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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长相思·水华传-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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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轻叹一声,谨声道:“三郎可有听过一句话。‘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霖漓剑眉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跪下身道:“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皇上固然是圣明之君,为我大齐开拓出前所未有的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理应对皇上感恩戴德。可是施仁政则民心宽,施苛政则民心狭。如今天家出行,要百姓跪送数个时辰、忍受烈日暴晒无异于施以苛政,如此百姓定要心生怨怼。时间一长,他们必不会念皇上赐予他们的太平盛世,而一味计较于一日之长短,此便为民心狭矣。如继续叫他们的狭隘之心滋长下去,于我大齐必定不利。臣妾恳请皇上细思之。”

霖漓沉默许久,又挑帘向外看去,渐有恻隐之色。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命车架暂停,召李禄海上前听旨:“传朕旨意,请侯驾百姓起身相应。今后朕再率宫眷出行,也不必强令他们跪迎了。”

李禄海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了霖漓神色以及跪在一边的我,立时便明白了几分,连忙应了。不多时便听车外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喊声:“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霖漓展颜一笑,起身上前扶起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爱妃不吝赐教,否则我可是要遗恨终生了。”我盈盈起身正要说“不敢”,却见他已经出了龙辇。

忙忙跟着出去,只见道路两旁的百姓们脸上皆洋溢着喜色,却是一个也不敢起身。霖漓那一袭九龙华袍移至一位老者面前,亲自扶他起身道:“朕实不愿老人家跪迎朕车架,老人家请起。”

那老者感动得涕泗纵横,颤巍巍道:“草民不敢啊皇上!皇上乃天子,草民万万不敢哪!”

我亦上前轻柔扶起两个小孩子,抬头向众人道:“皇上圣恩圣谕已下,尔等莫要拂了圣上一番心意,都快快起身吧。”众人这才一个个起了来,谢恩之声响彻天地。我低头为两个孩子掸一掸身上的灰尘,笑道:“皇上圣恩垂降万民,你们长大以后也要报效皇恩才是。”

两个孩子只愣愣地站着,一旁的一位妇人似乎是他们的母亲,忙叫他们跪下谢恩,又道:“谨记皇上圣恩,谨记娘娘垂怜。”

我点一点头,随霖漓复又回到銮驾上。

车马又行,霖漓笑道:“这下好了,我可以宽心,你也不必为他们忧心了。”

我软软靠在他身上,细细笑道:“润儿多谢三郎仁慈之心!”

好容易到了乾和行宫,已是午时。霖漓择了行宫中仪制最盛、堪与乾寰殿相比的九洲升平宫住了,而我之所居,便是他为我建造的新殿——四海归心宫。九州升平与四海归心隔水相望,中间是乾和行宫中最大的荷花池——华清池。池上一条九曲回廊桥将两座宫殿之门相连,因而远远看去,这两座金碧辉煌的宫阙宛若一体。

而我才进了四海归心便愣住,原来此宫亦建在水上,整座宫殿地下皆是水波荡漾,此时荷花盛开、更兼花香阵阵。水上半丈处以汉白玉石雕成地面,雕饰以镂空花纹。走在宫殿中如若行于云端。我回首脉脉望向霖漓:“三郎为润儿费心如此,润儿心里好生不安。”

他只是爱怜地抚着我的手:“无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嫣然一笑,却忽有些担忧之感在心内不断滋长,宠极爱还歇,此刻的我已完全达到荣宠的顶峰,那么接下来……我不敢想像。

心绪紊乱如蔷薇,即便四海归心如何清爽,心内依旧焦灼。实在静不下去,用过午膳后便向着不愿的容景宫去,那里正是望舒所居。

才进正殿望舒已然迎上来,盯着我瞧了一瞧忽然行礼如仪:“嫔妾贵妃秦氏参见恪尊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不迭去扶:“姐姐这是做什么?这么着你我姐妹可是生分了!”

她起身,唇角蕴一丝长存的笑,与我在殿内坐下,又唤婉葩上茶,这才笑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妹妹你是聪明人,应该是明白的。”

我长长叹息:“姐姐是想叫柔儿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是么?”

她轻轻点头:“正是这个话。”

低迷一笑,我转过头去看她:“那么姐姐可知柔儿心里想的是什么?”

“如果不知道,我还算是柔儿的舒姐姐吗?”她用银匙拨弄着菊花凉茶中的冰块,便有玲玲之声悦耳动听:“虽然我还没有亲眼去见识,却也听说四海归心焕然若金屋,皇上对你的恩宠之隆重登峰造极。柔儿一向重视你们之间的情分,如今见这个情状只怕满心被一句‘宠极爱还歇’沾满。说得直白点儿,柔儿危机感愈重了。”

我戚戚低下头去:“正是这个话。”

望舒再度响起的声音带了一点自嘲:“那你可知这世间什么女子永远不会失宠,永远可以与皇上日日相伴?”

我诧异抬头:“有这样的人吗?”

她依旧是气定神闲的姿态,语气淡然道:“自然是有的,这个女子也在宫中。只不过,她么,不是嫔妃不是宫女更不会是医女。”

我颓然靠在椅上:“你是说皇后?”

望舒望着我腰间的九瞿绕云佩,那是只有皇贵妃才当得起的饰物,轻轻笑道:“不出九月,群臣必将上奏皇上请立皇后——我大齐不可三年无后。而皇后的最佳人选自然是你,出身国公之门、是为先皇后亲妹、陲疆一战中大齐的头号功臣、皇三子嘉和的生母、后宫位分最尊的皇贵妃娘娘。你作皇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凄然摇头:“我不想作皇后,姐姐是知道的。而舒姐姐也应该明白其中的缘由,很多东西是柔儿不想忌讳却又不得不忌讳的。”

第四十八章。乾和雨纷纷(2)

第四十八章。乾和雨纷纷(2)

“你担心的是又纯御皇后?”

我合上眼欲使自己平静下来,口气平淡道:“舒姐姐知道,皇上曾不止一次说过我像极了他的捷儿,就连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时他也错把我认作姐姐。而姐姐她就是在封后大典上被刺身亡,柔儿真的害怕,怕自己若做了皇后,在皇上心中会彻底变成姐姐的影子。”

殿内寂寂,望舒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任凭时间随着太阳的光影在空气中一寸一寸地一动、消逝。终究是婉葩开口打破了沉寂:“如果皇上想把柔姐姐当作纯御皇后娘娘的影子,他早就做了,又何非要必等到姐姐做了皇后以后?”

疑惑地抬头看她,之间婉葩没有一丝的迟疑,连珠炮一般接着道:“虽说姐姐与纯御皇后娘娘是为琴声姐妹,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可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纯御皇后娘娘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姿态,一举一动除了温柔和蔼之外很难再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对皇上只是恭顺再恭顺。而柔姐姐虽然同样出身名门,性格却不是一味的温和,更兼凌厉与柔媚,至于对皇上的态度则是坚决而肯定的——他只属于姐姐一个人。皇上绝不会把这样两个人当作一样,除非他是老眼昏花!”

“怎么可以这样出言不逊?!”望舒连忙将她的话喝断。

我却正听得入神,拦住望舒向婉葩道:“你继续说。”

“是!”婉葩爽利地点头:“奴婢是说,姐姐完全不必担心。皇上若不是真心爱姐姐,他绝不会将一个影子宠到这般境地。更何况,姐姐与皇上的恩情未必抵不上先皇后。”

望舒接下去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柔儿与先皇后之间,皇上最先见到的柔儿,并且一见倾心,而后在会选了纯御在身边且爱幸无极。就算他想把一个人当作另一个人的影子,也不该是要柔儿去代替纯御皇后。”

“是么?”我犹是不信:“可是他后来在秀女中没有找到我后,对姐姐她是那样好,他们之间也继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爱恋。这难道表明不了,最开始的影子也会逐渐变成真正的挚爱?”

望舒忽然拊掌大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心头骤然大亮,我不由瞪大了眼:“真的是这样!”

望舒亲和地笑:“为什么不是这样?”她抚住我的肩膀:“其实呢,就算皇上和先皇后感情身后,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多,也不过是一段镜花水月的爱恋罢了。而时至今日你与皇上相伴已有近两年的光景,皇上是圣明之君,他完全能够处理好两段感情,之将对纯御皇后的思念搁在心底。柔儿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我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舒姐姐,如果没有你,柔儿也许要一生痛苦了。”

她笑盈盈道:“该谢的人不是我!要不是有婉葩在一旁,我早就无话可说了,更别提劝你。”

婉葩忙忙摆手:“婉儿不敢居功呢!”

我唤她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为何不敢?婉儿,你是我的妹妹呵,姐姐真的为有这样一位妹妹而由衷地高兴。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直言不讳地劝我。”

她柔顺地垂下头去,忽又抬首,一双大眼睛闪动着如夜空繁星般璀璨的光芒:“那么姐姐肯作皇后了?”

我仍是踟蹰,面向望舒道:“柔儿是觉得,舒姐姐比我更适合作一国之母。我终究不能……”

望舒轻轻一哂:“你素知我的性子,没什么好说的。柔儿,你要知道,只有做了天下人都离不开的皇后,你才能够永葆隆宠不衰。”

不免也动了几分心思,我道:“这是是在话,何况做了皇后才可以真正震慑住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只不过,皇后哪里是说当就当的呢。”说着向东南方向努了努嘴。

望舒亦是忧心:“这便是你我最需留心之处,那一位可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尤其是新一批秀女不久就会入宫,这可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

我点头:“是啊,她现下病着,即便我这厢出了意外,也赖不到她的头上去。”思绪触及前事,我又道:“就似上回,姐姐还记不记得,恰恰就在她生产的时候我出了事。后来追查起来说是珺福雅使人害我,当时我整个人都几乎要疯魔了,自然不能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再到后来才明白,依珺福雅的性子,顶了天也不敢做那样的事情,必是有人从旁挑唆了的,她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而那幕后主使除了晨贤妃还会有谁!”

一丝冷笑漫上望舒妆点精致的唇:“论起聪明来,你我都比不上那一位。如此善于伪装,她还不如直接去作个戏子!”

我亦笑,脑中忽似电光火石:“前阵子每在人前,她总要找机会与我争吵,莫不是也为了撇清自己?”

望舒凝神思索须臾,凛声道:“后宫诸人尤其是皇上一向知道贤妃聪明,她一定很清楚若与你翻了脸,到时你出了事她定然首当其冲逃脱不得,因此任谁都不会相信贤妃回去害你。”她朗声大笑:“好个洛云祥,真是厉害得不得了!竟会用这样高深的计谋,不亏是大将军的女儿!”

我冷冷一笑:“她肯为我如此费心,不是不辛苦的。”

望舒语调中弥漫着深蓝色的恐怖:“她已处处安排妥当,只怕动手之期不会很远了。”

我含一口清凉花茶在口中,待它的凉意完全消失方缓缓道:“是啊,最晚也就是在立后前夕,只有除掉我,她才有可能登上后位呵!”

望舒郑重点头:“你一定要处处小心。”

我“嗯”了一声道:“我固然能够珍重自身,但是我们最大的不足之处便是不知晨贤妃那边的动静,不知何时她才会下手,兵家常言‘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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