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勒瑰恩十五篇跨次元旅行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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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这种任务?他们怎么知道黎昆有他们要的岩石?当初他们是否曾自己设法渡海,不靠达廓族的船只和导航者?采石之旅的起源是绝对的神秘,但它的目标更加神秘。我们只知道那栋「建筑」的每一块石头都来自黎昆的采石场,阿夸族三千多年——甚至可能四千年——以来都在持续建造它。
那栋「建筑」当然非常庞大,占地数英亩,有数以千计的房间、通道、中庭。在我们所知的任何世界,这绝对是最大的建筑物之一,甚至可能就是最大的一座。然而大小、数目、尺寸、比较和头衔都没有意义,事实上,以当代地球或古代达廓的技术,十年内就能盖出比这大十倍的建筑。
「建筑」的日渐庞大,可能正隐喻或说明了这项事实。
或者,「建筑」的规模之大,纯粹是因为历史悠久的关系。最古老的部分跟最外圈的墙距离遥远,看不出任何迹象显示当时着手建造的人把它视为——或不视为——一项庞大工程的开始。那部分完全像是阿夸小孩的「房子」的放大版。
「建筑」的其他部分都是年复一年添加在这个不起眼的起始之上,风格相当雷同。过了也许几个世纪,建造者开始在早期「建筑」的平坦屋顶上加盖楼层,但永远不超过四层,只有塔楼和尖顶和轻盈的拱形屋顶例外,这些差不多高达六十公尺。「建筑」的庞大主体都不超过五六公尺高。不可避免地,它不断横向往外扩张,加上厢房、侧翼、连接拱廊、中庭等,如今覆盖范围之广,远看就像一片奇幻的地形,一片全是银绿岩石的低矮山景。
尽管「建筑」并不像小孩盖的那么矮小,但奇妙的是,它也不完全是正常比例。以阿夸族的平均身高而言,天花板的高度只能勉强容他们站直,进门则得弯腰低头。
「建筑」没有任何废弃或毁损的部分,尽管梅迪洛高原不时会发生地震。损坏之处每年都会修复,不然就拆除,把石材拿来再利用。
建工高超、仔细、确切而精致。唯一使用的建材就是黎昆石,像木材一般卡榫接合,或者极为精准地搭建铺排。室内的石材表面通常打磨得丝绸般平滑,户外的石材表面则保留粗糙,形成对比。石材上没有雕刻或装饰,只有薄薄的凸纹或刻线,重复并强调整栋建筑的形状。
窗户是未经打磨的石头窗棂,或者将薄到半透明的石片打洞装上。窗棂一再重复的长方形图案维持优雅的比例:在「建筑」的许多(尽管并非所有)房间和门窗上,三比二的长宽比例一再出现。门扇是薄石板,重心和转轴维持得非常好,推起来非常轻松,可以顺利开关。建筑内外没有任何装潢。
空荡的房间,空荡的走廊,一哩又一哩的走廊,无数相似的楼梯、坡道、中庭、天台、精致塔楼,放眼望去全是一片又一片屋顶、一座又一座塔楼、一个又一个圆顶,层层相连直到远方;高高的房间由巨大的细工窗户照明,或者只由泛绿、半透明、斑斑点点的石窗扇透进微弱的光;走廊连接到其他走廊,其他房间、楼梯、坡道、中庭、走廊……这是一座迷宫吗?是的,到后来难免如此,但这是它原先建造的目的吗?
阿夸族是个有理性的物种,也有语言。这些问题必须去问他们才能得到答案。
麻烦的是,他们有许多不同答案,但这些答案似乎都不大能满足他们或其他人。
在这一点上,他们就像其他做出不合理行为的理性生物,试着用理性提出合理化的解释。比方战争。我这个物种有很多打仗的好理由,尽管再好也比不上不打仗的理由。我们最理性、最科学的合理化解释——比方说,我们是一种有侵略性的物种——完全就是循环论证:我们打仗因为我们打仗。对于某一场战争,我们的合理化解释(比方:我们的人民必须有更多土地和更多财富;或者:我们的人民必须有更多权力;或者:我们的人民必须遵从神祇的命令,击溃不敬神的异教徒)归纳起来只有同一句话:我们必须打仗因为我们必须。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没有自由。这论点到头来并不能满足理性的头脑,因为理性的头脑希望自由。
同样,阿夸族试图解释或合理化他们之所以建造「建筑」时,所有的必须都其实不那么必须,所有的理由也都自相循环。我们进行采石之旅,因为这是我们的传统。我们去黎昆,因为那里出产最好的石材。「建筑」盖在梅迪洛,因为那里地层稳固,空间又大。「建筑」是一项伟大工程,让我们的孩童有所期盼,我们的男男女女可以并肩合作。采石之旅让我们散居各村落的同胞齐聚一堂。以前我们只是零星四散的贫穷民族,但现在「建筑」显示我们怀有远大的愿景——这些理由都很合理,但没有说服力,无法令人满意。
也许这些问题应该拿去问那些从不曾进行采石之旅的阿夸人。他们并不质疑采石之旅,而且认为那是一件勇敢、艰难、值得、也许神圣的事。那你自己怎么从没去过?——唔,我从没感觉到需要去。那些去的人都是一定要去的,他们受到了召唤。
至于达廓人呢?对于这栋庞大无匹的建筑,绝对是现今他们世界上最大的工程和成就,他们有什么看法?显然不以为然。连采石之旅的水手也从来不去梅迪洛,对「建筑」一无所知,只知道它在那里,非常大。西北大洲的达廓人对它的所知更仅限于传闻、寓言、旅人故事所传讲的南大洲的「梅迪洛宫殿」。有些故事说阿夸国王在那里过着极尽奢华的生活;有些故事说那是一座比山还高的塔,里面住着无眼怪物;有些故事说那是一座迷宫,旅人不小心便会迷失在满是骨骸和鬼魂的无尽走廊;还有些故事说风吹过其中发出呻吟,就像一座巨大的风之竖琴,其声可远传数百哩;等等。对达廓人而言,它是一个传说,就像他们自己的古代传说,当时他们强大的祖先飞在空中,喝干河川,把森林变成石头,建造比天还高的塔,等等。童话故事而已。
关于「建筑」,偶尔会有去过采石之旅的阿夸人说出不一样的话。要是你问他们,有些人会说:「那是为达廓族盖的。」
的确,「建筑」的比例比较适合较矮的达廓族,而不适合较高的阿夸族。达廓族若去到那里,可以轻松穿梭在走廊与门口之间,不必弯腰驼背。
第一个给我这答案的人,是卡塔斯一名进行过五趟采石之旅的老妇。
「『建筑』是为达廓人盖的?」我吓了一跳,「为什么?」
「因为以前的事。」
「但他们又不去那里。」
「它还没盖好。」她说。
「为了报复?」我问,困惑不解。「为了补偿?」
「他们需要它。」她说。
「达廓人需要它,但你们不需要?」
「对。」老妇微笑说道。「我们建造它。我们不需要它。」
嵇沂的飞行者
嵇沂人看起来跟我们次元的人很像,只不过他们身上长的是羽毛而非毛发。婴孩头上的细软绒毛到雏童时变成有斑点的短羽,到青少年期就长成满头浓密的羽毛。大部分男人颈背上有翎颌,头上羽毛较短,还有可以竖直的高高羽冠。男人头上的羽毛是棕或黑,夹杂各种青铜色、红色、绿色、蓝色的斑纹。女人的羽毛通常较长,有时披垂背后几乎及地,边缘柔软、卷曲、披散,就像鸵鸟尾巴,颜色也很亮丽,有紫、有赤、有珊瑚红、有土耳其蓝、有金。嵇沂人男女的私处和腋下都长有绒毛,全身通常也生有细短羽毛。不穿衣服的时候,身上羽毛色彩鲜艳的人看起来很漂亮,但他们深受虱子和幼虱之苦。
换羽不分季节,随时进行。上了年纪之后,并非所有脱落的羽毛都会长回来,四十岁以上的男女常见块状秃,因此大多数人都会把脱落的漂亮头羽保存起来,留待以后有需要时做成假发或假羽冠。羽毛天生稀疏或暗淡的人,也可以在专门店买羽毛假发。他们还流行把羽毛漂淡、或喷金、或烫卷,城市里的假发店可以帮你漂淡、染色、喷色或烫卷,也卖时下流行的各式头饰。贫穷的女人若有一头特别长而华美的羽毛,常可以用不错的价钱卖给假发店。
嵇沂人写字用羽毛笔。传统上,做父亲的要送一套自己的硬翎毛做的笔给开始学习读写的孩子。恋人彼此交换写情书的羽毛笔,这是个很美的习俗,依袅袅的剧作《误会》中的著名场景便有提及:
哦这枝背叛我的羽毛笔啊,竟把他的爱
写给她!他的爱——我的羽毛,我的血!
嵇沂人是规矩、稳当、传统的民族,对创新不感兴趣,也怯于接触陌生人。他们很抗拒科技发明和新鲜玩意儿,虽然曾有人试图向他们推销原子笔或飞机,或者引诱他们进入电子产品的美妙世界,但都失败了。他们继续用羽毛笔写信,靠脑袋算数,步行或搭「乌奴奴」(一种像狗的大型动物)拉的车,观赏用传统格律写成的古典舞台剧,非用不可的时候也会学几个外文字词。尽管大量接触其他次元的各种有用科技、神奇用品、先进科学知识——因为嵇沂是个颇受观光客喜爱的地方——但嵇沂人似乎丝毫没有羡慕或贪婪或自卑之意。他们只管继续按照传统行事,不能说是冥顽不灵,但有点枯燥乏味,带着无所谓而疏远隔离的礼貌态度,其背后的心理可能是超级自满,或者其他大相径庭的想法。
有些其他次元的观光客比较粗俗,说嵇沂人是鸟人啦、鸟头鸟脑啦、脑袋里装羽毛啦等等。来自比较活泼的次元的访客,许多会造访此地平静的小城市,搭乘乌奴奴拉的车下乡兜风,参加毫不刺激但相当迷人的舞会(因为嵇沂人很爱跳舞),上戏院享受一晚老式娱乐,但对本地人的轻蔑之心丝毫不减。「有羽毛但没翅膀」是这种人最常用来归纳的评语。
这种自认优越的访客就算在嵇沂待上一星期,也可能没见过半个有翅膀的本地人,更不知道他们以为是鸟或喷射机的东西其实是个正在飞越天空的女子。
除非被问及,否则嵇沂人不会谈起那些翼人。他们不会隐瞒或说谎,但也不会主动提供资讯。我是坚持不懈地问了半天,才能够写出以下的描述。
翅膀的生长永远都是在青少年晚期才开始,先前也毫无迹象,直到某一天,十八岁的女孩或十九岁的男孩醒来突然微微发烧,肩胛骨作痛。
之后就是一年多强烈的生理压力和疼痛,这段期间必须让他们保持安静、温暖,并提供充足食物。除了食物,没有东西能带来安慰——刚开始长翅膀的人大部分时间都饿得要命——他们只能裹在毛毯里,静待身体架构重新组织、打造、建立。骨骼变得多洞而轻盈,上半身的肌肉结构改变,从肩胛骨冒出的突出骨骼也变成巨大翅膀。到最后一个阶段,翅膀长出羽毛,这是不痛的。就羽毛而言,这些主要飞羽可说非常庞大,可能长达一公尺。嵇沂成年男性的翼幅可达约四公尺,女性则通常为三公尺半。他们的小腿和脚踝也长出硬羽毛,飞行时加以伸张。
试图干预、阻碍或停止翅膀的生长都没有用,反而会造成伤害甚至死亡。如果不容许翅膀发育,骨头和肌肉会逐渐扭曲萎缩,造成无法忍受、无休无止的痛苦。在任何阶段切除翅膀或飞羽,都会造成缓慢痛苦的死亡。
嵇沂人中有些最保守、最古老的民族,包括住在冰天雪地北极海岸的部落社会,以及南方寒冷贫瘠大草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