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三次公开审判-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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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次和第十次代表大会上,克列斯廷斯基代表党中央作了关于组织问题的 报告。在十大上,有一个人称他为党中央的总书记。他注意到这件事,在自 己报告的结语中说,并没有总书记这个职位。当时中央一共3 个书记:他、 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和谢列布里亚科夫,都具有同样的权力。他就是这样容不 得哪怕是无意的奉承和赞扬。至于党中央书记处总书记这个职务,党的十大 之后一年,就落到斯大林手里去了。 他曾和斯大林在彼得堡的地下工作中共过事,对其有深刻的了解,因此, 斯大林对他没有好感。他也曾私下表达过对斯大林的不满,称斯大林是个丑 恶的家伙。就是在斯大林掌握了党和国家的最高权力之后,他仍耻于站在颂 扬斯大林这个 “一切时代与所有民族中的天才”的行列中。1935年一天,他 在剧院看戏。布哈林也去了。当时,人们普遍回避被黜的布哈林,不敢与之 接近。他在休息厅里看到了布哈林,无所顾忌地走到后者跟前,与之长谈。 事后,他对妻子说: “应当支持在困难时刻中的人 ”⑥ 莫斯科第一、二次公开审判的被告有许多是他的好友。兔死狐悲,物伤 其类。但他曾想,他作为苏联有名的外交家的世界声誉及其与欧洲各国著名 领导人的私交,或许能使他避免被清洗的厄运,他的这种想法很快被证明是 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1937年3 月27 日,他被免去副外交人民委员的职务, 调任副司法人民委员。这种调任通常是被捕前的过渡措施。雅哥达被捕前有 过这种调任。十月革命的英雄安东诺夫—奥夫申柯 (即电影《列宁在十月》 中率队冲入冬宫逮捕临时政府成员的卫队长的原型)1937年被召从西班牙回 国,先是担任俄罗斯联邦司法人民委员,接着就被秘密处死。克列斯廷斯基 调任前,斯大林把他叫去,建议他担任司法人民委员部副人民委员,其理由 是,鉴于他过去的 ‘错误’,己不适宜代表国家出现在国际舞台上。他任职 后不久的 1937年5 月20 日深夜,8 个穿制服的人闯进了他的家,他的妻子、 儿童医院的主治医生下夜班回来,看到这种情景,惊恐地叫了起来。克列斯 廷斯基穿上大衣,戴上帽子,一如过去去上班时一样平静。但这一次他走到 女儿跟前亲吻着女儿,郑重地说: “好好学习,孩子。我没有任何罪 ”⑦ 克列斯廷斯基了解内务部整治人的一套办法。他有妻子和女儿,同样可 以被当作人质。他的女儿名叫娜塔莎,已满15岁,按照1935年4 月7 日颁 布的有关对未成年犯可以判处死刑的法律,他的女儿完全可能因他而遭殃。 同时他懂得,完全拒绝在秘密审讯时作出假供,得到的结果很可能是秘密处 死,甚至得不到一个向世人表明自己真正的态度的机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 他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在遭受不太长的审讯后,决定暂时屈服,作出一些 供词,保存自己的生命和精力,以便到公开审判时,即当人们可以听到他的 声音时翻供。1937年6 月,他在第一份供词上签了字。 就这样,在公开审判的第一天,克列斯廷斯基就利用了这难得的或许是 唯一的机会表明了自己的真正态度。在三次莫斯科公开审判期间,被告胆敢 当庭声明自己无罪并推翻被指控的全部罪名,这是唯一的一次。 克列斯廷斯基的意外举动打乱了法庭审判的程序和安排。无论按其在右 派—托洛茨基集团中的地位,还是按法庭开庭后被询问的次序,克列斯廷斯 基都不是第一名被告。但是,这位列宁在世时就已经进入联共 (布)中央政 治局的革命家,以他勇敢、镇定和蔑视法庭的声音,迫使法庭给予他应有的 注意,迫使法庭把他作为第一位被告。 审判长:对于您在预审中的供词,您不予以肯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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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列斯廷斯基:是的,我在预审中是承认了,但我根本不是托洛茨基分 子。 审判长:我再重复一下问题:您承认自己有罪吗? 克:我在被捕前是苏联共产党 (布尔什维克)的党员,我现在仍是这样 的党员。 审判长:您承认您犯有参加间谍活动和参加恐怖活动的罪行吗? 克:我根本不是托洛茨基分子,我没有参加 “右派—托洛茨基集团”, 没有犯过哪怕一件罪行。⑧ 克列斯廷斯基的无所顾忌的回答,使审判长不知所措。他不知如何办, 是继续审问下去呢,还是审问别人。他不能擅自作主,因为法庭的真正主人 本来就不是他,他只是受命扮演审判长的角色而已。他忽然想到验证被告的 身份和询问每个被告是否认罪的程序还没有走完,于是他中止了对克列斯廷 斯基的审问,接下去问别的被告,等到他得到其余被告都承认有罪的回答后。 便宣布休庭 20 分钟。 法庭的主持者们退到了议事厅研究对策。当然,他们通过研究是拿不出 什么足以使桀骜不驯的克列斯廷斯基低头认罪的证据和事实来的。他们只能 通过别的被告的口供来证明克列斯廷斯基有罪,而这样的口供在漫长的预审 期间已经准备好了。这种强迫被告互相证明有罪的方法,是内务部和法庭确 定犯罪集团存在的基本方法。法庭组织者决定改变审讯的次序,首先讯问别 索诺夫。 谢尔盖·阿历克谢耶维奇·别索诺夫生于 1892年。他于 1911年加入社 会革命党后,一直追随社会革命党寻找革命真理,直到 1918年 7 月才脱离该 党,后自愿加入红军并于 1920 年加入布尔什维克党。他年轻时曾在瑞士留 学。1921—1924年在红色教授学院学习。毕业后先后从事教学、贸易和外交 工作。1930—1932 年任苏联驻德国商务参赞处干部,从 1933 年起任苏联驻 德国全权代表处参赞。作为外交官,他有参加过社会革命党的政治经历,要 安全度过大清洗的年代是不可能的。另外,他的外交职务,尤其是在德国工 作的职务为内务部侦查员们把他打成托洛茨基与国内阴谋分子的联络员提供 了前提条件。但他没有想到,他不是被一般地作为 “混入”革命队伍的异己 分子被清除,而是被作为托洛茨基的联络员的角色被清除。别索诺夫是 1937 年2 月28 日,即布哈林和李可夫被捕的第2 天被抓的。直到 1937年底,他 在秘密审讯中没有向内务部的暴力屈服,没有承认向他提示的罪行。苏联最 高法院军事法庭于 1937年8 月13 日对他进行了审判,但没有对他进行判决, 而决定对他的案子进行补充审查。别索诺夫被 361 暂时保留了下来,以便让他在 “右派—托洛茨基集团”中充当一个 与他的身份相当的角色,在莫斯科第三次公开审判中加以使用。 内务部的侦查员们为了得到他们所需要的口供,完成上级交给他们的任 务,挖空心思对别索诺夫进行了种种肉体折磨,以粉碎他顽强的抵抗,后来, 别索诺夫在服刑期间,向别人叙述了他遭受长时间严刑拷问的情况。侦查员 们对他进行过连续 17个昼夜的 “疲劳轰炸”和“车轮战”,不让他睡,不给 他吃,他倒下了,失去知觉,再把他搞醒,拖起来。侦查员们采用了接力的 方式,酒足饭饱之后就来到了刑讯室,代替已经疲劳的前任对他进行拷问, 反反复复地向他提出同样的问题,逼他承认和编供。在拷问中,他的肾脏被 打坏了。终于,侦查员们把一个强壮结实的人整得瘦弱不堪,昏昏沉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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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在第一批捏造的材料上签了字。长期的非人折磨,把他变成了内务部手中 处于痴呆状态的驯服工具。当他站在被告席上的时候,他面色苍白阴郁,像 个机器人一样。根据他的供词,他似乎为反对派头目安排了与托洛茨基及其 儿子谢多夫的会面,并且传递了托洛茨基的指示和文件。 3 月 2 日上午休庭以后,别索诺夫成为第一个被审讯的被告。他机械地 交待着自己的罪行。当他谈到遵从托洛茨基的指示,设法在托洛茨基分子与 季诺维也夫分子和右派分子之间建立联系时,维辛斯基询问布哈林,他是否 能证实别索诺夫所说的情况。布哈林根本不谈别索诺夫所起的作用。他回答 说,早在别索诺夫之前,就通过 “右派分子”与皮达可夫及其他托洛茨基分 子进行过会谈。 维辛斯基:你们是在进行谈判 是不是有关反对苏维埃政权的联合行 动? 布哈林:是的。⑨ 别索诺夫供认,他和克列斯廷斯基一道参加了托洛茨基阴谋集团。从表 面上看,这似乎是可信的,因为他和克列斯廷斯基都在柏林工作过。维辛斯 基提醒他说,克列斯廷斯基对此予以否认。别索诺夫按照预审中的多次排演, 不加思索地交代说是克列斯廷斯基把他称作与托洛茨基进行联络的联络员 的,并说这件事只有克列斯廷斯基和皮达可夫两个人知道。克列斯廷斯基在 1921—1930 年间担任苏联驻德国大使,不在国内,没有参加 20 年代的党内 斗争和党内派别斗争。但是,内务部的侦查员们有办法使他成为托洛茨基分 子。他在国外工作就被视为与托洛茨基联系并参加托洛茨基阴谋集团的好机 会。他在预审时,为了养精蓄锐,承认了这一点,在侦查员要求他签字的材 料上签了字。现在,别索诺夫被提出来证实这一点。 当别索诺夫像背台词一样将他们的关系、他与谢多夫和皮达可夫联系的 细节交代一番以后,他立刻被当作能够老实坦白的典型予以表扬。他的交代 被检察长维辛斯基作为向克列斯廷斯基进攻的根据。但是,别索诺夫按照要 求交待 “罪行”后,维辛斯基没有忘记像通常那样让被告给自己的罪行定性。 这是检察长借以挖苦、讽刺和贬斥面前的阶下囚和借以表现自己优越地位的 机会。尽管别索诺夫在所谓反革命阴谋集团中的地位并不高,堂堂的总检察 长先生无须借贬斥这样一个普通的成员来抬高自己,但检察长先生终究是检 察长先生,他自负、骄横、虚荣。这种本性使他在这样做的时候几乎是情不 自禁,不由自主的。但是,我们也看到,即使这样一个普通的被酷刑治服的 阴谋集团成员,也并非是任人耍弄的木偶。他是一个有荣辱廉耻的人,是一 个没有泯灭正义感的革命者。这种本性也使他在不能公开对抗的情况下,几 乎是不由自主和情不自禁地作出了他的回答。 维辛斯基:您如何评定这样的罪行? 若按照刑事法典的说法。 别索诺夫: (沉默) 维:或许我能够帮助您吗? 别:我觉得您要比我更善于做这种事。我现在要说的听起来会是不真诚 的和不可信的,若是您说的话,那将是确实的。⑩ 维辛斯基转过头来让克列斯廷斯基就别索诺夫的交代作出回答。克列斯 廷斯基承认自己在西方国家与别索诺夫见过面,但他理直气壮地否认与托洛 茨基有任何关系。他说,他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都从未与别索诺夫谈起 过托洛茨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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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和别索诺夫见过面吗? 克:是。 维:谈过话? 克:是。 维:谈什么?关于托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