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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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其峰刚刚睡醒,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闻着混合着浓郁药香的鸡汤味,肚子不由地咕咕叫起来。耿其峰苦笑道:“这是补药吧?我老汉一辈子刀风血雨闯荡过来,还是头一次喝这玩意。托你的福了。”
“您快别这么说,您受伤还不是为了我?这是四物汤,补血的。”杜玉清从瓦罐里把汤盛到小碗里,刚刚熬好的汤十分烫手,杜玉清摆放在旁边先凉了一会。这四物汤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妹妹阿眉先天脾胃虚弱,从小到大不知喝过多少回,但现在一闻到四物汤的味道便想反胃。杜玉清小时候还帮着妹妹偷喝过好多回。
两人说笑间,只听见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咣当,大门被大力推开撞在了墙上,一个紧张的大嗓门破空而来,“爹,你有没有怎样……”他看见房间里坐着一位陌生的小姐,霎时呆住了,以为自己进错门。
杜玉清站了起来,打量着来人。他长眉大眼,个头适中,身材精壮结实,精神饱满,浑身焕发着阳光一般健康的气息。
“臭小子,进门也不知道敲敲,就这样闯进来。”耿其峰臭骂道,然后不好意思地对杜玉清说:“这就是我家那小子,没读过什么书,不识礼,大小姐请别怪罪。”
“耿叔,您别客气,不是说不用叫我什么大小姐的,我就是您的晚辈,您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她转头面向耿家辉,大大方方地说:“我姓杜,大名叫玉清,小名叫阿杏。在家中姐妹中排行三,耿叔今天救了我,以后我们就当成亲戚往来,不知该怎么称呼哥哥?”
耿家辉的脸涨得通红,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端庄斯文的小姐,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无处放了。
“臭小子,哑巴啦?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嘛。”耿其峰怒其不争地骂道,转脸又对杜玉清歉意地说:“这小子没有见过世面,你见谅啊。他排行五,大名叫家辉,小名叫田娃,生他的时候他娘还在地里劳动,肚子一下疼起来赶不及回家,就把他生在田头上了。”
“爹,说这些干什么!”耿家辉羞得臊眉耷眼的。
杜玉清抿嘴而笑,她一下就喜欢上这位新认识的哥哥,听闻父亲受伤火急火燎地赶来,看似鲁莽,却流露出情感的真挚;骤然面对一位陌生的小姐神情羞涩而目光坦荡,是为性情坦诚。能够独立带着镖队完成余下的任务,可谓做事稳妥。精神饱满,待人真挚坦诚,做事稳妥,这几样就足以构成杜玉清对一个人良好品行和能力的判断。
“耿叔,那你们父子就好好谈谈吧。可别忘了喝汤啊,不然一会就凉了,五哥你看着点。”
“好的”耿家辉挠挠头,吭吭哧哧地答应了。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挨杜玉清出门,耿家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唉,”耿其峰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按道理来说,人家不欠我们的情,毕竟事情是我们惹出来的,但人家分得很清楚。说是一码归一码,伤人是伤人,救人是救人,不能混为一谈。”从杜家人对他的态度上,他看到了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他救了杜玉清,这让他更是内疚,说到底是自己侄女动手要伤害杜玉清,他不过是替自己的晚辈补救,但杜家人显然把他和侄女分得很清楚。这让耿其峰很感动。
“这个师妹真是不消停,从小到大不知惹了多少事了。爹,您就不应该为她求情,应该关她几天,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耿其峰咬牙切齿地说。
“唉,算了,关她容易,你大伯那里就不好交代了。”耿其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大哥现在的心思他现在已经琢磨不透了,但他知道大哥一不高兴,他们一家的日子就会有些难过了。看着幺儿朗目俊脸,耿其峰心里充满了骄傲,这个孩子从小就懂事,从没有给他惹过什么事。幸亏前几年大哥暗示想把季敏嫁给五儿时,他打心眼里不愿意,装作没听懂顾左右而言它。后来大哥又提了两次,他还是咬牙没答应,大哥的脸上就很不高兴。这几年两家结亲的事大哥倒是没有再提,听老伴说,大哥想把季敏嫁给官宦人家,他才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不然他们家早晚就会有祸害发生了。
“五儿,你要好好和杜家人相处,人家是读书人,知书达理,对我们客气,你可不要真的以为人家欠我们的情,做出不知礼数的事情来。”中午的时候,耿其峰已经知道了杜家人的身份,这让他又是惶恐又是骄傲,跟儿子反复交代,不要做出逾越规矩的事情来。
“哪能呢,爹,您也太小看我了。”耿家辉觉得父亲的叮嘱好多余,瞅着父亲又要瞪起眼睛,连忙举手投降,“好好,我保证,我保证规规矩矩的,行了吧?喝汤,您喝汤,不然要凉了。喔,好香啊,给我一口。”
“我给你一个棒槌,连老子的汤都要抢。”
“爹,爹,一口就一口,然后您喝汤我吃肉行了吧?”
“行。诶,不对,合着好料都给你吃了。是你补还是我补?”
“嘿嘿,给您发现了。好,汤您喝,肉您也吃,我就消灭锅底总行了吧?”
“……”
杜家人不知耿其峰和儿子是如何交代的,镖队其他人当天在看望过耿其峰后就回了金陵,留下耿家辉单独照顾父亲。没有几天,耿家辉就给大家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他话不多,见人总是笑,勤快,看到什么活都抢着干,其余大部分时间都不出门,而是在房间里照顾父亲。
这天晚上,杜渊之、姚先生和晚辈们在自己租住的小院里纳凉,也把耿其峰父子一起请出来喝茶聊天。
耿家辉扶着父亲进来的时候,看见其他人都围在桌子旁闲散坐在,桌上摆着时令的瓜果,杜玉清也俨然在座,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看见他们进来,大家都客气地站了起来。
虽然年纪大了,但因为身体底子好,加上杜家人提供的营养滋补,儿子的细心照料,耿其峰第三天就可以起床散步了,现在除了气血要慢慢养着,其它活动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
“耿兄的气色好多了。”杜渊之欣慰地笑着说。
“全靠大人家里人上下费心了。”耿其峰真诚地说。自从知道杜渊之的官衔,他为如何称呼杜渊之费了好的一番脑筋,他比杜渊之年长几岁,但单以平辈论显然不妥,于是开头称呼杜渊之为“杜老爷”这样一个一般百姓对有身份的人的敬称,但杜渊之不愿意,让他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耿其峰自然很惶恐。比较来比较去,最后就选了“大人”这通常对官员的一般称呼,显得比较平等,而杜渊之仍旧称呼他为兄,他们就这样混乱地互相称谓。
耿其峰坐在下首,看着杜玉清和范公子自如地交流读书的心得体会,心里十分震撼。阿志一边吃着甜瓜,一边瞪大眼睛听着两人的谈话,就是小厮等下人们有时也会停下动作听着。虽然父亲已经和他说过杜家很开明,这杜大小姐也在修炼武艺,而且技艺高超不亚于他的水平,但如今杜家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他对官宦人家的认知。
在历年押镖的过程中,耿家辉随着父亲接触过不少官宦人家,他们气质高贵,眼神锐利,总是流露出所谓上位者高高在上凛然不可接近的气势,就说前几天押镖交货到歙县县令家吧,货物主人县令夫人他们也只远远的望到了一眼,那种倨傲冷然让人敬畏,即使只是一个前来接货对账的管事嬷嬷也是鼻孔朝天,谱摆得好大。
相比之下,杜家人衣着朴素,待人温和,乍一见面根本不像所谓门庭高贵的人家,但耿家辉这几天接触之下,却觉得杜家人外表简朴,内心却充实强大;待人温和,一旦发生冲突却即刻能够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这两种有些矛盾的气质和实力共同存在于杜家人身上,让他既迷惑又充满好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命运之说 上()
杜玉清和范斯远争论的是命运之说。这几天他们杜渊之和姚先生带着他们拜访了几家故旧新知,新知是名家大儒慕名前往,故旧有的是杜渊之同年的老家,有的是姚先生父亲的故交,现在隐居乡里。新知固然是烈火喷油,门庭若市,而故旧则参差不齐,他们或富贵或潦倒;或子孙学业昌盛,或凋敝颓败势单力薄,境遇差异之大,让人唏嘘不已。范斯远引用《中庸》开头两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作为自己的根据,说:“天命不可违,只有靠读书教化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杜玉清不同意,她觉得改变命运应该靠德行的修养,不是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嘛。德行应该在读书之前,两人争论不休,最后请姚先生来做评判。姚先生对《易经》有很深的研究,据说给人看命看得很准。“真的有所谓命吗?命和运到底是什么关系?”杜玉清问。
杜渊之和姚先生相视而笑,他们刚好今天在回来的路上就谈论过这个问题。
姚先生摇着扇子说:“《中庸》等以后我再给你们慢慢讲解,今天就随便聊聊吧。”
“命,既然说是天命,就说明一个人一生富贵大致是定了型的,它由你出生的时代和环境决定,比如,你出生在偏远贫苦的农家,你出人头地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你出生在富有人家,家里能够供你读书,你就有可能考出秀才、考出举人衣锦还乡;你出生江南书香门第,从小耳濡目染的是四书五经,师从的是大儒名家,你出仕做官光庭耀祖的机会就更大了。但即使你出生再富贵人家,恰逢乱世,都免不了颠沛流离,甚至遭受更大的迫害。比如改朝换代时的王公贵族,比如秦朝时的焚书坑儒,两晋时竹林七贤那样的文士。比如,”
姚先生停顿了一下,压低嗓门,对着杜渊之调侃地笑道:“在本朝做官可比宋朝时期危险多了。”杜渊之只能报之以苦笑,
“所以确实,一个人的命大部分是老天爷给的,这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但还有一部分是取决于我们自己个人的见识、修养和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应对方式。这个部分是可以通过我们的努力进行改变的。嘉善说读书改变命运,阿杏说德行改变命运,说的就是这部分。但讲究能改多少?这就要好好探究了。
出生同样的家庭环境,为什么有的人一辈子能够顺顺利利的?有的人就诸事不顺?事业事业不成,家庭家庭不和睦,为什么?很多人就会把它归结为命好命不好。有的人觉得自己满腹经纶却怀才不遇,也把它归结为自己命好命不好。真是这样的吗?
有的人说我给人看相看的很准,我一般只要看人一眼,听他说一句话,就基本上能断定他以后的运程。好像很玄,其实不然。因为他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他的可能的运道。
大富靠命,小富靠运。有的人可能因为一时的运气改变了他生活的轨迹,举极端的例子吧,比如农家子弟鲤鱼跳龙门,按一般人的说法够命好的吧,可是如果以后他没有什么实际能力,又不懂得和上司同僚打好交道,后面他就很难出头,出头了也很难保住位置,最后沦落在官场上混日子的境地。而有的人突然遭遇家庭变故,落得个虎落平阳被犬欺,但只要他卧薪尝胆将来未必没有振兴的机会。我们就拿韩信来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