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第6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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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彭山虎尴尬的一笑。
要说起来,彭山虎也是感觉自个儿这人生际遇,当真是奇妙的紧。
现在还跟做梦也似。
自己这个白莲教红莲一脉的教主,当年老祖师爷彭莹玉的后人,大明朝不折不扣的大反贼,大逆贼,竟然,竟然当官儿了?而且还是大明朝的朝廷命官?
当初张球到了萨尔浒之后,便是开始组织建立守土后备千户所,这也是连子宁的意思。对于连子宁来说,在这个时代,这片地广人稀的土地上,四周全都是强悍而且随时有可能入侵的敌人,想要在敌人突然打进来的时候不被敌人那么势如破竹,想要在需要的时候随时抽调一批强悍的兵员为己所用,想要把这片土地给守得稳固,甚至说大一点,想要继续往前走,那么就必须走全民皆兵的路线。
有云东北特殊的天气水文的条件,以至于一年只有一季儿的粮食,所以农闲的时间很长,是故在东北有猫冬一说,这一猫,可就是四五个月没了。是以东北的老百姓,一年中倒是有半年的时间处于很闲的一个状态,这个时间若是利用好了,便是大有可为!是故连子宁专门颁下命令,着各新兵卫指挥使,千户,在到达各个县治之后,便着手遴选贱民之中的青壮,组成守土后备千户所。
这千户所的规模,也都是不尽相同,虽然名为千户所,但是却不可能是只有千余人。像是萨尔浒守土后备千户所,就将这些百姓之中的青壮全部包括进去了,足足有二十三个百户所,两千四百余人。
以第十八卫的武毅军正规军官兼任这个千户所的大小军官,同时又在这些贱民中选出一部分来充任,进行管理。这些后备士卒,统称为民兵,还是民,但是却也是兵。农忙时候,三日一操练,每次操练为两个时辰,而农闲时候,则是每日一练,训练的量也是极大,只不过是比武毅军的正规军差一点而已。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在民间形成了相当大的后备兵员,而且是有组织,训练有素的,一旦战事紧张,就可以很快的将他们给召集起来,稍加整顿,发给武器,便是一支强悍之师!
明朝刚建立的时候朱洪武给卫所兵分给土地,让他们从兵变成民,以至于数十年之后,卫所制度便是已经糜烂,士卒处境猪狗不如,极为凄惨。而连子宁则是把民变成了兵,正好是反其道而行之。
别的军官还好说,管分配,管伙食的,却不是好当的,正所谓民以食为天,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做不好得罪人,而张球便是看中了彭山虎在百姓之中威望颇高,是以才让他担当这个位子,也算是知人善用,而且彭山虎干的确实也是不错,不以强力手段进行制约,而是这儿笑骂两声,那儿踹上几脚,笑嘻嘻的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里面的气味儿着实是不怎么好,而且太矮了些,张球球站里面几乎要顶到屋顶,这年头官民差距太大,张球和周奇做出这等亲民姿态,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只在里面呆了一会儿,便是离开。
接下来又去了武毅军官兵们吃饭的所在。
也就是另外的一排房子,这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百姓和武毅军士卒是分开的,军中有自己的厨子,吃的虽然还是大锅饭,但是档次比起那些百姓来可就要高得多了。
像是打猎来的那些野兽,基本上都是归了士卒们吃,百姓们只能捞到鱼汤喝。
板房里放了许多长条儿桌子,每个长条儿桌子上都是放着大簸箕,里面是堆积如山的大饼,白面馒头,十来口大锅里面飘出来不同的香味儿,有的是炖的野鸡,野兔子,自个儿想吃什么随便盛。今儿个猎了一大三小四头野猪回来,那胖胖的大厨还很是露了一手,把这几个野猪烤的油汪汪的,上面洒满了作料,肚子里还塞了不少香茅草,闻起来香气四溢,一眼看去便是食欲大开。
跟那些百姓们比起来,他们就有序多了,都是闷着头吃饭,屋子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西里呼噜的吃饭声音,有的那吃饱了的,就在原地缓缓,坐着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出力呢!
张球两人到来之后,这气氛就要舒缓融洽的多了,都是自家兄弟,笑骂几句,踢打几脚,反而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熨帖。
等到张球两人从里面出来,复又上了马,缓缓策马向着萨尔浒而行去,张球四下里扫了一眼,长长的吁了口气,叹道:“这树,这河,这白山黑水,这天地,这些时日只当看的烦了,只是这会儿要走了,却又是不舍得了。此次进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再见一眼。”
连子宁的手令已经传来了,向张球说明了事情原委,招他立刻回去。
新上任的第十八卫指挥使已经在路上了,张球明日便即启程立刻此地。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君门?当真是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周奇默然片刻,他们二人一军一政,配合也是相当之默契,这时候张球走了,心中还是很有些不舍,只得安慰道:“大人却也不必多想,在京城之中奉职,也是海阔天空,更是亲近圣上,以您的本事,说不得得了圣上青眼,到时候再回这儿,可就不是这般身份了!”
张球叹了口气,苦笑道:“希望如此吧!不过周大人,这会儿本官还没去职,就得说几句在这儿当说的话,本官离开之后,你主持此地,需得跟霍尔根部那些野女真好好相处。当初咱们攻下萨尔浒来的时候,他们便帮了大忙,也得了咱们不少好处,那霍尔根部族长阿济格很得大人看重,咱们如今和他们比邻,万不可欺辱与他们。再者说了,我看他们都不是难相与的,这些时日跟咱们提供了不少肉菜,当初刚来的时候,还帮着咱们建城,也是仗义。”
周奇点头,道:“下官知道了,大人放心便是。”
第五八九章雍王
离岳,山南,雁池。
雁池极大,池中莲荷婷婷,雁兔栖止,至夏日,则荷叶如碧,一望无垠。颇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之美感,不过此时正是隆冬,只有残荷败叶,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雪,也是这京城北地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整个离岳都被覆盖上了一层雪白,雁池上面,枯荷伴着冰雪,别有一番萧疏枯败的风采。
雁池之泮,一栋高有三层,下面是漂亮的白石台基,上面画檐飞角,红漆绿瓦的漂亮楼阁斐然屹立,楼阁的下面却是做的极为的别致,乃是一个依托着岸边的大石雕刻出来的,斜斜的深入湖中约两张长短的石舫。这石舫雕刻的也是极为精美,若不是仔细看,便当真以为是一艘画舫了。
这一道景色还有些名堂,舫名白石舫,楼名青荷楼,清白相间,辉映成趣,最是雅致不过。
青荷楼的三楼,窗子开着,一个壮年男子正站在其后,盯着这满池的枯荷,目光深邃。
他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最为年富力强,精力最为充沛,阅历和经验最为丰富,体力达到顶点,各方面的综合素质完美结合的一个年纪。他一张国字脸,一部美髥直垂到胸前,目光炯炯有神,一张略微发黄的脸庞透着十足的威严,他的身材也很高大,一袭宽大的锦衣披在身上,站在那儿,便是给人一种沉渊峙岳的感觉。令人难以逼视。
总而言之,便是八个字形容:雍容华贵,威严赫赫。
而在其中。又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被他的目光接触到,就像是被当胸狠狠的砸了一拳一般!
他瞧了瞧那雁池。再抬起头来,目光放到了极远处,看着那漫山遍野,似乎一望无际的白,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觉得胸中一阵难言的舒服,不由得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的感觉,但是却被他给硬生生的压下来了。只是化成了一声幽幽长叹:“多少年了,终于瞧见了这北地的雪了!”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眼神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其中透着那那缕缕的寒意,却是让人骨子里一阵彻骨的寒意:“被幽闭于凤阳宫中,每日的去处,只有那方圆不过三丈的小院子。吃喝拉撒皆在其中,身上头发板结,臭气熏天,蚊虫不绝,每到夜间。则身上瘙痒难耐,发中虱子作怪,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眠!每到隆冬,则阴寒潮湿,冻入骨髓,被褥单薄,唯相拥方有些微暖意!孤之爱妃,为了让孤吃上口肉,盖上薄衾,如那民间秀女一般,昼夜织绣,熬瞎了一只眼睛,她本公侯之女,自小未曾有过一日之苦楚。而今不过三十许人,望之已如老妇!”
已经是咬牙切齿:“孤大恨,孤本天潢贵胄,平生恭谨仁爱,向无大错,奈何受此折磨?”
他眼中的怒火再也掩饰不住,忽的爆发出来,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血红,狠狠的一拳砸在面前的窗台上,恶狠狠的低声怒吼道:“孤大恨,孤本天潢贵胄,平生恭谨仁爱,向无大错,奈何受此折磨?”
他这般一发怒,当真是如同虎啸山林,狼嚎月夜,熊咆林间,有一种霸道狠辣,猛恶绝伦的气息,别说是平民百姓,就算是一般的朝廷大员,若是此刻站在他面前,定然也是吓得五体伏地,战战兢兢,口不能言,只有颤抖臣服!
这便是气场了。
长期身居高位,能够轻易决定别人生死的人,往往就是有这种让人臣服的气势。这一点,在古代的官员身上表现的尤为强烈,因为权力实在是太过于集中,而哪怕是一个最低级的县令也足以轻易的决定千百人的生死,自然就有了这种睥睨的气势。
更何况这个人,尤其是区区一个县令能比拟的?
不过此刻,这屋子里面只有一个人,而且偏偏这个人,还丝毫没收到他的气势的影响。
这个人瘦瘦高高的身子,面色白皙,不过他的白,却是那等苍白,惨白,如同死人的皮肤一般。其实平心而论,他的长相是极为俊美的,而且是那种带着阴柔,对女人有致命吸引力的妖冶的美,但是他的下巴略尖了些,眼神更是阴霾刻毒,微微佝偻着身子站在墙角儿的阴暗处,让人一眼瞧去,就无端端的联想到了毒蛇,这个人就像是毒蛇那样,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起来给人以狠毒的致命一击!
他穿着一身青袍,下巴和上唇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却是个品级不高的太监。
他阴阴沉沉的一笑,说话声音略带些嘶哑,就像是毒蛇丝丝的吐信一般:“太子殿下,您不必担心,从现在开始,只怕您想看不到这燕山的雪景都难了。”
那被称为太子殿下的男子回头瞧了他一眼,目光先是狠辣,然后便是变得平静了下来,转过身去,没有接话。
原来这位,竟然就是当今大明朝皇长子,雍王殿下。
跟好色无度,外加贪婪自大的皇三子潞王相比,这位被两废两立的昔日太子殿下,才是真真当得起天潢贵胄之形容。
实际上,国朝有不少重臣,每每提到雍王殿下的时候,都会用到仪容甚伟这个词儿。
雍王论长相,论身板儿,都是酷肖乃父,而这副很不错的皮囊,也给他加了不少的分数。毕竟把他跟潞王那等肥头大耳的货色放在一起,自然是让人一眼就看去觉得更为不凡。
当然,雍王并不是只有这个皮囊而已。
作为皇长子,而且是今上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得来的一个皇子,虽然正德不怎么喜欢他的母亲。更不怎么喜欢他,但是在几乎是一面倒的舆论大潮之下,他出生不到三日。就被立为了太子储君。而作为太子储君,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所有皇子中最为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