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第6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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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拔出腰间的马刀,狠狠的一斩,那挥舞着锄头向他砸过来的暴民的脖子上,便是多出来一个血口子,由于胸腔中巨大的挤压力,鲜血喷溅而出。那暴民丢下了锄头,本能的伸手死死捂住了伤口,只是鲜血是止不住的,他的口中也是涌出了血沫子。他忽然觉得,因为厮杀半日而早已嘶哑干燥的喉咙变得一阵清凉,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如喷泉般从喉咙涌向了天空,眼前的天空先是很黄,续而变红,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这暴民捂着喉咙躺在地下,死了。
然后下一刻,无数双大脚便是把他狠狠的踩在地上,踩得肉烂骨折,然后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向着马上的骑士狠狠的杀了过去。
第六零零章从贼
牛恶又是狠狠的两刀,和他的名字恰恰相反,他的刀法,并不多么的凶恶,虽然很凌厉,但是更多的,乃是一种飘逸的轻灵。很多时候,就是轻轻的划过敌人的脖子,或者是用尖锐的刀尖一刀刺入敌人的胸膛,然后轻轻一挑。
一刀杀一人,总之就是一句话--杀人不费劲,绝不多浪费一分一毫的气力。
这些暴民若是论单对单,甚至是他以一敌三,以一敌五,都是毫不费力,但是问题是,他们实在是太多了!
牛恶又是一刀,将面前的暴民斩杀,但是这厮也是个极为凶狠的,临死前竟然是伸手死死的抓住了牛恶的刀刃,以至于牛恶根本是来不及拔刀。而这时候,至少有两把菜刀,一扥钉耙,还有一根粗大的木棍,齐齐的向着牛恶招呼过来。
“大人小心!”
身后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灰衣的骑士高声大呼,手中一丈六尺长的红缨大枪抖了出来,夭矫如龙,啪的一声,将那些兵器给荡了开来,顺便还把一个暴民的脑袋给削下去了半拉子。
鲜血脑浆四处飞溅。
但是为了救牛恶,他也是空门大开,被狠狠的一刀刺在了大腿上,虽然他很是警觉,已经是抬腿避开,但还是被在腿上划出来一个大口子,鲜血瞬间便是侵润而出,将衣服染得一片污黑。凶器是一把牛耳尖刀,而握持着的,是一个看上去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他脸上丝毫不见同龄人脸上应该见到的童真,反而是充满了暴戾和嗜杀的欲望,面容扭曲成一团,一刀得手之后,又是一刀,极为阴毒的冲着这骑士的胯下捅了过来。
若当真捱上,怕是不死也得断子绝孙了。
“该死!”
那骑士一挫牙,狠狠的一脚斜斜踢出,重重的踢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只听得一声闷响,那少年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向着后面仰了过去,眼中耳中都是流出了鲜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周围的暴民委实是太多了,那骑士根本来不及包扎,只得挥舞着大枪,继续战斗,而这么一剧烈运动之下,血流加速,那伤口的鲜血,也是流的越发的快了,根本就不说能止住。
牛恶回头一看,见受伤的兄弟已经是有不少了,而周围的暴民,还是无穷无尽!
他只得叹了口气,招呼道:“弟兄们,结圆阵,让受伤的弟兄包扎一下!”
被包围的骑士一共只有十三四人,而包围他们的暴民,怕是几百上千人都有,一望无际,这些骑士,就像是在大海狂暴的风浪中上下翻飞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掀翻。
这些骑士都是一身灰衣,而实际上,在他们的灰衣之下,却还是鼓鼓的,显然乃是穿着甲胄,从衣服一些划开的口子上可以看出来,他们穿着的乃是大红色的棉甲--大明朝军兵的制式甲胄。
牛恶一声令下,这些骑士便是开始挪动,肩并肩的簇拥在了一起,结成了一个小而坚固的圆阵,把几个受伤的兄弟给围在中间,还有一些累得不行的,也可以得到稍许的喘息之机。所幸受的伤都不重,暴民们那简单的兵器,很难对他们身上的甲胄起到什么作用,多半是往下三路上招呼,草草包扎一下便即能战。
他们的身躯就像是一道道坚固的堤坝,那些暴民的扑击,无一例外的都是遭到了遏制,在他们的周围,已经是死伤狼藉,怕是已经有了上百具之多!
但是太多了,这些暴民实在是太多了,那一番杀戮对他们根本是没有任何的影响,而由于要结阵保护受伤的兄弟,他们也失去了前冲的势头,赫然已经是被围在了这个不高的小土丘上!
牛恶极目四望,所见唯有一片憧憧的火把影子,下面则是无穷无尽的人潮。喊杀的声音充溢在耳中,几乎要让人绝望。
他想来冷硬如铁的心中都是不由得生出一抹颤抖--难不成今日真要死在此处了?
牛恶本来不叫这个名字。
他的本名很土,也很有国朝民间的乡土气息--牛二。
在大明朝,姓牛的估计不多,但是姓牛的里面,叫这个名字的,肯定是不少,可说是很普通很常见就跟地里的土坷垃一般常见的名字。
牛二本来也是个庄稼汉,祖宗八辈儿都是在地里刨食儿的,如果不是那一场波及整个河南的大旱灾的话,他也会从老爹那里继承下来那几亩祖上传下的薄田,一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洒下无数的汗水,然后收获除了叫上皇粮国税之外连给妻儿果腹都很困难的一点儿微薄粮食。甚至还会因为叫不上粮食而被锁到县衙面前挨板子打的血肉模糊甚至是生生打断双腿,也可能被地主豪绅瞧上他这几亩地,巧取豪夺过来,就此沦为佃户。
就算是这些因素都不会发生,那也是悲苦一生,然后有可能因为无钱治病而在病痛折磨中死去,幸运点儿的话,能够终老,儿孙若是孝顺,给置办上一口薄棺,草草下葬。碰上那不孝顺的,直接用苇席裹了挖个坑儿埋了就是。
但是命运总是很奇怪的,牛二十三岁的时候,那一场大旱,老家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甚至人吃人的惨状都是屡见不鲜,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他的父母便带着他,踏上了逃荒之路。
这一逃,就逃到了北京城。
父母生生给饿死了,而他,则是因为天生骨架子大,有一把子蛮力,给选上充任了旗手卫的军兵,从此,就成了一个混在京郊镇上的兵痞子。
这一混,就是十五年!
牛二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整日浑浑噩噩的,每天早晨起来就在镇子里头溜跶,张家馆子蹭一顿早饭,中午去王记酒楼吃一顿霸王餐,然后收上三瓜俩枣儿的碎银子,偷上一只黑狗,晚上回去把那黑狗炖了,兄弟们喝着浊酒吃着炖肉吆五喝六的赌钱儿。至于以后怎么样,他没想,也不敢想,一个到了快三十还没娶媳妇儿生娃的人,是没资格想这些的。
这时候,命运的转折又出现了。
在严厉的屠刀和皮鞭下,就像是无数个兵痞子一样,他被迫老老实实的加入了武毅军。
不得不说,军营,尤其是像武毅军这种,有着明确的目标,严肃的军纪,英明的统帅和一个年轻充满活力的领导阶层的集体,是极为锻造人的所在。一块块烂铁给扔进去,锻造出了杂质和污垢,变成了一块块坚硬的精钢!
牛二就是个典型。
加入了武毅军不到俩月,认识他的人都道,这厮跟变了人也似,若是说现在他乃是一株笔挺的杨树,那么之前就是一株树冠快耷拉到地上的歪脖子酸枣树。
由于表现优秀,武毅军第一次出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给提拔成小旗了。
而且还是龙枪骑兵的小旗,这就意味着,他属于那等最为精锐,而且也是连子宁最信任的一群人。
那时候,连子宁还是个副千户,杨沪生也是小旗,李铁也是小旗,而后来掌握重权的熊廷弼等人,甚至还没有加入武毅军。
武毅军奉命南下平叛,在任丘路上和白袍军狭路相逢,牛二先是奉命监视白袍军动向,后来又是带兵从侧翼杀出,给了白袍军致命一击,可说是立下大功,在战后,他和杨沪生等人一起被授予了二等忠勇勋章。
这也是武毅军勋章制度设立以来的第一批获得者。
如此之资历,如此之能力,自然是不会埋没的。
他算得上是武毅军的第一批班底,仅次于辰字所老兵的资格第二深的那等老人。
之后升迁也是极快,跟着水涨船高,不过在第一次喜申卫保卫战的时候他负伤在身,而后便是错过了许多战斗,也因此拉下来一点儿,只是个千户而已。后来连子宁也是为了抬举他,便是把他调入了军情六处之中,负责第一局的事务。
而他这个牛二的名字,未免乡土气息也是太重了一些,于是便馋着脸去央求连子宁给自己换个名字,连子宁因为他作战勇猛,很是凶恶,因此便是给略略的一改,就成了牛恶二字。
随着武毅军的不断扩大,现如今军情六处也是随之而水涨船高,刚刚成立情六处的时候,两个局加起来也不过是三百来人,军情六处参赞李铁才是个区区的副千户,而及至现在,李铁已经是正三品的品级,和所有的卫指挥使平级,封爵第七等,从三品上,云麾将军!
其封爵爵位,在武毅军诸将之中,那是第一!权势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声威赫赫,但凡是武毅军中的官儿,就算是听了心里不喜,脸上也得笑着应着。
军情六处的规模也是不断的扩大,已经是从三百余人扩大到了两千五百余人,其中第二局负责对内监督,因此人数少了一些,只有五百余人,而第一局则是要多得多了,足足有两千余人,也设立了一个千户,三个副千户进行管辖,下面更是细分成若干的百户,总旗,小旗等等。这些单位基本上都是有各自的任务,整年整年的都在外面奔波着,把各地大量的情报和动向汇报到位于镇远府的总部去。
第二局因为涉及到了监督武毅军内部的文武官员的权限,因此是李铁自己兼任的,而第一局的总管千户,便是成了军情六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虽然都是千户,但是权势可是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牛恶出现在这里,则完全是一个意外。
这一段时间,东北乃是多事之秋,第二局的人手大部分都是抽调了出去,镇远府之中只有一些文职人员,可说是极为的空虚,而偏偏这时候,又有兄弟从辽北将军辖地传来了消息--此地似乎要有大变,到处都是白莲教活动的痕迹。
杨学忠那等废物侦查不到的信息并不代表着武毅军侦查不到。
而且非但如此,甚至有些军情六处的探子试图混进去,但是却是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儿,白莲教虽说已经开始大举起事,大量的发展外围,但是那只是外围而已。至于其内部人员,都是观察了许久才纳入教中的,而甚至其中许多人,都是几代人,几辈子信得都是白莲教。想要混进他们之中,极为的麻烦,要经受长时间的考察,而且以军情六处这些探子们的背景,定然是会被探知出来的。
而若是混进外围去,那就知道是充当炮灰儿的料,只怕想要活下来都难。
总之一句话,潜伏这等高难度的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实在无人可派之下,牛恶便是带着人亲自来到了辽北将军辖地,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白莲教众人正在准备,但是距离起事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却没想到,风云突变,他们刚刚到这儿,便是女真大军南下,白莲教蜂拥而起。
而他们当时正在屯河卫的一座破庙里露宿,却是被那些举着火把漫山遍野的去攻打屯河卫县城的百姓们给发现了,被人认出来使的兵器乃是军械,当即便是围了上来,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