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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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这个伤口……”
“我自己弄伤的。每次伤快结疤时,我就设法把它撕裂,让自己痛。”纥干承基的声音冰凉平淡:“这种痛可以让我清醒地意识到,我曾经那么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想到这个,我心里就不会那么痛了。”
“我是一个坏女人!”我哽咽道,从怀里抽出条帕子来,小心地替他裹上伤口。我早就发觉了,心上的疼痛,远要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纥干承基默默看我裹好,才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呆下去,陪着我?如果你呆会走了,我还会把这伤口撕得更大。”
这话明显有些嘲讽挑衅之意了。
我微微一滞。一直在这里陪他?直到他死了,我呢?也陪着他去死?
我忽然有种解脱的轻松,不去理会他嘲弄的眼神,安然笑了一笑,道:“好主意!”
纥干承基挑着眉,冷冷道:“你喜欢我把因你而起的伤口越撕越大,恨不得我把自己的手腕给剁了,是不是?”
我微笑道:“没有,我想,我一直留在这里陪你,一直到你死了,我也死了,也是种解脱。便是还有再欠你的,我到黄泉之下做你的妻子去。”
我悄悄伏下身子,伏在纥干承基盘坐的膝上,心里居然有丝欢喜之意。
而纥干承基的背去僵直起来。他几乎是在痛苦地低吼道:“容书儿,你究竟要把我耍到怎样的程度?”
我没说话,只是拉过他没受伤的手,轻轻在我的小腹摩挲着。
纥干承基的手开始勉强而僵硬,但后来似有所感觉一般颤了一下,开始小心在我腹部轻轻抚摸。
三个多月了,如果穿着方面注意一些,自是看不出肚子来,可用手摸去,已很是圆滚滚了。纥干承基和我有过一夜缠绵,当然知道我的腰肢原来有多么柔软,多么纤细。
“该死!”纥干承基低低咒骂道:“你,你真的已经怀了我的骨肉?那你还害我!”
我抬头,他的眼底已经没有了冰冷,也不再空洞,闪烁着焦躁的愤怒和不解,还有种说不出的痛恨爱怜交加。
“我是偷了你的信,是我对不住你。”我静静回答:“可我并不想你死,我只想救出东方清遥。”
纥干承基苦笑道:“你的清遥,应该已经回到自己家中逍遥自在了吧!他那么喜欢你,我原想着你多半还是要跟着他的。他是,嫌你怀了不知哪来的野种么?”
“这不是野种!”我愤怒地叫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乱认别人做父亲!”
纥干承基怔了怔,臂腕紧了一紧。我才觉出,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被他轻拥在怀中。他漆黑的眼睛,已多了一份掩也掩不住的柔情和感动,冲淡了那强撑的冷淡和憎恨,反缱绻出丝丝缕缕的悲凉无奈。
如豆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合作了一处,安静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我们的孩子!”纥干承基喃喃道:“也不知道以后长得会像你,还是像我。我只怕是没机会见到了。”
“纥干承基,你一定要守着我,看我把孩子生下来。这一定会是一个很可爱的宝宝,我希望他能有父亲啊!”我搂住纥干承基的脖子,温暖的泪滴滑下,掉在他的脖颈之上。
纥干承基拥着我,声音慢慢柔和:“你真的没想害我?那你那天去落雁楼做什么?”
落雁楼里,如果不是我抱住他,苏勖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得手,甚至有可能纥干承基已经逃了出去。
我轻轻叹息道:“承基,如果我告诉你,我去落雁楼,只是想见见你,你相信么?”
纥干承基没有回答,脖子很僵硬地倔着,不点头,亦不摇头。
我垂首道:“那天,我正好去见了苏勖,知道魏王已经把信送到皇上手中了,猜着官兵那几日定会搜捕你,我好担心,也好难过,所以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转了个弯,到落雁楼找你,想再见见你。”
纥干承基将我扶起,凝视我的双眼,道:“你不恨我?”
我笑道:“我恨你什么?恨你从汉王府里救了我?恨你千里迢迢赶到吐蕃去探我?还是恨你在香巴拉山的绝崖把我拽出了地狱?”
我的泪水已然滑出,从我微笑着的苍白面颊,串串而下。
纥干承基乌黑的浓眉皱起,眼睛却越睁越大,有些不可思议般道:“你,难道没恨我强占了你?你不是一直把我当成汉王一流的人物么?”
我笑着抚摸他轮廓分明的面庞,哽咽道:“傻子,那夜,我有拒绝过你么?你又岂会是汉王那样的人?我以前说的,只是气话。”
第二结局:第四十七章 问情
纥干承基眼神有些绵邈,言语之中却有惊喜之意:“嗯,我以为,你只是挣不过我,才从了我。难道,难道那日在落雁楼,你抱住我时说的话是真的?”
我一怔。
那日,我怕纥干承基硬拼白白送了性命,抱住他随口说着:“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这是真话吗?
我那么不经考虑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而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遥远的景谦?另娶的东方清遥?孤独的剑客?
纥干承基双手紧攫着我的肩,深深看着我,追问:“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我不想死了也带这么个疑问不清不白的死!”
我横了横心,扬脸道:“纥干承基,如果你平安出了刑部大牢,我就嫁给你,从此一生一世,就喜欢你一人。”我欠他太多,却辨不出到底是爱他,怜他,还是感激他,只用一生去还他,不知是不是够了?
纥干承基呻吟似的吐了口气,张臂把我抱到怀里,温暖的大手透过我单薄的衣衫抚摸着我,传递着他的热烈,与这热烈相映衬的,是手镣的冰冷和坚硬,狠狠硌着我的肩背。这一冷一热,分明地提醒着我现在纥干承基的境遇,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而纥干承基恍若未觉,轻轻吻着我的耳垂,呢喃道:“你真喜欢我么,容书儿?我也好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我晚上没事时就想着,你当年帮我吸毒时,是不是把我的心也吸走了?这么多年,我日日夜夜牵挂你。你在江夏王府隐居时,我还能不时去瞧上一瞧,看有没有人欺负你,看你过得好不好,可我总见你悲伤地跪在佛前,每次去都是!我瞧得心都快碎了,又不敢去见你,只怕你见了我,会更伤心。后来你跟文成公主去了吐蕃,我整月整月地失魂落魄,才不顾一切又去找你……”
那曾经倔强的剑客,如阳光下的冰块一样完全溶化,温柔的絮语,从我耳中直倾而下,水滴般坠在心头,落在最柔软的一叶心瓣上,晶莹如晨光下的露珠,在心尖巍巍而颤。
江夏王府隐居那么长的时候,我竟一直不知道,有个人一直隐在暗处看护着我,和我一起,送走秋天的落叶飘飘,冬日的白雪皑皑。
我挽住纥干承基的脖子,抬起迷蒙的泪眼,忽然仰起脸,吻住那少年正喃喃而叙的少年的唇。那柔软滚烫的唇颤抖一下,立刻衔住了我的,深深潜下,往我唇舌的更深处温柔探索着,传递着他的柔情和快乐。我亦是温柔回应着,与他轻轻地纠结,痴痴地缠绵。
这一刻,天地一片黑暗,身子亦似飘了起来,悬浮于半空之中,在纯然的黑暗中散发着光明,愉悦地将我们周身包围。
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我又还在迟疑什么?
纥干承基,纥干承基,原来我一生在守侯的那个良人,却是你!
“我喜欢你,我爱你,纥干承基!”不知过了多久,嘴唇不再被堵着了,我终于能说出了这句话,终于敢说出这句话,然后倒在他的怀里,娇羞无限,如同无数热恋中的少女。
我的声音虽是低不可闻,但纥干承基又怎会听不到?
他柔和看着我,黑瞳如玉般闪着晶亮的光泽,怜爱的眼神,已不是那少不更事的邻家男孩,而是一个成年男子了。
牢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同前来的那狱卒低低在唤着:“姑娘,不早了,该走啦!”
我心里一紧,抬眼看纥干承基,亦是瞳孔有些收缩的模样,但瞥见我紧张,却笑了一笑,道:“这里寒气重,又脏,你早些回去的好。”
我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陪你好了。”
纥干承基怔了怔,道:“这里哪是你呆的?况且,咱们的孩子……”他忍不住又伸手抚我的小腹,眼光在兴奋中带了丝悲凉,轻轻道:“容书儿,如果我再也出不去,你一定帮我带好他!你那么聪明,教出的孩子,必也是听话孝顺的好孩子。以后我不能照顾你,希望他长大了能照顾好你呢!”
我听得好生心酸,蕴泪道:“我不要他照顾我,我要你来照顾我,好好的陪我一世,不许再去喜欢一个别的女人!”
纥干承基尴尬一笑道:“我以前是荒唐,可离开你那两三年真的没碰过别的女人呢。最近我……我其实是给你气的。我只想着,你白白辜负了我的心,居然拿我的性命去换你心上人的自由,我真是气得差点吐血。”
他温存抱住我,道:“我的容书儿既然肯真心待我,我便是死了,化了魂,也必要护着你的。只是怕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我的罪名,太大了。”
我心念电转,轻轻笑道:“嗯,也未必没机会,我找到当日被我救过又害了我的吟容,她现在是汉王侧妃,我求她一定让汉王和太子为你求情,她一直对我深感内疚,一定会帮忙的。”
纥干承基惊异瞪着我,心疼地抚过我的脸,道:“吟容那个妓女?汉王?你,你那么恨他们,居然肯为我去求他们?傻子!”他自然知道求汉王和太子肯定是没用的,此时却不肯让我失望,只是似骂似怜婉转地叫我一声“傻子”。
我俏皮一笑,道:“我也不单求他们,我正好从苏勖那里得到些太子意图谋反的线索,故意威胁吟容说,如果他们不帮忙,你就会出首太子谋反之事,到时你可以将功折罪,而太子也要倒霉。”
我的话犹未落,纥干承基已经双手紧攫住我的肩头,失声道:“你真的这么说了?”他的面色,突然就苍白下来,隐约的不安和惊恐在面容之上流动。
我惊讶道:“怎么了?我只是想着,如果他们害怕,必定会想法救你了。我做错了么?”
纥干承基抿了抿嘴唇,脸色慢慢恢复过来,淡淡笑道:“没什么,你没错,很有道理。他们多半会因此帮我了。我一定好端端回到你身边,看着你和孩子出世。”
牢外,那个狱卒又轻敲起门,这次却急促许多,看来有些不耐烦了。
纥干承基扶住我,送我至牢门口。狱卒急急开了门,我便被纥干承基推出了牢门。
狱卒关上门的瞬间,我清晰看到纥干承基不舍的面容渐渐阴沉,浮起了深深的不安,然后全然地淹没在黑暗之中。
他在太子府中那么多年,自是深知太子脾性,平日虽讲义气,但在此等生死关头,他自己的地位权势,才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太子若知他有意出首,必定会有所举动,最可能的,自然是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从纥干承基的反应来看,他虽我才一出口,他便知此事的后果了,难得他居然绝口不提我是好心办坏事,甚至反过来安慰我,以一个男人的肩膀默默应对未来的艰难。
心里又是阵阵的罪恶感,虽说这是为了救他,可我到底还是对他用了心机,把有意的反间之计,轻轻说成了一个痴心女子弄巧成拙的小聪明。
罢了,罢了,我只在下辈子加倍对他好,算作弥补好了!
回到张牢头他们的屋里,张牢头并不放心我继续混在牢中,只借口酒喝得多了,到外面吹吹风,扶了我往外便走。大约张牢头平时大咧惯了,人缘亦好,守兵们只是嘲笑一番,也不细查,由我们悄悄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