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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食味记-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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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点两下头:“对,对……”

“你看,你原本就害过我一回,不单不知收敛,今儿反而又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就算是随大流,我也难免有些想不过呀,对吧?”

花小麦往椅背里靠了靠,眯着眼冲他微笑,旁边的孟老娘却是毫不客气地龇了龇牙,作势又要将脚上的鞋脱下来。

柱子方才挨的那一顿着实不算轻,这会子脸上仍在火烧火燎地疼,一见孟老娘的动作,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慌张的了不得。

“您信我一回行吗?我是真不知道这珍味园是您的铺子啊!那个……我今儿跟着众人来闹事,是我不对,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反正我人现下就在这里,您看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尽管说,我一定……”

花小麦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便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第一,你得告诉我,那孙正宽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总不见得今儿打发人来我的酱园子里搅和一回,就打算收手吧?”

“这个……”那柱子晓得孟老娘的厉害,更隐约听说过,这稻香园与连顺镖局是甚么关系,不敢胡诌,低下头去仔细思索片刻,哆哆嗦嗦地道,“我也是听他们归林居那起管事的闲聊时说了两句,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那姓孙的,原本打算在珍味园里好好儿折腾一回,每天派遣些人来闹事,直搅扰得园子里管事的人无暇他顾,再对你这稻香园动手。至于他到底想干啥,我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了,真的,我没诓你。”

“唔。”花小麦应了一声,对他笑笑,愈发颜色和顺,“我心里有数了,还有第二件事,不知你可否应承——我想请你替我做个人证。”

那柱子想也不想就将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连连道:“行,行,那有什么问题?今日是我不长眼,冲撞了您,心里早懊悔得了不得了,您如今能用得上我,那是我的福气呀!”

……听听,这溜须拍马的话,真是连个磕巴都不打,一句接一句地往外溜呐!想来当初,魏胖子应是很吃这一套吧?

“你肯答应,我就安心了。”花小麦笑眯了眼,“既这样,我看你今儿也别走了,好吗?你是给魏大厨当过学徒的,灶台上的功夫肯定不差,不若在我这里试试,假使手艺好,保不齐我会将你留下,每月让你赚两个稳稳当当的工钱,也不必再出去听人差遣了,如何?”

柱子立刻露出一脸苦笑。

甚么“试试手艺”,也只能听一耳朵罢了,他还能不晓得,花小麦这是想将他拘在稻香园,免得他转过背回了城,便去孙正宽面前传递消息?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却仍是唯有点头应承下来。

花小麦便将他交给谭师傅,又让庆有和吉祥多盯着他一些,接着从胸臆中吐出一口气,丢出一句“咱也该预备着张罗晚上的买卖了”,就将这事儿翻了过去。

……

孟郁槐晚间归来,还不等回到家中,就已经听说了珍味园下晌发生的事,心中委实有些担忧,先去了稻香园一趟,却没寻到花小麦和孟老娘,便又连忙牵着马快步走回村南,一进家门,却见那小媳妇正坐在院子里,仰脸冲他笑得没心没肺。

“我有点累,左右铺子上有谭师傅他们照应,我便索性偷懒,回家歇着了。”

见她面色如常,孟某人心中便安定了些,故意虎着脸,凶巴巴道:“你还笑得出?莫说我吓唬你,今日的事若再发生个两回,保准你鸡飞狗跳,再别想正经做买卖!”

一头说,一头又朝前踏出一步,拧起眉头道:“我听说,你今儿还敢往桌子上爬了?是谁把你的胆子养得这样肥?”

他提起这个,花小麦倒真吓了一跳,忙往厨房的方向瞟一眼,慌慌张张地将手指竖到唇边没命地让他噤声,压低喉咙道:“你别害我,这事儿要是给娘知道,肯定不饶我的!”

她在心中狠狠将春喜骂了个臭头。

这嫂子……领着她的工钱,干的却是出卖她的勾当,要不得,太要不得了!

孟郁槐被她那紧张的模样逗得想发笑,死命忍了,胳膊一捞将她从椅子里拉起来,疾言厉色道:“我方才去了珍味园一趟,瞧见你将今日来闹事的人留了一个在铺子上,你是打算……”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小耗子一溜烟地跑了进来,高声道:“东家,去城里搬酱料的大哥们回来了,带回来好几十坛。雷师傅两口子正预备好好检查一遍,你去瞧瞧不?”

“去呀!”花小麦点头笑笑,“你赶紧回去跟雷师傅打声招呼,让他等着我,我在家吃过饭,马上就过去。”

小耗子笑呵呵答应一声去了,这边厢,孟郁槐便盯牢了他媳妇的眼睛:“你说不要我帮忙,我便不插手,由得你去折腾,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究竟你打算怎么办吧?你将那些所谓出了问题的酱料都弄回来,是想做个物证?那么留在稻香园里那人,便是人证了?你这是想……?”

花小麦笑呵呵将他的胳膊一挽:“要不怎么说咱俩是两口子呢,真就想到一处去了!说来我还要谢谢那孙老板呢,他给了我这么个机会,我自然要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了,你说呢?”

第二百九十二话 以礼相谢

孟郁槐没有马上答话,向花小麦脸上瞟一眼,垂首忖度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免得与那孙正宽正面冲突,又能将他制住,于你而言稳妥些,且明天一早我去了城里,还可先去替你打点一番。不过……”

他唇边显出两丝笑意:“那‘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是什么意思?”

“这个你就别管了。”花小麦把眼睛一眯,十分高深莫测,“总之呢,到时候我得好生去同那孙正宽道声谢,他这样落力免费替我宣传,真难为他了!”

接下来不管孟郁槐如何软硬兼施,她却是始终不肯再往下说了。

孟某人心下犹疑,但当初既应承了让她自己来处理此事,这会子他就不好一直追着来问,只免不了切切叮嘱她几句,让她不要强出头,也便罢了休。

“咱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我领着你去瞧个新鲜的。”花小麦冲他一笑,转身入厨房,帮着孟老娘把饭菜都搬了出来。

一家人草草将晚饭囫囵吞下,花小麦便立刻与孟郁槐一道又去了珍味园一趟。

搁在平常,眼下这时候,铺子上是早已经下了工,住得近的伙计们纷纷回家,似雷安两口子这起从外地来的,则也各自安顿,锁了院门预备歇息。

然而今日,这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四下里点着火把,潘平安领着一众伙计在院子当间儿行来穿去,把刚从县城里取回的酱坛归置在一处,以便查验。

花小麦与孟郁槐两个不紧不慢地晃进去,迎面瞧见雷安,便朝他招了招手,笑道:“怎么样雷师傅,可有发现不妥之处?”

那雷安却是一脸的啼笑皆非,顺手抱过一坛来,送到花小麦面前,摇摇头:“你瞧瞧吧。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今日来闹事的那起人,大抵是没料到珍味园居然会将卖出的酱料再要回去,未免有些手忙脚乱。家中原本有的,急慌慌赶回去做了些手脚,余下的人们则跑去了归林居,胡乱搬了几坛回家,少不得往里加些料,交出来应付了事。

孙正宽想着要利用这些个老百姓来找稻香园的麻烦,隔三差五闹腾一回,搅得人不安生。这原本不是错。但是他恰恰忽略了一件事。

人一多。变数也就多了起来。那些领了他的钱来闹事的老百姓,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如此卖力,与他并无半点情分可言,一旦有了别的选择。又何必还要死揽着他不放?

或许如此行事不厚道,也不够忠心?

别闹了,醒醒好不好,出了那归林居的门口,哪个还认识你是谁?

花小麦将雷安递来的酱坛一个个看过,忍不住扑哧一声喷了出来,往孟郁槐手中一塞,躲到一边去捂着肚子笑个不住。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啊!

这短短时间之内,他们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也算是很不易了!

酱料原本是没问题的,为了让它显得“有问题,就必须要做些手脚。往里可劲儿加酱油醋的有之,掺水的有之,更有甚者。十有*是从自家门前扫了一撮灰,一股脑儿地倒了进去。

几十坛从省城取回来的酱料,简直千奇百怪趣味迭起,怎能不让人心生佩服?

孟郁槐随便拣了几个坛子来看,也是连连摇头,叹息着道:“这不是胡闹吗?”

就有一个伙计拿了张纸片过来,对花小麦道:“东家你看看,我们去每一家拿了酱料之后,都让他家人在姓名旁按了手印,是跑不了的。”

花小麦便接过去,粗略扫了一遍,轻轻颔首,转而笑着对潘平安道:“平安叔,咱这头都张罗的齐全了,明儿个就劳烦你忙活一日?”

潘平安岂能不知她的意思,痛痛快快一点头:“行嘞,不就是报官吗?丫头你就踏实在家呆着,若这点事都办不好,往后我就没脸再在这珍味园里管事了!”

这年代,女子去衙门告状有诸多禁忌,此事花小麦若自个儿来办,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便,倒不如交给潘平安,省事又放心。

话说,她高矮是两间铺子的东家,也压根儿用不着事事亲力亲为不是吗?

她是不屑于与孙正宽那种货色耍手段斗来斗去,又不愿就这么放过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衙门告状”这条路,是最好走,也最稳妥的了。

……

翌日,孟郁槐早早去了县城,没急着回连顺镖局,而是径直赶往县衙,与那陶知县见了一面,先将这几日之事说了一回。

辰时三刻,芙泽县城忽然起了喧嚣。

自城门外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各自手中抱一个酱坛,坛身上并无半点花纹,只靠近坛底之处有“珍味园”三个小字。由潘平安带头,这伙人一路走,一路淌眼抹泪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管哪里的人都是一样的,笃信有热闹不瞧会被雷劈,见着这阵仗,哪里还等得,呼啦一下便围了上来。

潘平安走在最前头,但凡见着人便要哭诉一回,幽怨惆怅地道:“诸位,你们说说,做点买卖可容易吗?那归林居的东家孙老板,看不过稻香园将场子铺得太开,心生嫉妒恼恨,便要使伎俩陷害——他若有本事的,直接跟人家纠缠去,拿我们一个酱园子开刀,这叫什么能耐?满口编排我们酱园子的酱料吃坏了人……我只是个替人管事的,做不了主哇,东家晓得这事,发了好大怒火,直说我若不把事情解决的周全了,就让我卷铺盖走人!说不得,我今儿就是挣命,也得让县太爷给我讨个公道才是啊!”

跟在他身后那一众珍味园的伙计也纷纷附和,拽着人诉说个不休,从东城门一直闹腾到县衙的大街前,潘平安便跑去大门东侧廊下击鼓叫冤。

这时候,城中已经有许多人尾随着他们来了衙门口,满面兴高采烈地凑在一处咭咭哝哝,若有行人经过,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根本用不着发问,旁边自有七嘴八舌伸过来,将事情添油加醋,说得一清二楚。

陶知县早晨是已从孟郁槐那里得了信儿的,因此丝毫不觉奇怪诧异,稳稳当当将潘平安带上堂,将那些个酱坛子拿来一看,然后……

大喇喇几十坛被动过手脚的酱料放在那里,还有甚么可说?酱料出问题,不算是新鲜事,可问题出得如此五花八门光怪陆离,事实究竟是怎样,谁还想不出来?

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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