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沐非-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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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斜睨他一眼,“他们要的东西可多呢——既要封地盐铁自决权,又要在天都城中掠城三日,甚至连秦聿原先的地盘,都要给他们厚厚一份。”
“果然是恶狼一群!”
熙王听得骂出了声,心中一阵愤怒,恨这些人贪得无厌,简直是蝗虫过境一般。
太后幽幽道:“他们之所以肯起兵援助,虽说看我三分薄面,但关键还是为了从中获利,你若登上大位,如何打发他们倒是个大问题……”
她的声音转柔,变得关切慈爱,“我儿,这些都要靠你来伤脑筋了,我已经老了,等你登上帝位之后,便再不愿插手这些俗事情,真正要去五台山吃斋念佛,安享天年了。”
熙王被她这一番举动弄得心中也是一酸,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来时的疑问和顾虑,不禁抛到九天云外了,他上前扶住太后,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馨香,嬉皮笑脸道:“母后正是芳龄盛华,哪里就要学了那些老头老太去吃斋念佛呢——等儿臣大事抵定,定会好好孝敬服侍您,让您再不用被秦聿这个逆子气得久居山野”
太后被他惫懒模样逗得一笑,掐了他粉嫩雪白的脸颊一把,笑骂道:“你就这张嘴厉害快去干活吧,既是这么忙,也也不用专程来看我,有这份心就够了。”
她目送着熙王风度翩翩告退,慈爱戏谑的神情顿时消失,化为了唇边阴沉冷笑,好似是在对青鸾,又似是自语:“我这个儿子,生的既好,又舌粲莲花,惯于讨女人欢心,可惜金玉外表之下,却有着无比狠毒冷酷的心——这几点,都象极了他的父亲。”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眼中杀意暴涨,切齿轻笑一声,顿时手中宣纸纷纷飞起,被无形之意震成碎屑,纷纷落下。
青鸾轻启朱唇,微蹙黛眉道:“好好一首诗,写到一半,却被这等俗人打断,又何必自毁珠玉呢”
听她话音,太后方才跟本不是在写什么回信,居然是有雅兴吟诗写词。
说完,她上前一步,长袖翻飞,玉腕轻展,华丽水袖与漫天雪片相拂相舞,简直是美不胜收。
十指纤纤,似有无形魅妖潜藏其中,雪纸竟在下一瞬自化恢复,还原成一张薛涛笺,上面墨痕宛然,依然还是太后的字迹。
第二百零七章 何用人间岁月催
青鸾取过展开,轻声读道:“无限恨,满城风絮,一川烟草。”
她不禁偷眼瞥了太后,却见她仍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墨砚,便目光一闪,继续念了下去——
“此时惆怅便堪老,何用人间岁月催——”
念毕,青鸾略一皱眉,评道:“未免太过悲怆失志。”
太后懒洋洋的倚着,似睡非睡,声音茫然飘渺,与她平日的狡诈深沉全然不同,“我们已经胜券在握,大事可成——但,那又如何呢?”
“我失去的青春岁月,那些受尽折磨的血泪,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说话之间,满是寂寥倦意,太后深吸一口气,干脆躺在了榻上,“罢了,就让怀熙再蹦达一会吧,反正,再过两个时辰,他的美梦也该碎
了。”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酉时,姬家那边,也该发动了。”
青鸾低声说道,深太后她的禀性,随即微微一笑。
熙王离开太后寝宫,很是心满意足,他想起方才太后的肯定允诺,顿时觉得,那城里城外的援军也不足为惧了。
这时候,他又觉得苏幕太过小心多疑了,“这些术者,就是钻在地底太久了,整天疑神疑鬼的,母后与我才是嫡亲的骨肉,她做什么都替
我考虑的妥帖……”
他取出腰间泥金牙骨折扇,边扇边走,远远的却瞥见未央宫那巍峨沉静的华美宫阙了。
他站在那里。凝视着这座庞然大物,唇边的笑意既是讥讽,又是嫉羡——
“真美……可惜,马上要成为我囊中之物了。”
他哈哈一笑,干脆朝着那方向做去,“我要去探望一下亲爱的皇兄。”
暮色逐渐低垂,未央宫明显有些沉默,但来往宫人也未曾有明显的惊慌神情,熙王长驱直入,倒也没人拦他,就这么一路到了皇帝寝宫前
,他整了下华贵的衣杉,自觉风流倜傥,正要进入,却看见一道熟悉而妙曼的身影,正端着药盅走在廊下。
“这不是淑妃娘娘吗?你怎么没有回家省亲?”
熙王上前一步,邪笑着拦住了她,廊下侍立的宫女对往一眼,上前阻止道:“熙王,淑妃娘娘是来探望皇上龙体的——”
熙王头也没回,一把将她们推开,“我跟她说话,你们这些奴婢插什么嘴”
淑妃王氏看见是他,眼中闪过不自在,“熙王殿下……我家乡离天都有数百里之遥,所以就没有回去。”
“哦……所以只剩下你一个留在宫里,这么殷勤的送水递药,希望能博得皇兄的宠爱。”
淑妃虽然也有这意思,但被他这么赤裸裸的说穿,却也有些羞恼,“熙王请慎言——”
“慎什么言啊,这宫里的女人,不都打的这个心思吗?”
熙王见淑妃避闪着要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只可惜啊,我皇兄得了重病,命在旦夕之间,未必有这个福分享受你们这些温香软玉了”
淑妃被她抓住手腕,不由的发出一阵惊叫声,“你做什么?快放开”
她嗓音有些尖利,寝殿之中的人也被惊动了,只听门支呀一声被打开,有人的脚步声和低语声越来越近。
熙王自持大业将成,兴致高昂之下,越发显得肆无忌惮,他邪笑着,逼近打量着她的脸蛋,啧啧有声道:“先前我一路送你入宫,你却躲
在轿中装什么名门闺秀——谁不知你那个死鬼妈是个胡姬,千人骑万人压的——这么近着看来,倒真是长的可人意儿,肌肤赛雪啊”
他越说越是狂妄,不顾女子的尖叫声,几乎要把人揉进自己怀里,“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啊,我会替皇兄好好疼爱你的”
淑妃发出一声尖叫声,不住的挣扎——她此行前来,本也是听说皇帝病危,前来一探虚实,也好未雨绸缪,早作打算,可象熙王这样的狂
风浪蝶,竟然连表面的廉耻都不要了,居然光天化日就扯着她上下其手
淑妃怎样也是名门贵女,起码的矜持和尊严还是要的,被熙王这般搓揉,顿时不管不顾的尖叫起来。
熙王被她这一挣扎,反而兴致更浓,他原本对淑妃并非多么垂涎,只是那种恶劣而得意的狂意占据了他的心头——昭元帝的女人又怎样?
现在,他可以随意玩弄了
“你叫破了喉咙,也不过让人来看笑话而已——等我皇兄去了,你就落在我手上了,到时候,我要你哭就哭,要你笑就笑——”
见淑妃挣扎的劲头缓了下来,他捏了一把香腮,笑道:“这才乖么,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过几天,不止是你,连皇兄宠爱的贤妃也要
由我来受用了……”
熙王正说得高兴,瞬间却听到身后传来冷冷一句——
“是吗?”
嗓音冰冷,宛如地狱之下最黑暗的冥色,熙王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他迟疑着,却不敢回身——
“皇兄?”
他因震惊而楞住了,下一瞬却感觉到身后凛然暴涨的杀气,几乎是练武之人的直觉,他跃身一闪——
初燃的宫灯明灭间,一道巨大阴影朝着他飞来,闪着铁刃的寒光,杀气透体而入,竟让人瞬间战栗难以闪避
熙王只觉得一阵冰冷擦着头皮惊险而过,随即而来的是强烈剧痛——他甚至未及反应,便听到一声巨大钝响轰然落地
他伸手一摸,竟是满手鲜血,显然一大块头皮被削去了,忍着额头流血的眩晕感,他费力的睁眼看去,只见夜色初降间,一柄巨大的铜斧
落在三丈开外,刃口插入木阶之中,摇晃闪出寒光
“再过几天……哈,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冰冷残酷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这一刻,熙王惊的浑身发软。
铜斧仍在剧烈颤动,嗡嗡的声音在夜色中听来,宛如催命的音符。
“你……你怎么……”
熙王好似被惊破了胆,连话也说不利索。
只听身后冷笑一声,那人缓缓走过,经过他身边时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到了前方,一把将铜斧拔出,手持斧柄,随意的敲了敲地,发出
铿然沉音。
第二百零八章 犹能簸却沧溟水
铜斧本是挂在宫室墙壁上作装饰之用,刃口并不锋利,昭元帝持斧而立,随即敲击,那咚咚之声好似打在熙王的心头,让他肝胆俱丧!
“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轻笑一声,那个恶魔般的身影又从他身边走过,高大挺拔的阴影笼罩在熙王身上——熙王咬紧了牙关,甚至不敢抬眼多看一下他的神情。
心底升起一股绝望的凉气,熙王以平生最大的勇气,一溜烟疾奔而去。
昭元帝并未阻止,只是手持铜斧,独自伫立在风中,夏夜清凉,他的衣袂当风飞扬,宛如上古战神一般。
“陛下……?”
左相匆匆赶来,站在他身旁,不无忧虑的唤道。
比起熙王的嚣张言行,他更在意的是:一直昏睡的昭元帝,居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可是……他眼中浮现的,并非狂喜,而是忧虑:这会不会是最后的一次清醒——世人所谓的回光返照?!
昭元帝驻斧而立,遥望远方,他咳了一声,突兀问道:“国师还没来吗?”
左相心头升腾起一股怒意,正要回答,却见昭远帝微型摇晃一下,竟是突然倒地。
“皇上……”
他扶住他的身子,却发觉昭元帝气息全无,全身冰冷,连原本游丝一般的脉搏,也再也摸不到了。
“万岁!!”
他眼中头一次闪过惊怒的疯狂,大声喊道。
远处,倦归的寒鸦从枝头遥遥飞回,嘶哑的叫声分外诡谲不吉。
还未到掌灯时刻,姬家的庭院里,却是点满了风灯,把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如白昼。
“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姬悠一身白袍,身着玄色轻甲,虽然俊美,却是凛然男子气度,再无半点脂粉之美。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位位甲胄在身的武将,中间甚至有两人头顶朱冠,乃是一国之主。
“我姬家数百年的基业,就拜托诸位了。”
姬悠深深一躬,长袖及地,一众人等也并不还礼,沉声一诺,便转身而去,靴上的铜刺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听来却似兵器交击的铿然。
“这是我姬家最后的忠臣和旧部了……”
姬悠目送着他们离去,眼中不禁闪过黯然:他知道,这一局,一旦开启,便是成王败死,再不可能有回头的一天了。
“人手还不够吗?”
清脆悦耳的柔音在身后响起,随之而来是支呀作响的轮椅动静,他回头一看,只见伊人一身艳红,正在夏日树荫下,笑容灿烂如花。
梅选侍的面容,仍有些苍白憔悴,但眼中却多了一种坚毅纯粹的光芒,她望定了姬悠,笑得越发灿烂,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好似枝头繁花,即将坠落惊飞。
姬悠凝望着她,缓缓一笑,“只是起事,已经足够,但若要将整个天都城掌握,却仍是不够。”
“我知道,你少了贴身接应的精锐之军。”
梅选侍轻声说道,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白玉的长牌,递给他道:“你拿去吧。”
“这是什么——难道是兵符?!”
姬悠看见上面有虎(上凶下几)刀戟之象,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你们柳家……”
“我们柳家本就是乱臣贼子,树倒猢狲散,也没剩下多少人,不象你们姬家,是天命所授的前朝帝裔,一呼百应。”
梅选侍想起自己的父亲以及死去的亲族,不由的神色黯然。
姬悠张了张嘴,想安慰她什么,却终究感觉太沉重,说不出来。
风吹过两人的衣袂,梅选侍继续道:“这令牌所能号令的,只是我父亲残存的一只亲卫队,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