,然后喝了几口热腾腾的正气饮后气色才慢慢好转起来。他笑着说:“我的幻想破灭了。有人说:只要静坐禅修便能习武。可我怎么在静坐中明明已经冥想到自己获得上乘的功夫,好像随时能腾云驾雾一般,如今身体却这么不争气,看来我就是一个肉胎凡骨的俗人,练气化神必须在练体的基础上进行才行。”
大家都笑了,连杜老爷子也忍俊不禁。杜玉清却理解了父亲话里背后的含义,他在狱中因为场地空间有限的关系,练功只能以静坐为主,经脉中的气是饱满的,但因为受刑,肉体的损伤导致的失血使得身体的血液供应不足,气力就难以为继。再加上筋骨活动不知导致他身体越发虚弱了。而没有一个坚实强健的身体,他的冥想只能停留在意念中,甚至因为虚弱,意念更为虚妄。
杜渊之休息一会后站了起来又打了一趟拳,大家发现他的动作越发舒缓绵软,显然他完全放弃了使用了劲力,但奇怪的是他头顶上的树叶却如遭受风暴侵袭了一样纷纷飘落下来。每个人都惊呆了,这些叶子显然不是因为自然生命的枯萎而掉落下来的,而是被外力,或者应该准确地说是被杜渊之身体带起的罡风所摧毁的,这得是多大的力量啊!要知道现在可是树木生命力最旺盛的时节,这飘落下来的也都是些润泽油亮的绿叶。可在周围的大家却分明又没有感觉到什么风力,难道杜渊之的武功已经到了大象无形的地步了?于是众人向还在打拳的杜渊之聚拢了过来,然而走到他身体的一丈之外却怎么也无法接近了,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给挡在了外边,横亘在他们面前有种无形的压力。
“咦?”众人都诧异莫名,几个年轻人偏不信邪要往里硬闯,结果却好似撞上一堵墙一般被震得摔倒在地。
杜渊之收功后坐了下来,拿出汗巾擦汗,众人这时感觉那股压力消失了,这才能够走近他的身边。
杜刚尧大叫道:“哇,老三,神奇!你这就是发劲吗?”
杜渊之微微地摇摇头,笑道:“我理解这应该是化劲了。”
杜刚尧做出苦恼的表情,说:“完了,完了,这下不用比我就知道我已经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不要说对打了,我现在想和你平等地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哥过谦了,我也是侥幸,是意外的偶得。”杜渊之笑着说:“正应验了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唯有放下才能拥有。”
杜刚尧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三弟的意思,杜玉清却听懂了,父亲是说他刚才因为身体虚弱所以刻意地放下了使“劲”,没想到因为彻底的放松反而导致全身气场充分流动,能量因而充分聚集形成了势能。父亲说侥幸是因为他原来虽然一直强调练拳时要身体放松,但后天习惯性的努力还是让他手脚多少残留了一丝劲力,今天他因为虚弱使不上劲,身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