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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食味记-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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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静溪客套了两句,便也随她起身离开稻香园,回到村东的孟家新居。

……

是夜,花小麦将宋静溪几人安顿在东边的厢房里,哄着小核桃睡着之后,便同孟郁槐两个坐在榻边,压低了喉咙说话。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伸手无意识地揪扯纱帐,很有点苦恼地道:“文秀才写的那封信,内容我是晓得的,客气中透着一股疏远的味道,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觉!不过是假惺惺地顺嘴提了一句‘请她来’,谁料想她居然真的会腆着脸跑来?当初省城的那些事,莫不是她全给丢到脚后跟,忘得干干净净了?你是没瞧见她今天那股子亲热劲儿,我是竭力忍着才没跳脚,身上的鸡皮疙瘩活活掉了一地!”

说她小气也好,不通人情世故也罢,反正她就是觉得,宋静溪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意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孟郁槐晓得她不过是发牢骚,免不了笑着哄她一回,让她放宽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得她平了气,两人这才歇下,一夜无话。

孰料隔天一大早刚起身,宋静溪竟就不见了踪影,带来的马车和行李都还在,唯独是人,不知去了哪里。

孟老娘抱着小核桃在前院看花,花小麦问过她才知道,原来那宋静溪很早就起了床,说是村里空气清新,田间风光也好,想四处逛逛,领着丫头早饭也没吃就出了门。

有毛病!

花小麦在心里痛骂一句,拧着眉想了半日,终究不放心,摔手去了稻香园。

此时天色尚早,铺子刚刚开门,文秀才在柜台后头收拾,春喜腊梅领着几个伙计前前后后地打扫,至于汪展瑞、谭师傅和周芸儿,应当是在厨房中准备一整天要用的各样食材。

瞧见花小麦,春喜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她。

“小麦妹子,我怎么觉得,省城那个姓宋的女老板,好似不是冲着你来的?”

春喜不知花小麦和宋静溪之间的前事,然而身为火刀村八卦界赫赫有名的中坚力量,她却向来最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瞧出,对于宋静溪的到来,花小麦并不欢迎,这两人从前肯定有不妥。

花小麦是很知道春喜的本事的,闻言便是一皱眉:“此话怎讲?”

春喜将她往门外拉了拉,冲着后院的方向一努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喏,早上刚打开门,她就来了,一瞧见汪师傅,立刻就笑容满面地和他寒暄说话。我瞧汪师傅好像不大愿意搭理她似的,她竟一点也不觉得被怠慢,照旧笑盈盈的,说甚么昨日那道茶香鱼片滋味极好,想向汪师傅请教茶叶菜的做法,顺脚跟着去了厨房。两人这会子,应当是在后院里说话呢!”

是吗?

花小麦不由得心下一凛。

难不成从头到尾,那宋静溪真正的目的,其实都是汪师傅?

……你大爷的,真想飙脏话,这种被人当幌子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不过,宋静溪怎么知道汪师傅现下在稻香园当大厨?他二人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她暗地里咬了咬牙,努力将抑制住那股子随时要冲顶而出的邪火,朝后退了退。

“我先走,麻烦嫂子你替我盯着那宋老板一点。”

她沉声吩咐道:“不管她与汪师傅说了什么,哪怕细枝末节,我全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辛苦你了。”

春喜乐得连连点头,笑嘻嘻道:“嗐,实话跟你说,在饭馆儿干活儿,只算是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顺便挣两个工钱而已,打听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事,才算是我的老本行!我已经让庆有躲在后院门边听了好一会儿了,等下我再亲自去看看——你只放心,不出今天下午,保证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啊?”

花小麦抿唇一笑,谢过她,立刻转身回了家。

后院树下,宋静溪仍在与汪展瑞低低说话。

“这些年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你既又回了桐安府,怎地也不通知我一声?”

她眉头轻轻蹙起,面上带了两分怨怼,软声道:“那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况且,当时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你……”

“我去何处,为甚要让你知道?”

汪展瑞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她:“我与你并无半点干系,如今在这稻香园里干得也不错,无论想做什么菜,东家从不横加干涉,我心头乐呵得很。从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你既来了火刀村,有话也该去同我们东家讲,和我是半点说不着的。”

宋静溪上前一步,扯了扯他袖子,声音愈发柔了:“难不成,你还打算在这偏僻村子里干一辈子吗,几时才能出头?”

第三百三十二话 不是滋味

宋静溪在稻香园呆了一个多时辰,临近午时去了芙泽县城,说是要与赵老爷相聚,顺便探望柯震武。

“哎呦,你是没瞧见呐,我今儿真算是开了眼了!”

午后,孟家新居的前院儿里,春喜搬一张小杌子坐在花小麦身旁,手中捧一盏浓稠香糯的红豆沙,正说得七情上面口沫横飞。

“看那情形,两人多半是老相识了,保不齐从前,还有点什么关系。”

她抿一口红豆沙,抹抹嘴,挑眉皱鼻子地道:“那省城来的宋老板,年纪总有三十来岁,是嫁了人的罢?啧啧啧,居然就直接上手,与汪师傅拉拉扯扯起来,也不怕被人瞧见!我记得小麦妹子你说过,她开的那劳什子桃源斋,在省城是很有名气的,怎么说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这要是传了出去,往后她还能做人吗?哟,我这些年,看过的事儿可也不算少了,今天却真真儿大长见识!”

孟老娘平日里不爱管闲事,今天是难得的好兴致,眼睛瞪得溜圆,抱着小核桃在旁边当捧哏:“那汪师傅,也没躲开?”

“躲啊,怎么不躲?”春喜一拍腿,“可那宋老板到底是个女子,难不成还能下死劲儿推她?汪师傅拂开她的手,她便又贴上去,后院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汪师傅能往哪藏?”

孟老娘便在口中叽里咕噜地感叹两声。

花小麦听得直摇头,实在按捺不住,抬脸道:“娘,小核桃好歹是个男孩儿,您抱着他听这种家长里短的闲话,不大好吧?”

“……你脑子长泡了?”孟老娘看怪物似的往她脸上一瞟,继而便是一个白眼翻上天,“他才这么点大,能听懂什么?你以为你儿子是神童啊?”

花小麦没工夫和她斗嘴。转过头去拉住春喜,有点无奈地道:“嫂子,咱们还是说正经的,你说他二人凑在一处谈论许久。到底是在说什么?”

“不就是那姓宋的女人在一个劲儿地叫苦吗?”

春喜不假思索地道:“说什么她一个女人,在省城支撑一间食肆格外难,厨房里的师傅们手艺没法儿让人放心,她纵是再忙,也不得不每天去铺子上盯着,实在分身乏术,很需要个信得过的人替她将厨房的一应事体打理妥当。话里话外那意思,不就是盼着汪师傅去替她统领后厨吗?”

花小麦先是一怔,继而便抿唇轻笑一声。

虽不曾亲耳听见,但宋静溪的那套说辞。怎么都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将近两年之前,这女人也曾在她面前说过同一番话,情真意切,字字诚恳,仿佛在这世上。唯有她才是那个可以被倚靠的人。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就凭宋静溪那一脑袋的主意,这么多年,又何至于连个靠谱的厨子都寻不到?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统领后厨的好帮手,而只是希望,能有人在适当的时候助她一臂之力,无论花小麦还是汪展瑞。其实都一样。

说起来,再过两三个月,就又到了该举办八珍会的时候了啊……

两年前,为了对抗韩风至,宋静溪巴巴儿地将她请了去,甜言蜜语说了个尽。这一回把念头转到汪展瑞身上,又是为了对付谁?

花小麦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

自己并没有任何对不住宋静溪的地方啊,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曾帮过她的大忙,替她保守秘密。但如今,她却跑来挖稻香园的墙脚了。

“小麦妹子?”

见花小麦久久不说话,春喜便在她肩头推了一把,目光中透出问询之意:“这是怎么了,犯糊涂了?”

花小麦忙收回思绪冲她笑笑:“没事,嫂子你接着说,汪师傅听见宋老板的话之后,作何反应?”

“他?”春喜撇撇嘴,一股脑喝光碗里剩下的红豆沙,“他倒是一直耷拉着脑袋没接茬,可他心里头怎么想,谁晓得?喙,我把话搁在这儿,他两个啊,十有*是老相好。那汪师傅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一直没娶媳妇,保不齐就是因为还惦记着人家呢,你觉着,他真能半点不动心?”

“唔。”花小麦淡淡地应了一声,“宋老板那句‘当初我也是没了法子了’,嫂子可知是何意?”

“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春喜很是懊丧地摇了摇头,“不过那宋老板瞧着比汪师傅大一些似的,敢是当年等不得,先嫁了人,因此觉得有愧?”

花小麦笑了笑:“有可能。”心里觉得烦,不想再在这事上打来回,话锋一转,“对了,芸儿和文秀才两个,还是那德性?”

春喜不懂她为何突然将话题引到这上头,愣了一下,方才道:“呃……他俩应是无碍吧?早晨我见文秀才腆着脸去找芸儿说话,芸儿没搭理他,不过我想着,以那丫头的性子,也撑不了多一会儿的。你只瞧着吧,说不定明儿一早你再去铺子上,两人就已欢天喜地和好了!”

“那便好。”花小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手将小核桃从孟老娘那儿接了过来。

“嫂子你回铺子上忙吧,我今儿就不去了,想歇歇。”

春喜原本还想多问两句,一抬眼却发现她脸色不大好看,当下也不好再多说了,点头应了一声,嘱咐她若身子不舒坦就好生歇着,也就快步走出院门。

花小麦搂着小核桃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思忖片刻,陡然抬头望向孟老娘。

“娘,我想去找郁槐。”

不是去找他求开解,求安慰,而单单只是在这时刻,很想见他而已。

孟老娘似是早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嘴皮子一掀,满面鄙夷:“怎地,心里不舒坦啦?嘁,遇上点事便只晓得寻自家男人拿主意,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你要去我不拦着。先给小核桃喂一顿,下晌早点回来,倘使饿坏了他,老娘揭了你的皮!”

花小麦也懒怠和她解释。等不得地应一声,立刻跑出门去。

很久以前她就曾说过,她从不认为宋静溪在做买卖的过程中使些小手段,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毕竟,这世上恐怕也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一世光明磊落,所言所行无可指摘。

她愿意站在宋静溪的角度上去考虑,对于女子在饮食行当中打滚的不易,更是感同身受。然而,那并不意味着宋静溪就能毫无顾忌地欺负到她头上。

那女人,两年前得花小麦相助,在八珍会上夺得魁首,顺顺利利揽下中秋月宴的主办权;两年之后的现在。她跑来了火刀村,住着孟家的房,吃着花小麦亲手做的菜,然后心安理得地挖稻香园的墙脚,这算什么?

她可以不念恩,但绝不可以,恩将仇报。

花小麦脑子里乱糟糟的。路上也没顾得歇一歇,一口气来到连顺镖局,一脚踏入黑漆大门中。

此时镖局里似是正在招新人,十好几个年轻后生在前院儿候着。孟郁槐负手立在廊下,韩虎等人站在他身侧,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院子中央。一个将盘花棍舞得呼呼作响的青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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