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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归何处-第3章

小说: 春归何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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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人受欢迎,免不了要被撬墙角。搁哪朝哪代也不敢有人从公主手下抢人,可刘璃不过是无人问津自生自灭的弃女,因此就有人逮着薛审当面就问愿不愿意去别的宫殿服侍“正经主子”。
  薛审哪里不想往上爬,不然他也不会净身进宫,当初去仁寿宫是没法子的事,留在内官监会被活活折磨死,只要有机会他都会跳出去,后来将祖上留下来的一只玉佩打点给朱公公这才给分去了仁寿宫。而且他这明显打点得不到位,要不然怎会是这个皇宫中的孤岛呢?
  只是当来人用轻蔑的语气说着“公主不得皇帝青睐,皇后又恨她入骨,生母不过是个最粗使的洒扫宫婢,一出生就克死了太后,命若蝼蚁,你跟着她没半点好处,说不定还得被拖累”时,他却牵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说:“多谢公公关心,在下乐得如此!”
  这些话后来传到刘璃的耳边,崔姑姑倒是一个劲夸他有情有义,她却赏了他一个脑嘣儿:“傻!”
  某天当他又从外面带着战利品回来,刘璃从里面翻出一个油纸包,指着上面的字问:“这是啥?”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她居然大字不识,文盲一个。
  “这是个糖字!”
  她眼睛一亮,打开纸包,拿出一颗塞进嘴里,笑得眉眼弯弯:“甜!”
  他心中一酸,未及多想,话已出口:“公主想不想读书认字?”
  糟糕,他又多事了,他觉得自己管得东西也太宽了点,只是这一脚已经踏出去,再收回来就来不及了。
  “读书认字有什么好处?”
  “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公主,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啊!”后面这两句话刻在他书房的房门之上,前面还有两句: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这也是他父亲常常鞭策他时说的话。
  “听不懂!”
  “以后拿东西就看得懂哪些该拿,哪些不该拿了!”
  “哦…那行吧!”她才点头又急着摇头道:“可是本宫请不到师傅来教啊!”
  他看她一脸娇憨,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一时忍不住摸上她脑袋:“我会!”
  “……大胆!”
  薛审的人师之路并不顺利,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学生,人聪明倒是聪明,就是散漫懒惰外加坐不住,读书几个最忌的毛病她全占齐了,倒也不是故意跟他对着干,常常他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一转头她又去看地上的蚂蚁搬家了。也怪他为了省纸墨,就拿根树枝在地上比划,捅翻人家的老巢,刘璃有心思读书才怪!
  后来他跟她约法三章,五十个字换颗糖,叫上崔姑姑在一旁监督,这才让她收心不再野了。
  如此,时光飞逝,他来仁寿宫已有半年。
  这日正是中秋,比起其他宫殿,仁寿宫便冷清了许多,倒是太子命人送过来一碟月饼,不多,也才三个,刘璃欢欢喜喜一人分了一个,却没急着马上吃掉,只用油纸包好放到自己怀里。
  晚间,宫内各处屋檐跟露台上都用竹竿挑着成串的灯笼高悬于半空之中,尤以乾清宫为最,小灯砌成的灯塔高达数丈,崔姑姑不知道从哪弄来两个灯笼,薛审找来一根竹竿,就这么竖在院中,倒也自得其乐。
  用完晚膳后,崔姑姑又拖出来一个火盆,从柜子里偷偷翻出一包纸钱,摆好果品,唤刘璃过来跪好,边烧边哭。宫里烧纸是大罪,崔姑姑不得不压着声音。
  “妹子,你放心吧,公主殿下平平安安,身体安康,今年还长高了一点点,人也胖了些,如今还会识文断字,将来肯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她不说话,从怀里掏出纸包,将月饼摆在火盆前,身躯跪成一条直线。
  薛审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大的捂着嘴呜呜直哭,小的凝眉讷跪,仿若木雕,只有在她眼里跳跃的熊熊火光才透出一丝活泛。
  纸钱不多,很快就烧到了头,刘璃最后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一字一顿说道:“娘,吃月饼!”
  祭拜仪式很短,收拾干净余烬,崔姑姑抹着眼泪就去休息了,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呆呆地望着一轮明月,半响后才吐出一句:“薛审,你昨日教我的那句诗再念一遍吧!”
  月冷霜寒,一地秋白,清桂香气里隐隐有莺歌笑语声传来,竹竿上一只灯笼里幽光一闪,瞬间便灭了,只余一灯之光。
  他微微沉吟,走到她身边,低声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默念数遍,暗了眼眸,哑了声音:“虽然我从来没见过我娘,但是我很想她!”
  “其实她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偶被帝王临幸一次,便招了皇后的忌讳,后来有了我,就更是步步艰难,若说错,最大的错便是我那父皇,既然许了百般深情给皇后娘娘,又为何让我娘陷入困境?她生我时大出血走了,人也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我想去拜祭她都不知道上哪找,诗里面的东西都是骗人的!什么长久,什么婵娟,都是假的!”
  她越说越激动,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扑簌而下,长风吹过,幽静的小院里传来细咽的哭泣声,薛审想及自己家人,心中大恸倾身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没关系,你还有崔姑姑,还有…我,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的?”
  “真的!”
  “骗人是小狗!”
  “嗯!”
  她渐渐止了哭,一个皱巴巴的月饼突然递到她眼前。她抬头,就见他唇角荡开一个温馨的微笑:“崔姑姑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你的留给你娘,我的留给你!”
  她不知为何,脸上一红,连忙拿过月饼掰成两半,另一半送到他嘴边:“本宫不吃独食!”
  “好!”他笑着接过来咬上一口:“公主尊师重道,为师很是欣慰!”
  “…算了,恕你无罪!”
  ?

☆、杖责

?  薛审第一次被杖责是拜刘璃所赐,某日皇后娘娘招了戏台班子进宫唱戏,她偷偷溜过去看热闹,不知从谁嘴里学会了“小白菜”,然后经过二次加工,就开始在仁寿宫有事没事哼唱起来。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刚出生呀,没了娘呀,亲娘呀,亲娘呀,跟着爹爹,没好日子!” 
  刚开始薛审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还觉得挺简朴生动的,后来仔细一听,赶紧捂住她嘴,一个“亲娘呀——”还在喉咙里就被他给捂得变成了尖叫。
  “不许唱!”
  她奋力扒开他的手:“不如我改改词?改成跟着姑姑,过好日子,总行了吧!”
  “不行!”
  “跟着薛审,偷鸡摸狗?”
  “不行!”
  “就自己宫里唱唱也不行吗?”
  他斩钉截铁:“不行!”
  “好吧!”她点点头,很是乖觉的样子。
  她其实在外面哼过一次,前几日关外进贡了一只猎鹰,皇帝特意赏给了太子,她跑去瞧稀奇时,看着刘珏吹口哨逗弄这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大鸟,也有样学样,只是怎么都吹不出声音,只好哼小白菜,希望那鸟能有点反应。
  鸟没反应,太子倒是瞅了她一眼。
  过了几日,就有太监过来,说公主出口不逊,目无尊长,随侍太监以身代责,杖责三十,公主禁足三月。
  那日天气极好,秋高气爽,崔姑姑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她跟薛审就趴在书桌上,薛审写一个字,她便照着临摹一个。忽然院门被人一把推开,鱼贯而入几个太监,宣完口谕后,薛审就被人给顺势压在书桌上打起来。 
  直到朱漆木棍打在人身上的闷声传来时,她才从呆愣中清醒过来,大叫一声,就要扑上去抢人,却被崔姑姑一把卡在怀里动弹不得。她睁大眼睛望着薛审,只见他惨白着一张脸,一声不吭,下唇被咬出斑斑血迹,见她死死盯着自己,居然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桌上雪白的宣纸渐渐被他身下沁出的血染红,他气息奄奄地趴在那里,下半身早已血肉模糊,太监们打完便回去复命,方才还挤挤攘攘的院子一下空了下来。
  她颤颤巍巍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冰冷一片。
  “别…哭…”他吸了口气,臀腿像着了火一样,痛楚直冲脑门,就这断断续续两个字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崔姑姑当机立断抱起他,直往薛审房间里冲,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后,端来一盆清水,拿出干净的白布和药粉放到一旁,就要褪他的裤子。
  哪知他居然激烈反抗起来,这么一动,更多血水便从他身下溢出。崔姑姑只道他不好意思,连忙要刘璃出去避避嫌,又笑着对他说:“羞什么,姑姑一把年纪了啥没见过,治伤要紧!”
  “我……我是太监!”
  “太监咋了,太监屁股就不一样?不就两瓣肉嘛!”
  他还是不肯,崔姑姑知道这些去了势的人本就敏感自卑,生怕别人看不起,腰部以下更是不会轻易示人,于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这样,我不脱裤子,把这些破布剪了,然后洗洗伤口总行吧?”
  薛审这下倒是同意了,崔姑姑动作也不敢太大,稍微碰到一点,他整个人就跟蛇一样扭来扭去,结果越动越痛,就在那里开始叫唤起来。
  刘璃被关在门外,只听见里面一声比一声凄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跟着拍门,薛审叫一声她就拍一下门,叫声越大拍门声也跟着变大。半刻钟后,崔姑姑擦着汗走出来,垮着一张脸:“两位祖宗诶,你们就可劲折腾我吧!”
  她就要冲进去,却被崔姑姑一把拉住:“他痛得晕过去了,公主先别进去吵他,老奴出去找点药!”
  她点点头,又扒着门偷偷探出脑袋去看他,就见他一团破布似的躺在床上,褥子上、榻上血迹斑驳,她蹑手蹑脚小走几步坐到床榻上,视线移到灰白的墙壁上,那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晕开的霉斑,房间里也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异味,她打开窗户,又跑去院子里采了些野山菊用清水养着放在他床头,这才敢看他。
  他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脸颊上又有些潮红,唇上一抹血色,可怜却又凄艳至极。虽然她总是很嫌弃他,一直在挑他的刺,隔三差五就要跟他唱反调,但他是这个宫里除了崔姑姑外对她最好的人,她虽然小可是不傻,知道谁才是应该放在心上的。
  她俯下身,悄悄在他耳边嘀咕道:“你要是醒来我就管你叫哥哥!”
  薛审是被痛醒的,白天不过靠一口气强撑着,到了夜晚再强大的意志不免也会惫弱,再加上崔姑姑的药粉药劲十足,痛得他一抽一抽的,回想起以往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情景,恍若隔世,眼泪竟缓缓流了出来。
  门口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他动不了,只得偏头去看,就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然后滚进来一个团子。
  是的,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他屏住气息,冷眼望过去,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那一堆里面爬出来,又抱起地上的物件蹭到他榻上来。
  “公主?”
  “啊!”她一声尖叫,立刻压低声音,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被吓到的人是他,好吧!他暗自腹诽,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公主怎么过来了?”
  “我给你换被子呀!你这全是一股子血腥味、霉味的,怎么能睡得好?”
  她扯了他身上的被子扔到地上,把自己带来的棉被盖到他身上,刺溜一下钻进来。
  “……”
  她皱皱眉,自顾自说着:“还是有血味,等你能动了再把褥子给换了!”
  “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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