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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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方便,想来不会发生让世民大哥改姓唐的案例了,但怎么会那么好运就刚好到了个不用特地学语言和大体风俗习惯的地方?
不得不让人感到诡异!
老天爷的花招向来多得很,区区一个巧合就可以改变命运,如此低微的几率都能撞上,谁知是不是厄运的先兆?
只不知这个昭国,是否也和北宋一样积弱,可别叫她赶上“靖康之难”。
因为,她那个时代最老的老人们都知道的,在生命被默许肆意轻贱的世界里,乱离人根本连乱离犬都比不上。“尊严”这个词就是乱世里的奢侈品,假如别人可以像踩死虫豸一般轻易地杀死你,那么你怎样地慷慨激昂都是徒劳,食客怎会在意食材的抗议!
拿出冯大婶给的米饼和蔬果,兰尘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
渌州是商业重镇,店铺、酒楼、作坊和王公巨贾的豪宅林立,昭国最大商家苏家的大本营就设在渌州,所以想找事儿做倒不是多难,唯一的问题是兰尘啥也不会。
一直到马车已经抵达渌州城外了,兰尘还是没想到什么谋生的办法。这里的路边种有粗大的梧桐,车走在树荫下,顿觉阴凉。
兰尘摘下荷叶,路上繁华了许多,车马络绎不绝,而远处一条白练上更是帆影重重,那应该就是从西方雪山里发源,经过京城,经过渌州,聚集数条支流,在这片大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树枝形状,再奔腾着汇入东边大海里的渌水。
渌水北岸,巍峨的城墙沿着山势绕向似乎无止尽的远方,楼门高峻,只见上面守城士兵的枪尖将阳光反射成一个个耀眼的亮点,巨大的“渌州”两个字悬在向北洞开的城门上,古朴健劲。
三朝古都,对兰尘而言,心中涌起的那一点跨过历史洪流的感触,很快就消失在轻轻的叹息声中。
再大的辉煌都与她无干,这不是她的国,她的城市,这只是个陌生的世界,而她必须一无所有地在这里谋得生机。
这时候已是下午,兰尘跟着白鸿希下了马车,谢过驾车的大叔,再跟他约好了后日一早在此等候,两人便走进城内。
布衣、布裙、布鞋,初穿时还不习惯的东西,此时站在与之完全合契的背景中,兰尘眼底生出一瞬的模糊,似乎正站在迷离的梦里。
人挺多,比照《清明上河图》来看,这渌州的确很繁华,白鸿希熟门熟路地带着兰尘往市集方向去。要不是一路上灰尘扑了满身的不舒服,兰尘都想把这当作“古城一日游”来告慰自己了。
一条街快走完了也没什么收获,在那些商铺、作坊里做事的,基本上都是男子,更何况他们这是漫无目的地找。
太阳的热度丝毫没有退减,白鸿希看兰尘很疲倦的样子,就带她进了旁边的小茶楼。要了壶凉茶,兰尘用左手撑起头,沉默地看着窗外。
“兰姑娘,等下我再带你去另一条街转转吧。那边的作坊比较多,也许你可以先学些手艺,但是作坊里的活儿很重的,姑娘恐怕受不得那累。”
“……看看再说吧。”
兰尘懒懒地回答,白鸿希也就不再多话,自己慢慢喝着茶,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投注在兰尘和周围的人身上。
休息了好一会儿,兰尘正想着再坐几分钟就提议离开的时候,旁边两个人聊天的话题略略吸引了她的一点注意。
“老弟,你听说没有?那兵部的张大人,就是去年送了东静王爷去临海后,神气活现地从咱们渌州回京城的那位,叫、叫张享吧?哎呀,被皇上抄家啦。不得了,听说查封的金银珠宝无数啊,还有好多的侍妾丫鬟被发卖呢,嘿,那是个顶个儿的漂亮。”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那种大官,还用讲吗?”
“诶,你说那些大户人家里,是不全都是漂亮姑娘啊?这都打哪儿找来的,就咱们渌州这么大的地儿,怎么我平日走街串巷就没瞧见几个呢?”
“人家有钱有势,当然漂亮姑娘都赶过去了,你没看今儿那苏家招几个粗使丫鬟而已,偏门那儿还不是围了一大帮?”
“……这倒是,苏家那钱跟天上往下泼雨似的,就算当丫鬟,也亏不了。”
“得了,老哥,那些姑娘的眼界都高着呢,就算你长得比那苏家大公子还要帅,没钱,人家一样瞧不中你。还是回家看自己的黄脸婆吧,好歹能给咱做一顿热汤饭不是?”
“哈哈哈,说得在理。”
那两人说笑着就结帐离去了,兰尘若有所思地以手背抵着下巴,在心中加减一番,然后问白鸿希道。
“先生,这做丫鬟是跟主人家订几年的合约,到期就可以走人呢,还是卖身契一签,就永远都是这家的奴仆了?”
“咦?”白鸿希一愣,“姑娘……莫不是想去苏家?”
兰尘点点头:“可能的话。”
关于古代的奴婢制度,兰尘可以参考的文献比如《红楼梦》,记得那里面被卖入贾家的花袭人,她的母亲曾提议说要赎她回家来着。
可是这里是昭国的渌州,再怎么相象,风俗上的差异总是有的,也不知道卖和赎之间有没有什么差价。她是自己一个人,若能与苏家签约,得了银子也是归自己支配,工作肯定是要做上几年的,期间会有工资,食宿全包的话,应该就只用出衣服的费用。这样,也许就有余钱可供投资了,她才不想一辈子做丫鬟。
至于那种大家族的复杂内部问题,刚才那两位不是说招的是粗使丫鬟吗?一打杂的小丫头,不是自己找事儿,哪里搅和得进去?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吃饱了撑得慌,去帮什么小姐私会情郎的。
打定主意,兰尘便伸手又倒了杯茶,没理会白鸿希那显微镜般的目光。自然,她也没看见白鸿希突然抬手挡住脸部前的那个眼神,因为他的动作就像是一个疲累的人自然地将手抚上脸颊般轻轻按着,只露出微闭的眼睛。
门外有锦袍玉带的人走过,身姿卓然,步履稳健,深青色衣袍的角在艳阳下飘如鸿雁,惹得小茶馆里的茶客们一阵注目礼。
不知是什么大人物,兰尘只听见茶客们唧唧喳喳的片断。
“哎呀,萧门,那是萧门的少主!”
“诶,你怎么认得?”
“假的吧,堂堂萧门少主怎么会一个人走在街上,连个随从都没有。”
“切,武林高手哪要随从碍手碍脚的呀,又不是那些只会踩着祖宗高跷横行的纨绔子弟!告诉你们吧,我一个表弟就在萧门,上次他指给我看过,瞧人家这气势,就算没看过也猜得到啊!”
“气势?得了吧,说得那么玄乎,气势那东西又没个脑袋可以栓上根链子跟人说它是张三李四王五家的。”
“去,你当那是狗啊!感觉,凭感觉哪,人家那叫、叫武林高手的杀气。”
“这个我听说过,那好像还是好些年前呢,有个燕国武士来向如今的萧门门主挑战,结果跟萧门主在雍江边站了半天,也没打就走了,别人说那就是叫萧门主的杀气给逼退的。”
“啧,真厉害,看来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呐!”
兰尘控制不住地斜了斜嘴角,原来昭国人都这么迷武术哦。难得地让人对这异世界也有点亲切感了,在现代兰尘其实挺喜欢看武侠剧的,唯美而又有真实感的武打画面实在很吸引人。
不知道这个萧少主,到底有多厉害。
当然,应该是飞不起来的吧。
“兰姑娘。”
白鸿希顺着兰尘的视线瞟向茶庄外已经走过的那人,见兰尘没反应,他瞥一眼周围,眉峰极轻微地拢起。顿了顿,他再叫道。
“兰尘姑娘。”
“啊?哦,白先生,怎么啦?”
“是这样的,兰姑娘,做丫鬟,尤其是兼有皇商身份的苏家的丫鬟,你……”
以为白鸿希是担心她做不来丫鬟的工作,兰尘道。
“放心,我做过服务业——呃,是那拐子曾将我卖入一个员外家中做过丫鬟的,但才两个月,他趁着我外出买东西的时候,又逼我跟着他继续往南走了。”
白鸿希眨眨眼,他刚才其实是想说苏家若招奴仆,必然要身家清白的,兰尘的过去完全没根据,苏家如何会要她?
是呵,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当真奇怪。尤其,她现在竟想去苏家当丫鬟。
苏家……
呵,她到底是什么人?
白鸿希放下手,现在已经不必挡着脸了,他对兰尘微笑道。
“这样也好,听说苏家从不曾亏待过下人,姑娘去了,只管用心做事,倒比去作坊强多了。至于卖身契的问题,姑娘将来想走,按惯例,只需付出如今拿到的银钱数的一半就可以了。不过苏府向来慷慨,姑娘做得好的话,也许连这笔钱都会省去。”
兰尘点点头:“不知先生可以带我去么?”
“当然可以,姑娘不认得路,正好跟着在下熟悉一下这渌州城。”
“谢谢,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
马车停在渌州城外,式样普通得不会让人注意它第二眼,驾车的是个戴着宽檐帽子的瘦弱中年男子。
韦清站在车边,目光扫过静静蜷坐在车内的美丽女子。
“你也不必多想,我女儿医术了得,她一定会治好你身上所中的毒,而且就现在来说,她那里也比较安全。你就安心养伤吧,别的无需操心。”
“……为什么救我?”
多日来沉默的女子终于发出了声音,沉黯如那日山谷里的血。
韦清简单地回答。
“目的之一,老夫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却也没冷眼到能无视一个姑娘家惨死在面前;目的之二,知道你和杀手的身份后,我想这个消息多少能给我的外孙一点参考,助他避开危险。”
“……我,不就是个危险人物吗?要是被皇帝知道,你和你的外孙,绝对逃不过一死。”
“呵呵呵,不加上你,我外孙估计也容易被那小子盯上。况且比较起小心翼翼的逃避,多数时候,我更喜欢未雨绸缪。再说了,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谅也没几个人有能耐知道。这天下,可不是那皇帝小儿一个人的天下。”
“……哼,这句话,真是比我父亲犯的罪大多了。”
“是吗?”韦清眉梢微抬,“可惜,老夫不是谁的臣子,除非打败我,否则谁也没那资格拧下老夫这颗头来。”
“——臣子!”
好一会儿,女子疲倦地闭上眼睛。
“你们会失望的,我并不知道张家遭此灭门之祸的原因。”
“那也没关系。既然老夫已经救了你,用不着现在又把你丢开。”
“窝藏我,你会后悔的。”
“想做就做,这世上没人能让老夫后悔!”
女子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坐在那里。韦清看看她,放下帘子,走向驾车人。
“萧翼,路上小心。”
“您就放心吧,老爷子。”
“到了麟趾山记得告诉月城,老夫可是特地去西梁给她取竹莲的。”
压低帽檐,萧翼尽力掩去语调中的笑。果然到了鹤发的年纪就会有童心哩,武林中的传奇人物在那对母子面前越来越像争宠的小孩了。
“是,我绝对会转告夫人——老爷子他特地到西梁的大沙漠中去给夫人取那味稀世药草竹莲去了。”
马鞭轻轻扬起,萧翼驾车直往西南方向而去。看一眼远去的红尘,韦清跃上马背,悠然地去往西梁。
在这样南北东西交叉的路口,擦肩而过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待过后再记起刚才一晃而过的某人,往往已是萍踪难寻。
疾驰的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年轻人猛地拉住缰绳,回头一阵张望,但灰白的官道上,只见寂然的树影。
同行四人中一名书生模样,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