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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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钟声幽幽起(3)
第十五章;钟声幽幽起(3)
他眼中含着款款柔情,在我眉心轻轻落下一吻道:“柔柔,这里距离乾寰殿已是很近了,随朕回去好不好?”
那一刻,我几欲满口答应下来,几欲与他在兰花簇拥幽香萦绕中回到那熟悉的龙涎香中。可似乎理智终究是占了上风,我离开他的怀抱,浅浅笑道:“皇上不久前才说过九五之尊不可以失信与我个小女子,怎么今儿又想反悔了么?”
“你不明白。”他笑着深深凝睇,眼中是那揉棉扯絮一般的柔情:“《诗》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朕再也不能忍受身边没有你的日子了!”
心上不好意思起来,脸微微的泛红:“柔柔坚信皇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既如此……当初与皇上定下的两月之期,不如改为两天如何?这样岂不两全?”
“好好好!柔柔的话都是极好的!”他兴奋的又将我拥得紧了些,“朕等这话已经等了很久,朕等你也是等了很久!”
我顺从的依偎在皇帝,不,应该说是霖漓的怀里。也许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的人生会重新铺好一条华丽的白绢,无论遇到多少艰险困阻,白绢上终会呈现出完美图!
我不会轻言放弃。
更不会轻易退却!
通宵,我们在兰香扑鼻的太泽池便漫步,在树梢悬满小巧玲珑宫灯的御花园中漫步,甚至在整个灯火通明的皇宫中漫步,不管有多少人会看到。霖漓始终暖暖牵着我的手,仿佛牵着我的一生。二人闲闲散散说着柔情蜜意的话儿,偶尔调笑几句,风情无限。这一刻,他与我不再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与卑微低贱的宫女,而更像平常人家的新婚夫妇,亲密无间。
不只是这一刻,我相信,永远都会如此!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绿波。”霖漓浅浅吟着,转首望着我笑道:“柔柔,其实你很想一个人,你知道吗?”
姐姐?难道他又想起了姐姐?他仍是将我当作姐姐的影子?心头一凉,不觉松了与他紧握的手,然而只一会儿我便温柔笑道:“柔柔却不知自己像谁,还请皇上明示吧!”
“傻丫头!”他食指在我鼻尖上轻轻一刮:“朕把《洛神赋》都念出来了,你还不知道么?”
顿时释然,我暗暗嗔着自己多心,将身子一扭婉转娇笑:“奴婢一介小小宫女罢了,安敢与洛神宓妃惊鸿之姿相比拟?皇上取笑了!”
霖漓双手负后,踱着步子缓缓道:“曹子建笔下的洛神原就是甄宓的化身。甄宓貌美如花,先为袁熙之妻,后为建文帝曹丕之后,乃是曹操心喜之人,又是曹植魂牵梦绕的那一抹倩影。如此绝代佳人,却落的个一生不能自主,后为谗言所害被建文帝赐死邺城的结局。下葬之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那般凄惨。”他走到我身后展开双臂将我环抱:“柔柔,虽说你的长相与她相似,朕却万万不要教你的境遇下场与她又半分相像!就算你此时不过是宫女,朕终有一天一定要你尊崇荣华,富贵一生。谁叫朕喜欢你呢?”他轻吻我的耳垂:“朕在也不要你离开朕了!”
我咯咯地笑着:“皇上说这样肉麻的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信件荡漾起无穷无尽的欣喜:但愿他会兑现自己许下的一切承诺吧。
然而终究是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掠过:如若霖漓所言成真,此后他一心置于我的身上,那么我一定会是幸福的。可是望舒要如何呢?要她提早步上她口中嫔妃们不可改变的悲剧命运吗?而促成这悲剧的人,竟是我!
再次见到望舒已是第二天黎明,天际方泛出微微的白,红墙之间通夜不息的宫灯尚未灭去。望舒一袭深紫色暗纹凤尾裙,只在领口裙角饰以细细小白花图案,因着纹暗花渺,远远望去只似极素朴一条长裙,所罩的鹤氅亦是深邃的蓝紫色。一见我归来立刻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含笑道:“自今日起柔儿可是要苦尽甘来了!做姐姐的要先恭喜你才是呢!”
我微有些尴尬,咬了咬嘴唇道:“舒姐姐,你……不怪我么?”
第十五章;钟声幽幽起(4)
第十五章;钟声幽幽起(4)
她眼中无端掠过一丝闪烁不定而不甚真切的惶恐,随即又充盈了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平淡和蔼:“柔儿这是何话?你是我在宫中惟一一个可以倾心相信的人,咱们又是极好的总角至交,我怎会不希望你从此幸福快乐?”
在她脸上我找不到任何不快或是愤怒怨恨,只得认为是自己太过多疑,连对望舒这样亲密的姐妹都怀有疑心。便对她报以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望舒回赠给我一个她永不变样的笑容:清、浅、淡而又不失温柔。旋身快过朱红门槛:“我明白现在的你十有**已听不进我的劝告,可是我既然身为你的舒姐姐,有一言便是不得不说。你若听得进去,则好好思索一番方不负我之苦心,若是实在听不进去也就罢了。”
我跟上她的步子,笑问:“舒姐姐之语柔儿自当洗耳恭听,不是是何话呀?”
她并不回头,望向天空道:“柔儿,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切勿走入迷相!”言毕径自走了。宫灯橘黄色闪烁不定光芒的照耀下,她的影子欣长而优美,却带着抹不去的幽愁。
我只是难以理解,望舒乃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手中又握有总管后宫的大权,霖漓对她亦是十分眷顾,一月之间总有半月召幸于她。如此尊宠,她为何坚持着要时刻保持清醒,时时记得自己终会有败落的一天?难道这样可以永保无虞?还是,真的只是她天性使然,一生注定要剔透的无半分晶莹……
如此人生,恐怕不会有多么美好。我望着她忧郁的背影,暗暗叹息。
因着一夜没睡,今日便困倦的很。白日与望舒随意绣了些花,又下了几回棋,时至黄昏便辞了出来,回到我在她宫中的偏房欲早早歇下。
躺在床上似是无意之间环顾这间屋子:长不到两丈,宽不过一丈多谢;地面以大理石铺成,门窗皆被涂成炫目的朱红色;屋内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柜以外还放置着四、五件股东花瓶;另外一只鎏金香炉中正焚着令人倍感舒适的安息香。
作为宫女能住在这样的居室里已是不错。只是……我微微一笑:只怕我是最后一次住在这种居室中了,明天晚上……想至此处,不禁面颊飞红,自心内冲上一阵娇羞,懒懒打了个哈欠,翻过身用衣袖覆住面庞不愿在想下去。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轻掀我绣着白兰滚边的天水碧色长袖。“是谁?”睡得正香的我忽然被打扰不免会不高兴,正要发牢骚,那无比熟悉的身影却已然映入我甫睁开的眸子,不由得惊叫出声:“姐姐?!”
姐姐一身与她当初入宫时一般无二的五彩镂金百蝶穿花长裙,复杂的发髻上簪满无数我从未见过的珍宝,脑后隐隐有浅粉色的光圈淡淡闪着光芒,她温和地微笑:“是我,柔儿。”说话间缀满金粉的睫毛轻轻颤动,洒下一脉光辉。
惊喜之下我翻身坐起,紧紧拉着她的手腕:“姐姐!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在天上作了仙女么?”
她用另一只手轻抚这我的手背,留得足有两三寸长的指甲上明晃晃嵌着金片,远远看去就似镂金的一般,闪着夺目的光芒:“姐姐如今是王母娘娘的义女,名唤夜华公主。”
“夜华公主……”我默念着这四个陌生的字眼,半晌抬头看着她从额前斜掖入耳后、亦传了粒粒细小金边夜明珠的乌发以及她妆饰得华贵无比的面庞,缓缓赞叹:“的确是十分华丽,想必姐姐在夜间会更加华美绚丽。仙女就是仙女,凡间任何女子不论怎样妆饰都无法比拟仙女的气质高洁。更何况姐姐是王母娘娘的义女,天界的公主。”
她噗哧一笑,涂满金粉的嘴唇因唇角上扬而散发出耀眼光华:“昔日我就曾说过柔儿最会说令人舒心的话。如今更是厉害了,嘴儿甜得不行!”正笑着,她忽似想起了什么,“呀”地一声道:“瞧我瞧我,连这次下界的正经事都差些忘了办。身为仙女我本不该私自下届,这次实在是因为有十万火急之事我才不得不回来告诉你!”
“十万火急之事?”我诧异道:“是什么事情啊?”
第十五章;钟声幽幽起(5)
第十五章;钟声幽幽起(5)
她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人听见:“前些日子王母娘娘翻阅记录谪仙在人间事迹的记录薄册之时,我在不经意间看到圣翼护法……也就是现在人间的皇帝完颜霖漓,他三天之后就要归天了呢!”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便又道:“按照你们人间的话说就是完颜霖漓三天之后就要死了!”
“什么?!”我豁地站起来:“三天?三天之后他就要死?他怎么会死的?姐姐你告诉我啊!他为什么三天以后就要死了呢?”我急得哭出来。
“这是定数,改不得的。”她饱含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姐姐可以为你指一条路。”
“真的么?”我又欢喜起来:“姐姐快说,我要怎样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她摇摇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够挽回他的性命,天地之间万物皆有其定数。完颜霖漓身为天界谪仙,他在人间要存活几载也是早早定好的,你怎能改变?”嫣然一笑道:“姐姐所能做的只有为你指一条明路,”见我垂首不语便又道:“趁你尚未陷入苦海,快快结束这一切好不好?”她垂下眼帘略想了想,贴近我耳边道:“其实你是……”话未出口却见她手上一枚宝石戒指开始闪起耀得人眼痛的红光。
我连忙用衣袖挡住眼睛,她见状似有些惊慌,忙忙掩住那红光,起身行至窗前道:“看来我私自下界之事已被发现,我得马上回去了,柔儿你好自为之吧。”言毕将身一跃,化作一条粉红色的光带飞出了窗外。
“姐姐!姐姐!姐姐!”我抓狂地尖叫起来,却发现自己正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急急向窗户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姐姐的影子?却见婉葩推门进来,赶到床边坐下抚着我的后背欲为我理平气息:“柔姐姐是怎么了?梦魇吗?怎么会一直叫着‘姐姐’柔姐姐难不成是梦到纯御皇后娘娘了?”
见她进了屋子又问我是不是梦魇,方才知道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我梦中所见罢了。可是梦中姐姐与我的对话却是那般清晰,与传言中的‘托梦传语’十分相似,如果梦中姐姐之语都会成真的话,霖漓岂不是要在三日后便离开人世?想至此处我不由得又慌了,冷汗潸潸而下,接连打了几个冷战。
婉葩安慰道:“柔姐姐无需害怕,不过是个梦而已。嗯,如果你无法开解心结,不如对婉葩讲讲你的梦吧!是在不成,就去讲给我们娘娘也好啊!”
望舒!对,此时此刻也许只有望舒才能助我参详此梦了!我略理了理心气,柔声问:“婉葩你怎么会在这里?舒妃娘娘那边不用伺候吗?”
她莞尔一笑:“碧婕妤来了溯宇殿呢!娘娘命我到小厨房取几样茶点,方才路过柔姐姐门前听到姐姐一叠声喊叫着,我可不就破门而入了么!”撅了嘴道:“碧婕妤那厮也真是的,现在已近酉末了,她还来关雎宫做什么?难道是成心想折磨我们这些奴才吗?还是成心要一天十二个小时监视着我们娘娘?!”
她到底年轻些,十三四岁的年纪说话不知轻重,对碧婕妤那样的主子也是一口一个“那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