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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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朝臣们才真正意识到,这是那个敢自请挂帅出征,平了西梁的女人!
她是见过战争之残酷,是能顶着数十万性命的压力决定策略,是擒了西梁降帝回来的强者!所谓气魄,所谓傲视天下,绝不会与生俱来,它们必须来自于己身的能力与经历,来自于可以掌握江山的自信!
所以那帝座会成为她的,所以她不急不徐,踩过金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仿佛正一步步踏过昭国奔腾的河流、广阔的大地、葱郁的森林、百花盛放的田园,以及繁华城市、朴实乡村。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能说得出话来。尽管他们固执地告诉自己,能打仗绝不代表能治国,可以得到江山也绝不意味着可以守住江山,但至少这一刻,面对沈盈川无可匹敌的强势,面对禁军按在腰间的大刀,他们完完全全被压制住了。
见惯再多宦海风浪。又有几人几时真正见过赶皇帝下台的场景?
满殿寂静中,沈盈川穿过众人,走上那道象征君臣之别的御阶,来到弘光帝宝座面前。
然后转身,俯视阶下众生。
庆王趋步而来,振衣,跪行叩拜大礼。
“沈烨,参见殿下。”
沈盈川坦然接受庆王的跪拜,侧首朗声道。
“庆王请起。”
“谢殿下。”
庆王依言站起来,转身从旁边禁军士兵捧着的玉匣里取出弘光帝方才被迫亲笔写的退位诏书,对群臣宣道。
“众人跪听圣旨!”
阶下还在沈盈川目光中不敢擅动的群臣忙跟着杜长义、严赓等人跪下,孟僖独站在众人之前,看着御台上坐立的三人,嘴唇动了动,想起远在梁州的孙儿,终究,还是弯下膝盖,跪听旨意。
庆王这才打开诏书,大声宣读道。
“朕应天顺命,主有四方,特昭曰:自朕登基以来,海内尚算太平,祖宗百年基业得全。幸不辱天命。然国之外患频仍,朕内忧如焚,苦撑日久,已不支矣!今观皇室诸子弟,或年少不知世间疾苦,或无力堪当此大任,苦思之下,乃定禅帝位于东静王妃沈盈川。因本系故南安王郡主,又身负才具,外能拒强敌,内可安百姓。遍观沈氏,无出其右者,四海服之。即日起,一应国策均同玉玺传交王妃,不得延误——钦此!令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念完后,庆王随即向沈盈川恭敬跪下,双手奉上诏书。
底下群臣不敢起身,庆王率先转向沈盈川行了君臣跪拜之礼,大声道。
“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下一刻,殿内外禁军跪着的禁军也跟着杜长义跪拜道。
“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声之洪亮,几乎要冲开金銮殿厚重的屋顶,而这一声呼喊才歇,殿外随沈盈川而来的千余名禁军士兵更齐声高呼。
“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就如重雷一般滚进众人耳中,沈氏皇朝立国近百年,大概也只有当年太祖皇帝立国时,才有如此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
殿上还跪着的臣子们再不迟疑,他们赶紧如此叩见了沈盈川。虽然声音有大有小,但至少,现在是臣服了。
整个金銮殿上就只有三个人没有跪下,一个是沈盈川,她傲然俯视着满朝臣子。一个是弘光帝,他坐在那高高的帝座上,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死死的盯着沈盈川,盯着一个夺走了他帝位的女人。真是讽刺,他早在九年前就想到过沈盈川为复仇而谋反的可能,却没想到,她竟是亲手要来接收这昭国。
沈燏啊沈燏,你若在九泉之下看得到,就来看看,你给皇家引来了一个怎样的女人哪!
怨毒的眼神落入了第三个未跪之人的眼底,沈十四蹲在金銮殿的大梁上。谨慎地审视着整个大殿。弘光帝的愤恨理所当然,但这与沈十四早已无关,他毁了那张脸,戴上这层面具的意义,就是保护沈盈川,保护她一步一步踏到最辉煌的顶点,而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地狱!
满殿肃穆中,沈盈川向阶前走了一步,挥袖道。
“众卿——平身!”
“谢圣上!”
“今日暂且退朝,诸卿各回衙署,一应事务可由六部直接上呈。国政要交接,北燕又才退兵而去,朕当先行理政,择日再行登基大典!”
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才刚刚惶恐于皇帝换了这一现实,新帝便说北燕兵也退了。这……这,莫不是做了个怪梦还没醒?
多数臣子浑浑噩噩地跟着杜长义等人叩首恭送禁军护卫业已成为太上皇的弘光帝退出朝堂,然后,又恭送新帝沈盈川离开。
禁军们随之也退了,他们代替御林军接掌了宫中重要宫院的护卫工作。新帝的登基方式当然不是诏书上说的那般平和,沈盈川的政权,到底还是要靠军队来稳固,而后,才是政绩。
步出金銮殿后,沈盈川直接前往御书房。
这里伺候的宫人们已经一一核对过名册,现下全部跪在殿内,御书房中一应文书等物,都要由他们来落实移交。
不过除了这些事务外,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哦?玉玺被密卫带走了?”
“是的,陛下。”
“确定已经出宫了吗?”
“确定,那几名密卫在禁军围攻下已经受伤,无法靠近太上皇寝宫,便折向西北闯出了宫。”
在脑中回忆了下皇宫地图,沈盈川又问道。
“萧泽是隔了多久去追的?”
“当时禁军就追击而去,等萧少主得知此事赶来后,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他赶紧带人跟着禁军去的。当时,那密卫才闯出宫。”
沈盈川点点头,安抚众人道。
“那便无妨,萧泽会追回玉玺的。此事你们不必再管,全心交接好御书房所有奏折文书,登基大典之前,我会先在两仪殿处理政事,你们要把一切资料准备齐全,以随时调用。”
“是,陛下。”
吩咐完这些,沈盈川先回到两仪殿,严陌瑛已经等在这里了。
“陛下,往各州的文诰已经制好,没有玉玺的话,便按照我们的预备方案,盖上东静王印与东北道兵马大元帅印吧。”
“嗯,就这么办。此事要快,京城目前虽戒严了,但消息总是飞得快,不赶紧传出明确的官方公告的话,恐怕会引起国中震荡!”
“是,陛下。”
“北燕还有消息传来吗?”
“目前尚无特别的消息,但以燕南的能力,麾下又是北燕精锐的鹰卫、虎卫、狼卫三军,那两人,不是他的对手,请陛下放心。”
沈盈川点点头,她的这场政变给朝臣不小的冲击,但因为庆王与宁王早就在朝中笼络,眼下又见庆王亲自迎奉于她,所以,陆陆续续的,便有折子按常规送来了。
最先到的是户部的一大摞,六部之中,以户部事务最为繁琐,又因关系国计民生而要求细致,眼下这一堆就都是弘光帝给驳回去了的,既然换了皇帝,实际掌理着户部要务的和王自然选取重点给呈递上来了。
大略翻了一翻,沈盈川没有急着批阅,明日早朝上,和王的折子正好可以拿来说事。新帝上任,她要从户部起,先抓民心。
拜弘光帝的多疑所赐,十余年来,民间沉重的赋税、多位臣子的抄家灭族已变成了国库里充盈的财富,她尽可以放心地减轻民赋、大兴商业,而不必担心有些什么事儿出来时会捉襟见肘。
新帝接掌政权第一天,看似平静的皇宫之外,繁华的京城一早睡起来,顿时冷清了不少。
没办法,任谁呼呼一觉好梦睡到大天亮,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准备做生意的做生意,干活儿的干活儿来着——好家伙!满街都是黑甲禁军拿着长枪转悠,还以为是不是要抓什么朝廷钦犯,结果大着胆子一问,啊,皇帝换了!
而且,新皇帝是个女的!
老百姓尊奉的东静王妃现在变成万万岁的圣上啦!
……
于是,家家门口竖起带同一个表情的石像目送禁军“踏踏踏”地继续巡逻,有那赶早一点儿回过神来赶紧跑回去报告这天大消息的,当然只得到大家异口同声一句“你还没睡醒吧”。
这话儿,连当事人自己都有点相信。
不过,没一会儿,就听见外边有人大声念着什么了。
“朕应天顺命,主有四方,特昭曰:自朕登基以来,海内尚算太平,祖宗百年基业得全,幸不辱天命。然国之外患频仍,朕内忧如焚,苦撑日久,已不支矣!今观皇室诸子弟,或年少不知世间疾苦,或无力堪当此大任,苦思之下,乃定禅帝位于东静王妃沈盈川。因本系故南安王郡主,又身负才具,外能拒强敌,内可安百姓,遍观沈氏,无出其右者,四海服之。即日起,一应国策均同玉玺传交王妃,不得延误——钦此!令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这是弘光帝的退位诏书,严陌瑛早叫人准备好了,赶着早上人起来了,就命在京城里分区维护安定的禁军一遍遍大声宣读。
这个决定带来了满京城的大眼瞪小眼,不过,很有用。
平常想八卦一下皇家秘史都得把那两个字小小声地隐晦地说出来,结果今天官兵大着嗓门儿满京城地叫唤——换皇帝了啊!换皇帝了啊!
不多大点儿功夫,连宗祠里躺着打牌的老祖宗、寺庙里枕着胳膊听念经的菩萨们也都知道了。
当然,这肯定也就假不了啦!
百姓们这会儿自然不敢说换了皇帝好不好,但原先的皇帝如何,人心里都有个谱儿的。
原先的皇帝陛下,如今的太上皇,他太嗜杀了,这个大人,那个王公,十五年下来,京城不知展览过多少脑袋,也不知有多少人被剥下锦衣华服套上枷锁跌跌撞撞地被赶往苦寒或是潮瘴之地。该不该杀,老百姓自然是不知情的,但杀得太多了,也就心寒了,人有同悲。
扣除这一点的话,再就是逐年提高的赋税。
据说弘光帝倡行节俭,也身体力行,不过既然这样的话,干什么还征那么高的赋税呀。虽说还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可是有个天灾人祸啊啥的,手上要筹点应急的都难。明明戏文上老说皇帝体恤民情要减个田租轻个赋税的,怎地太上皇都不用上一回呢!
再来说东静王妃嘛……
这两年来,早已经成为百姓心目中“王妃娘娘”的沈盈川,要真是振臂一呼,那四方响应的效果没准会很惊人!
好名声带来的好处就是,沈盈川很快被人们接受了。毕竟黎民百姓要求的其实并不高,这一年、下一年、下下一年,在能想到的日子里面,能安安稳稳享受一下那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充裕,也就很好了!
东静王妃既英勇善战,又仁慈爱民,有她在,想必不差。正说着呢,你看,那北燕可不就慌慌张张地退兵了嘛!
所以,女帝就女帝吧,那太上皇都没啥意见,我们又管什么呢!顶多,就是以后再来个男皇后,再来个皇太女呗!
这一天,尽管京城戒严,却并没有阻止商店开铺经营。除皇城不能自由出入外,京城的大门依旧是对这世界敞开着的。
在最初的惊诧过后,人们还是慢慢走出家门,操持起养家糊口的营生。而有关东静王妃的一切新闻轶事,也就随着城门外扬起的马蹄、扯起的风帆,过遍这片东方大地。
不过,有这么大事件发生,不咬一下耳朵怎么行?
民间最大的智慧莫过于此,后世传奇的起点,多半在此时你我他之间口耳相传的几句话,比如:
“啊?为什么皇帝会变成女的呢?”
“……不是,是皇帝换了,换成了女皇帝。”
“为什么要换成女皇帝呢?”
“我哪儿知道啊!”
“女皇帝和男皇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