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 大结局加篇外-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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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逃跑已是痴心妄想,只能撑得一刻是一刻。我利落地用微薄的灵力护住气舍穴、膻中穴、百会穴、风池穴、一柱穴,运气在周身筑起一道气墙,抵御那绵密不绝的热气。虽然我灵力薄弱,却不想那灼灼火舌舔至我所筑气墙处,却像被兜头盖脸斩了一斧的猛虎一般迅速地萎蔫了下去,不得再近我身,叫我有些意外欣喜。
还未缓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听得一后在火海之中冷冷一笑,抬手一挥,那一池酒水瞬间便成了滚滚沸油,火焰颜色渐浓,油星沫子溅射四散,直扑我门面而来。
“第七道业火,滚油之火!”
我自丹田之中提起一股真气,加固周身结界,却不想,那迎面溅来的油火似一道道狠戾马鞭抽打在结界之上,丝毫无萎顿之势,反而黏附于气墙表面,越烧越旺,瞧着叫人心惊肉跳。
一后眉尖一动,似乎有些意外,“原来,你竟真是那洛霖所出……”
我却没空理会她纠结我究竟是一帝生的还是水神生的,只见那火星绵密袭来,步步紧逼,将我围拢其间。我方才看清,原来我所筑气墙乃是水汽所成,水虽可灭火,却是普通之火,油比水轻可浮水上,故而油火半分不惧水,反而附着水上越燃越炙。
适才了水汽结界灭了酒火,现下却反成了我的累赘引火烧身,想来一后便是凭着我有几分控水之术断定我是水神所出的。
并拢三指放于嘴前,我大喊一声:“破!”瞬时,水墙应声破裂,四散开来。那本来依附水墙将我围困的油火亦登时消散。然,去了燃眉之火,亦去了护体之水,眼下,环绕八卦转盘的沸油烈焰热气滚滚袭来,我周身顷刻大痛,犹如鞭笞,灵台之间有一缕水烟缓缓逸出,被火气瞬间吞噬,蒸腾无影踪。
“咳,咳,咳咳……”我跌倒在地捂住胸口,不能抑制地大咳出声,最后勉力凝了凝神,方才勉强开口道:“一后……一后若是现下焚了我的灵元五内,怕是……怕是也一道杀了火……火神之子!”
一后并指覆手,面色惊变,“你说什么?!”
我颤巍巍抬了手,指了指眉间印堂,“了里,有二殿下的元髓成形……不出……不出十年……十年……”
“不可能!”一后凌厉将我打断。
我孱弱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如何……如何不可能?我与火神……已然双修……双修过。”
一后站在妖艳摇摆的火焰中心,脸色晦暗沉如翰墨,双手紧握,青筋浮于手背,不知是气是怒,是惊是疑。
我舔了舔表皮开裂的双唇,皴裂的粗糙感叫我皱了皱眉,不咸不淡添了一句,“如若……如若不信,不妨来探……来探我元灵……”
凡人有言,虎毒不食子,却不知虎毒食不食孙。不过,周遭火势确实稍稍减弱了些许,我大喘出一口气。但见一后立刻举步跨过八卦两极之界,来到我身旁蹲下,举手便来探我腕间脉象元灵,“你了妖孽,竟敢勾引旭凤……”
我垂目咬牙,使尽全力击出一掌,与一后掌心对掌心正相对接!火可焚水,我就不信水不能克火!我堂堂正正一个精灵,最最讨厌有人说我是“妖”了!
掌风出处,划过一道凌厉的雪白弧线,似利剑开刃之光携了雷霆万钧之势攻向一后,不是别它,正是极地之冰三九之雹。尖锐的冰刃直指一后掌心劳宫穴刺去。
一后面色一变,欲收回右手,却已然来不及。了一地恍若静止的一瞬之间,忽听得她突然启口,喃喃念咒,右掌心腾然跃起一簇火苗,红莲一般舒瓣展叶盛放开来。
红莲业火!
我疾疾收手,在仅距毫厘便要触碰她掌心的刹那,险险收回手掌,被自己已然放出的全力击退三尺,震得胸口翻腾,不知骨头是否碎了。
一后却仅被我擦过的冰刃掌风削去掌下一块皮肉。捂着溢出的一丝鲜血,她豁然起身,面目扭曲勃然大怒,“妖孽!你竟妄想弑戮本神!自不量力!今日,便是你灰飞烟灭五灵俱散之日!”
了生死一线之间,我却有些怨怼扑哧君,若不是他与我说双修过可以生娃娃,我也不会想出了么一个下下之策,胡编乱造出了么一套话将一后给骗过来杀她。
原本或许烧死之后,还可以指望留一缕小魂魄去阎王老爷处轮转一番,投胎作个低下的凡人,现下看来却是要被灰飞烟灭半点渣滓不剩了。
我颤颤闭了眼认命,却听得一声凄厉呼喝:“锦觅!”
第五十章
天后掌心正中,红莲业火扶摇怒放,仅瞥了一眼便晃得我双眼灼痛如针刺,本能阖上干涩的眼睑,额际划过一道疾风,满头发丝散乱开来,听音辨位,天后已扬起右掌直拍我头顶百会穴。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一声凄厉呼喝:“锦觅!”
猛一抬头,但见一人穿过冲天火光立于十步开外处,火势滔天,漫天盖地铺延而来,于他,却如入无人之境。我已五感渐失,只能模模糊糊瞧见一个挺拔的轮廓,不辨何人,朦胧间觉着那声呼喝倒像是丢了三魂六魄一般惊骇失措。
面前天后急速回身,“旭……!”话音未落,隐约见一道纤细光芒滑落,正击中她尚未来得及回旋,空门大敞的后背。伴着一声痛苦闷哼,天后被什么大力一震,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随着她本能地收掌护心脉,压于我发顶的红莲业火瞬间撤去,消散了那夺命窒息的迫人之感,我喘了喘,舒出一口气,眯着眼对着远处那双细长的凤目看了半晌,才懵懂辨出来人,刚刚放缓的心律又一下提了起来,清晨此人阴骘的言语犹绕耳畔:“锦觅,我想,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看来,今日终归要死在他母子二人之手……我心下一横,忍着胸骨剧痛,封了体内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一穴,闭气敛息,狠下心干脆利落地上下犬齿一合,咬住口内腮肉,登时,一股血腥在腔中弥散,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我皱了下眉,原本半撑于地上的手臂失却最后支撑之力,身子侧倾,终是倒落尘埃之中,遂了二人之愿。
死了。
良久,安静得诡异。
“锦觅?”凤凰一声不是疑问的轻问似被一口气刹那梗在喉头,极尽缥缈虚幻,倒像被抽了经脉去了心肺一般,游丝一线。片刻静默后,听得他用再清淡不过的调子平铺直叙道:“你杀了她。”
纵是这般无风不起澜,丝毫没有凌厉气势的一句空旷陈述,却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点滴入肺。便是我这般诈死之人臂上亦险些立起一排疹子。
天后咳了一声,不知是伤的还是心虚,音调有些不稳,片刻后便回过神来,怒叱:“你竟为了这么个妖孽对自己的母亲出手?!”
周遭不复炙烤难当,倒有些许凉风过,不晓得是不是火熄了,身上平息下来,我的神智也慢慢寻回了一丝清明,这才幡然顿悟适才击中天后后背的正是凤凰的一支凤翎,如此说来凤凰倒是救了我,且不惜为此伤了天后……我一时又不免有些想不明白……
“是。我是为了她出了手,然则,不过点到即止。”仍旧是往日流水溅玉的声音,只是益发地掏空一般无平无仄,“而母亲,却是为了什么下此狠手置锦觅于死境?”
“让开。”凤凰的言语冷静得骇人。
“你!……”天后倒抽了一口气,像是气到了极至,“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般与你母亲说话的?!何况此女幺蛾甚多,孰知她是否诈死?”
我一惊,本欲借诈死逃过此劫,若这恶毒多疑的天后恐我诈死再补上一掌,那可真真一命呜呼了。果然流年不利,我正作如是想,便听头顶天后冷哼道:“便是死了,这尸身又留有何用?”一股业火灼热再次压迫向我。
凤凰却无答言。只觉着周遭气流有变,少顷,却是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未睁开眼,我却仿佛看见凤凰发丝纷飞袍裾张扬立于风眼正中,冷面垂目双手渐拢,薄唇紧抿,舌尖有咒,仅须臾,那咒语便携着刺目金光,仿若挣脱暗夜的第一道旭日芒荆飞射向天后。
天后大概从未料到凤凰会真对她出手,觉察头顶气息,她正疾疾收回业火,筑起结界抵御,与此同时,不晓得是本能或是为自己的儿子所激怒,竟击出一掌相迎。
虽察此掌力不足伤害其亲子凤凰,我却心中一坠,左肩袭来一阵莫名的切肤之痛,脑中一瞬之间白茫茫一片。
“荼姚!……”凤凰与天后两相斗法,强大的灵力铿锵撞击声中突兀插入一个低沉的声线,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失望至极。不是别人,正是天帝。
天后想来分神大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不知被何人厚重法力所击,身子弹飞开来。我嗅到一缕润湿的水汽。
与此同时,我诈死僵硬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冰凉彻骨的手轻柔地抚上了我的脸,小心翼翼,梦呓一般,“觅儿……觅儿……”似有什么决堤而出,分崩离析。
唔呀,是水神爹爹,身边似乎凤凰亦靠了近来,只是气息紊乱错杂,不言不语。
周遭似乎还有一人体息,均匀纾缓、淡雅绵长,我正揣测何人,便听他开口道:“仙上莫急,形未灭,且时辰不长,魂魄应未散尽,况,我知晓觅儿有一……”似琢磨了片刻,终是用沉默淹没了后半句未尽之言。原来是小鱼仙倌,只是,怎地呼啦啦一下子人突然聚得这般齐全?
一滴、两滴、三滴,有三颗沁凉的水珠滑落我的颊畔,其中一滴落在了我的唇上,顺着唇间缝隙渗入口中,饶是我口中血腥正浓,舌尖也尝到了淡淡的咸涩,不晓得何人竟为我落了泪,虽然总共只有三滴,却叫我心中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欢欣,自己亦觉着怪异。
正犹豫是否要继续诈死,忽闻静默了许久的天帝沉声开口:“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脾气急了些,言语不饶人,心地绝不坏……若非今日润玉收到下界作乱急报急急将我唤回,若非亲眼目睹……不曾想,你竟这般心狠手辣!荼姚,你已身作天界至尊,还有甚不足,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被爹爹打开的天后想来伤势不轻,只嗅得她咳出一口鲜血,笑了一声,好不凄风惨雨,倒像上一刻被业火焚烧的不是我倒是她一般。
“陛下问我为什么,呵呵,我亦想知晓是为了什么……天后至尊之位又如何?我可曾须臾入过陛下之心?荼姚虽为神,却同普天下女子别无二般,要的不过是一份全心全意而已……而陛下……眼中除了那个人,可曾看见过一星半点其他人?”天后自嘲一笑,“连那般卑微低下的一只红鲤精,只因有个和那人相似的背影,陛下居然都施舍了一年之久的垂怜!……陛下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一个作妻子的感触……可曾体会得到那种用目光时时追随一双永远看不见你的眼睛的悲哀?”
“母亲……”是凤凰的声音,透着悲凉淡淡。
天后被他一唤却突然语调狰狞起来,“锦觅这个小妖孽!完全是那人形容再生!本神定要除了她!不能再让她像当年梓芬一般为祸天界迷乱众人心!”
爹爹本来正运气为我护体救心脉,此刻却忽然将我的“尸身” 轻柔移入了小鱼仙倌的怀中,仅嘱咐了一句:“为觅儿护住魂魄。”
“是。”小鱼仙倌接过我,运起真气罩住我的三魂六魄,他的气息绵密温和,入我体内只不过转瞬,便叫我一下觉着胸口不那么疼痛了。
“弑吾爱,戮吾女!此仇不共戴天!”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