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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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你是痛的,我恨不得自己替你受着。哪怕百倍千倍也愿意。”
“那我也和你一起尝尝这痛苦,好不好?”
余言仙君将剩下的那颗毒药放进嘴里吞了。抱着怀里的暮汐,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辰王站在城楼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烟火。
仿佛这厮杀都是带着趣味的,一场互相角逐多日的烟火。金戈铁马,短兵相接。
而在重重的人影之外,辰王猜得到的,那便是掌握了大局的晋王。
是,他们二人从生下来便是注定这样的结局。阴谋诡计、明枪暗箭。二人斗了那么久,就应该像现在这样拿着兵器,面对面地打一场。
“咚——咚——咚——”
这是在攻城门了。
辰王不顾身后的阻拦,毅然决然地走下城楼,站在城门后面。执着一柄长剑,面色不明。
城门被撞开了半人的缝隙,辰王的人在拼劲全力抵着,但,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咚——”又是一下全力撞击。
第一排的将士终于倒下,晋王的人踩在他们的尸身上,冲了进来。
辰王大喝一声:“杀——”
所有的残兵剩将与他一起冲向了敌军。
像飞蛾扑火一般。
夜半,战火终于平息,安静地只剩火舔舐木头的“噼啵”声。
晋王走在那片混着血的土地上,缓缓地低下头,看到了尸体堆最上方露出的一只手,那只手臂上的盔甲,还是自己亲自赐给他的。
他们在凶恶地战斗时,从始至终,晋王只是在远处观望着,瞧着儿时被自己护在手心里的幼弟,在人群之中厮杀。像是被猎犬围攻的狮子,虽有着雄心和能力,却寡不敌众。最后,成了猎狗的盘中之食。
他冷静地瞧着,忍耐也好冷血也好,他瞧着幼弟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晋王双眼之中,一分温柔也无。和在芜芊殿时的他,仿佛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
这才是一国之君,在背后操纵每一颗棋子,而不是在最前面冲锋陷阵。
晋王在军队后面,被簇拥着,重新回到了大晋皇宫。他在一片“万岁”“恭迎”的欢呼声中重回到那个龙椅之上。
第105章 水中捞月(下)()
龙椅上放着的,是叠好的龙袍和龙冠,晋王的手有些颤抖——
“是辰弟走之前放在这儿的吧,这孩子,明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为何还要坚持前去送死。”
“从小他便和哥哥争,能给的朕都给了,为何还非要觊觎这个位置。”
“辰弟,你明明知道,你若想要它,朕便不能再要你!”
“朕只能只能拿着刀,和你走上你死我活的绝路。”
“你为什么要逼朕!”
“我大晋千年基业,先皇不能给你,正是因为你背后的外臣。”
“你怎么,怎么就看不明白”
晋王低下头来,眼泪“啪”的一声,打湿了手背。
晋王抖开龙袍,一封信忽然飘出来。落在了地面上。
晋王弯腰捡起信,正是辰王的手笔。寥寥数语,像是平常无比的家书,晋王颤抖着手看完,终于痛哭失声。
“兄长亲启,见字如面。”
“前几日,辰弟在崀山为兄长置了别院。院子里面栽种了桑树和紫荆。想来兄长瞧了,定是喜欢的。”
“但兄长忽然就去了,辰弟便一把火将院子烧了。”
“烧了之后心中又愧疚,怕兄长哪天又活过来,岂不是要骂辰弟。”
“现在瞧着兄长喜欢朝堂更甚山野,心中宽慰了许多。”
“也好,辰弟,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知道兄长尚在人世,辰弟竟有些松快了。”
“辰弟也终于看清自己想要什么。”
“相较于一个人困在这深宫,还不如从来做过皇帝。只是做个闲散王爷,乏了便去游山玩水,想家了便回来找兄长杀杀棋。”
“可我们这一生,与这样的可能性,终究是无缘的。”
“轰隆隆——”天边忽然炸响惊雷。地面也跟着振动。
有的人冲出去看,竟然发现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缝。
所有的人如临大敌,大声叫喊道:“天降异兆!快逃命啊!”
天空中响起声音:“我乃仙君暮森,尔等并非真实生灵,实则为法器中幻象。时至今日,你们已经体会过人生苦乐,只是机缘,并非你们的真实生命。生于混沌自当消于混沌。若想化作生灵,真实活过,归去混沌后好好修炼,将来必能重生。散!”
顷刻间,整个大陆降下白色火海,触及之处,所有事物都烟消云散了。
城中一片静谧,有的人心有不甘,有的人怅然若失,有的人恍然大悟。但是最终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万里江山,一片云烟。
晋王拧紧的眉毛终于舒展了。
晋王握着手中的信仰头大笑道:“辰弟啊辰弟,我们苦苦相争的这些东西,竟然只是一场虚幻罢了。到手了又如何,连我们自己也不过是一场虚梦!可笑否?可笑否!”
没有人回答他。
晋王仿佛用尽一切力量在大笑,终于力气用光,再也笑不动了。他仰头看着仓红色的天空四分五裂,静静地伸出手来,接住了一团白色的火焰,像是接住一只鸿鹄落下的羽毛。
他面色平静,安然道:“辰弟别怕,为兄这便来陪你。”
瞬间,白色的火焰像是得了松油蹭地化作大火。晋王一下子被它爬遍全身,吞没无踪,化作一缕灵气悄然散于混沌。
法器内的世界烧了三个日夜,最后全部化作了灵气的汪洋。
仿佛所有的繁华与爱恨、荣光与恩怨,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第106章 回归仙位()
暮汐仙子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一阵法力涌动,她终于得以回归仙位。
先入眼帘的是暮森仙君,他从东海寻了数月,终于将清歆仙子寻回。如今瞧着仙器内传来波动,知道暮汐仙子快醒了,便来到她身边看护着。
暮汐仙子道:“父亲。”声音还有些沙哑。
暮森仙君知道她是用何种方法回来的,心中不免心疼,道:“可还好?”
暮汐仙子道:“劳父亲牵挂,孩儿无碍。”
“里面如何,寻到他了吗?”暮森仙君问道。
暮汐仙子抬了一下视线,看了看暮森仙君的清歆仙子,而后者只是露了个背影,并未正眼瞧她。暮森仙君顺着暮汐的视线回头瞧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也有愧。
“孩儿已经寻到兄长聆歌,他现在就在法器内凡世的余府上。”暮汐仙子回道。
暮森仙君眼中露出淡淡的喜色,又夹杂了许多愧疚,道:“那便好。”
临桐太子不在,估摸着是有别的事情要去忙,而法器之外守着暮汐仙子的父母二人,他想必也是放心的。
又或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暮汐。
暮汐仙子又缓了一会儿,那疼痛才真正减弱。暮汐起身来,向这清歆仙子的背影行了礼。
“母亲。”
清歆仙子这才转过身来。点了一下头。淡然而疏离。
仙人的身姿一般由喜好而定,暮森仙君喜欢成熟一些的样子,身姿便看上去凡人三十余岁。而清歆仙子一直定在不足二十岁的模样,和暮汐站在一起,清丽不遑多让。
暮汐仙子抬起头来,用目光仔仔细细描摹母亲的眉眼。
但毕竟清歆仙子离家归隐走得太早太急,暮汐心中的印象只剩了模模糊糊的影子。只在儿时的梦中反复出现。
时间久了,那份记忆便像是化在水里的青黛,愈发不清不楚。
如今梦中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又早已不是儿时的体量,乍一看,竟觉得母亲之于自己陌生极了,找不出一丝熟悉。
清歆仙子离开暮家的那一年春上,暮汐仙子还跟着父亲母亲一起放纸鸢,虽是个凡间玩意儿,暮汐却很是欢喜。
抱着清歆仙子撒娇又抱着暮森仙君撒娇,央求着明年还要来。
而父母二人满口答应着,随后将她支开自己玩。两人在不远的地方开了隔音罩,小暮汐偷偷地看着,仿佛看到二人在争吵。
小暮汐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美好正在悄然远去。
果不其然。
离开的那日,母亲着了一身莲色衣裙,发髻盘的高高的,她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不肯松手的小暮汐,蹲下身来:“母亲要走了,以后,父亲就拜托汐儿照拂了。可好?”
小暮汐死死地拽着母亲的裙子,哭得撕心裂肺:“娘亲不要走!不要丢下孩儿!”
母亲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道:“乖,听话。”
小暮汐仍是不肯松手,哭得更厉害了:“呜呜不要走,孩儿会乖乖的,不惹母亲生气孩儿会努力修习仙法,不让娘亲担心求求娘亲不要走好不好”
她见母亲不为所动,又转身看着身后的父亲道:“父亲快劝娘亲留下来啊,父亲不要让呜呜不要让娘亲走好不好”
而父亲只是悄然走近,抱起小暮汐,看着妻子道:“你真的不会原谅我了么?”
母亲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在小暮汐额头上点下了昏睡诀。
第107章 儿时旧忆(上)()
第二日小暮汐醒来,再也见不到她那漂亮娘亲。每日缠着父亲问,父亲也说不出娘亲去了哪里。
暮汐仙子赌气躲在屋子里面不肯见任何人,想起来母亲便哭一场。有时候暮森仙君隔着门在外面听见她哭,心中不忍,却无可奈何。
正是那个时候,跟着余琢仙君来暮家拜访的余家小儿子余言,注意到了那扇没有打开的门。
从前小暮汐还曾跟在暮森仙伯身后,一同去余府拜见。当时余言仙君就觉得她娇小玲珑,小胳膊儿像是糯米做的,又软又柔,便暗暗下定心思要一直护着这个小姑娘。
如今,纤细而可怜的哭声从门里面隐隐约约地传出来,有仙婢在门后哄着:“暮汐仙子,莫要哭坏了身子。清歆仙子只是出去几日,不日便能回来了”
“骗子!她不会回了!”那声音在门里面,带着鼻音吼道,是暮家的小姑娘暮汐。
余言不忍,走过去停了一会儿。
旁儿的仙婢向他行了一礼。他伸手敲了敲门,道:“月韶,是我,余仲笙。”
暮汐正在伤心处,才不管外面是谁。也许是哭累了,趴在床上并不答话。
余言仙君又敲门,问道:“月韶?”
余言在外面听不见回音,连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心中骇然,以为她哭昏过头。顾不得身旁仙婢劝阻,一脚踹开门。
屋里的暮汐感到自己的屋子被人闯入,以为又是那些劝她的宫婢,心中十分气愤。捞起身边物事便向外抛。喝道:“都说了不要管我!”
只听得噹得一响,前面的那人便停了脚步。跟在后面的仙婢皆惊呼出声。
鲜血顺着余言的额头上流下来。暮汐才想起来自己抛出的是茶几上的茶盏。杯盏并不是平时的瓷器,而是经过打磨的极天之石,坚硬无比。
暮汐吓得魂不守舍,再也想不起来哭。她本意是砸在来人的肚子上或者裙子上,使力的方向比较靠下,但余言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身量正正好好是大人的一半。
得亏是他还躲了一下,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