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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东周列国志-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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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行二十余里,至石门山,乃是险隘去处,两边俱是大石,只中间一条路径,夙沙卫怀恨绰、最二人,欲败其功,候齐军过尽,将随行马三十余匹,杀之以塞其路,又将大车数乘,联络如城,横截山口。

  再说绰、最二将领兵断后,缓缓而退。将及石门隘口,见死马纵横,又有大车拦截,不便驰驱,乃相顾曰:“此必夙沙卫衔恨于心,故意为此。”急教军士搬运死马,疏通路径。因前有车阻,逐一匹要退后抬出,撇于空处,不知费了多少工夫。军士虽多,其奈路隘,有力无用,背后尘头起处,晋骁将州绰一军早到。殖绰方欲回车迎敌,州绰一箭飞来,恰射中殖绰的左肩。郭最弯弓来救,殖绰摇手止之。州绰见殖绰如此光景,亦不动手。

  殖绰不慌不忙,拔箭而问曰:“来将何人?能射殖绰之肩,也算好汉了!愿通姓名。”对曰:“吾乃晋国名将州绰也。”殖绰曰:“小将非别,齐国名将殖绰的便是。将军岂不闻人语云:‘莫相谑,怕二绰!';我与将军以勇力齐名,好汉惜好汉,何忍自相戕贼乎?”州绰曰:“汝言虽当,但各为其主,不得不然。将军若肯束身归顺,小将力保将军不死。”殖绰曰:“得无相欺否?”州绰曰:“将军如不见信,请为立誓。若不能保全将军之命,愿与俱死。”殖绰曰:“郭最性命,今亦交付将军。”言罢,二人双双就缚。随行士卒,尽皆投降。史臣有诗云:

  绰最赳赳二虎臣,相逢狭路志难伸。

  覆军擒将因私怨,辱国依然是寺人。

  州绰将绰、最二将解至中军献功。且称其骁勇可用,中行偃命暂囚于中军,候班师定夺。大军从平阴进发,所过城郭,并不攻掠,径抵临淄外郭之下。鲁、卫、邾、莒兵俱到。

  范鞅先攻雍门,雍门多芦荻,以火焚之。州绰焚申池之竹木,各军一齐俱火攻,将四郭尽行焚毁,直逼临淄城下,四面围住,喊声震地,矢及城楼,城中百姓慌乱。灵公十分恐惧,暗令左右驾车,欲开东门出走,高厚知之,疾忙上前,抽佩剑断其辔索,涕泣而谏曰:“诸军虽锐,然深入岂无后虞?不久将归矣。主公一去,都城不可守也。愿更留十日,如力竭势亏,走犹未晚。”灵公乃止。

  高厚督率军民,协力固守。

  却说各兵围齐,至第六日,忽有郑国飞报来到,乃是大夫公孙舍之与公孙夏连名缄封,内中有机密至紧之事,郑简公发而视之,略云:

  臣舍之、臣夏,奉命与子孔守国,不意子孔有谋叛之心,私自送款于楚,欲招引楚兵伐郑,己为内应。今楚兵已次鱼陵,旦夕将至,事在危急,幸星夜返旆,以救社稷。

  郑简公大惧,即持书至晋军中,送与晋平公看了。平公召中行偃议之。偃对曰:“我兵不攻不战,竟走临淄,指望乘此锐气,一鼓而下。今齐守未亏,郑国又有楚警,若郑国有失,咎在于晋,不如且归,为救郑之计。此番虽不曾破齐,料齐侯已丧胆,不敢复侵犯鲁国矣!”平公是其言,乃解围而去。郑简公辞晋先归。

  诸侯行至祝阿,平公以楚师为忧,与诸侯饮酒,不乐。师旷曰:“臣请以声卜之。”乃吹律歌《南风》,又歌《北风》。《北风》和平可听,《南风》声不扬,且多肃杀之声。旷奏曰:“《南风》不竞,其声近死,不惟无功,且将自祸。不出三日,当有好音至矣!”

  师旷字子野,乃晋国第一聪明之士。从幼好音乐,苦其不专,乃叹曰:“技之不精,由于多心,心之不一,由于多视。”乃以艾叶薰瞎其目,专意音乐,遂能察气候之盈虚,明阴阳之消长,天时人事,审验无差,风角鸟鸣,吉凶如见。为晋太师掌乐之官,平时为晋侯所深信,故行军必以相随。

  至是闻其言,乃驻军以待之,使人前途远探。未三日,探者同郑大夫公孙虿来回报,言:“楚师已去。”晋平公讶问其详,公孙虿对曰:“楚自子庚代子囊为令尹,欲报先世之仇,谋伐郑国。公子嘉阴与楚通,许楚兵到日,诈称迎敌,以兵出城相会。赖公孙舍之、公孙夏二人预知子嘉之谋,敛甲守城,严讥出入。子嘉不敢出会楚师。子庚涉颍水,不见内应消息,乃屯兵于鱼齿山下。值大雨雪,数日不止,营中水深尺余,军人皆择高阜处躲雨,寒甚,死者过半,士卒怨詈,子庚只得班师而回矣。寡君讨子嘉之罪,已行诛戮,恐烦军师,特遣下臣虿连夜奔告。”

  平公大喜曰:“子野真圣于音者矣!”乃将楚伐郑无功,遍告诸侯,各回本国。史臣有诗赞师旷云:

  歌罢《南风》又《北风》,便知两国吉和凶。

  音当精处通天地,师旷从来是瞽宗。

  时周灵王十七年,冬十二月事也。比及晋师济河,已在十八年之春矣。

  中行偃行至中途,忽然头上生一疡疽,痛不可忍,乃逗遛于著雍之地。延至二月,其疡溃烂,目睛俱脱而死。坠首之梦,与梗阳巫者之言,至是俱验矣。

  殖绰,郭最乘偃之变,破械而出,逃回齐国去了。范匄同偃之子吴,迎丧以归,晋

  侯使吴嗣为大夫,以范匄为中军元帅,以吴为副将,仍以荀为氏,称荀虒。

  是年夏五月,齐灵公有疾,大夫崔杼与庆封商议,使人用温车迎故太子光于即墨。庆封帅家甲,夜叩太傅高厚之门,高厚出迎,执而杀之。太子光同崔杼入宫,光杀戎子,又杀公子牙。灵公闻变大惊,呕血数升,登时气绝。光即位,是为庄公。

  寺人夙沙卫率其家属奔高唐,齐庄公使庆封帅师追之,夙沙卫据高唐以叛。齐庄公亲引大军围而攻之,月余不下。

  高唐人工偻,有勇力,沙卫用之以守东门。工偻知沙卫不能成事,乃于城上射下羽书,书中约夜半于东北角伺候大军登城,庄公犹未准信。殖绰、郭最请曰:“彼既相约,必有内应,小将二人愿往,当生擒奄狗,以雪石门山阻隘之恨。”庄公曰:“汝小心前往,寡人自来接应。”

  绰、最引军至东北角,候至夜半,城上忽放长绳下来,约有数处。绰、最各附绳而上,军士陆续登城。工偻引著殖绰竟来拿夙沙卫,郭最便去砍开城门,放齐兵入城。城中大乱,互相杀伤,约有一个更次方定。

  齐庄公入城,工偻同殖绰绑缚夙沙卫解到。庄公大骂:“奄狗!寡人何负于汝,汝却辅少夺长!今公子牙何在?汝既为少傅,何不相辅于地下?”夙沙卫垂首无言,庄公命牵出斩之,以其肉为醢,遍赐从行诸臣。即用工偻守高唐,班师而退。

  时晋上卿范匄,以前番围齐,未获取成,乃请于平公,复率大军侵齐。才济黄河,闻齐灵公凶信,乃曰:“齐新有丧,伐之不仁。”即时班师。早有人报知齐国。大夫晏婴进曰:“晋不伐我丧,施仁于我,我背之不义,不如请成,免两国干戈之苦。”

  那晏婴字平仲,身不满五尺,乃是齐国第一贤智之士。庄公亦以国家粗定,恐晋师复至,乃从婴之言,使人如晋谢罪请盟。

  晋平公大合诸侯于澶渊,范匄为相,与齐庄公歃血为盟,结好而散,自此年余无事。

  却说下军副将栾盈,乃栾黡之子。黡乃范匄之婿,匄女嫁黡,谓之栾祁。栾氏自栾宾、栾成、栾枝、栾盾、栾书、栾黡、至于栾盈,顶针七代卿相,贵盛无比。晋朝文武半出其门,半属姻党。魏氏有魏舒,智氏有智起,中行氏有中行喜,羊舌氏有叔虎,籍氏有籍偃,箕氏有箕遗,皆与栾盈声势相倚,结为死党。更兼盈自少谦恭下士,散财结客,故死士多归之,如州绰、邢蒯、黄渊、箕遗,都是他部下骁将。更有力士督戎,力举千钧,手握二戟,刺无不中,是他随身心腹,寸步不离的;又有家臣辛俞、州宾等,奔走效劳者不计其数。

  栾黡死时,其夫人栾祁才及四旬,不能守寡,因州宾屡次入府禀事,栾祁在屏后窥之,见其少俊,遂密遣侍儿道意,因与私通。栾祁尽将室中器币,赠与州宾,盈从晋侯伐齐,州宾公然宿于府中,不复避忌。盈归闻知其事,尚碍母亲面皮,乃把他事鞭治内外守门之吏,严稽家臣出入。

  栾祁一来老羞变怒,二则淫心难绝,三则恐其子害了州宾性命,因父范匄生辰,以拜寿为名,来至范府,乘间诉其父曰:“盈将为乱,奈何?”范匄询其详,栾祁曰:“盈尝言:‘鞅杀吾兄,吾父逐之,复纵之归国,不诛已幸,反加宠位,今父子专国,范氏日盛,栾氏将衰,吾宁死,与范氏誓不两立。';日夜与智起,羊舌虎等,聚谋密室,欲尽去诸大夫,而立其私党,恐我泄其消息,严敕守门之吏,不许与外家相通,今日勉强来此,异日恐不得相见。吾以父子恩深,不敢不言。”时范鞅在旁,助之曰:“儿亦闻之,今果然矣,彼党羽至盛,不可不防也!”一子一女,声口相同,不由范匄不信,乃密奏于平公,请逐栾氏。

  平公私问于大夫阳毕,阳毕素恶栾黡而睦于范氏,乃对曰:“栾书实弑厉公,黡世其凶德,以及于盈,百姓昵于栾氏久矣,若除栾氏,以明弑逆之罪,而立君之威,此国家数世之福也!”平公曰:“栾书援立先君,盈罪未著,除之无名,奈何?”阳毕对曰:“书之援立先君,以掩罪也,先君忘国仇而徇私德,君又纵之,滋害将大,若以盈恶未著,宜翦除其党,赦盈而遣之,彼若求逞,诛之有名。若逃死于他方,亦君之惠也!”

  平公以为然,召范匄入宫,共议其事,范匄曰:“盈未去而翦其党,是速之为乱也,君不如使盈往筑著邑之城,盈去,其党无主,乃可图矣。”平公曰:“善。”

  乃遣栾盈往城著邑,盈临行,其党箕遗谏曰:“栾氏多怨,主所知也,赵氏以下宫之难怨栾氏,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栾氏,范氏以范鞅之逐怨栾氏。智朔夭死,智盈尚少,而听于中行,程郑嬖于公,栾氏之势孤矣。城著非国之急事,何必使子。子盍辞之,以观君意之若何,而为之备。”栾盈曰:“君命不可辞也,盈如有罪,其敢逃死?如其无罪,国人将怜我,孰能害之?”乃命督戎为御,出了绛州,望著邑而去。

  盈去三日,平公御朝,谓诸大夫曰:“栾书昔有弑逆之罪,未正刑诛,今其子孙在朝,寡人耻之。将若之何?”诸大夫同声应曰:“宜逐之!”乃宣布栾书罪状,悬于国门,遣大夫阳毕将兵往逐栾盈,其宗族在国中者,尽行逐出,收其栾邑。

  栾乐、栾鲂率其宗人,同州绰、邢蒯俱出了绛城,竟往奔栾盈去了。叔虎拉了箕遗,黄渊随后出城,城门已闭,传闻将搜治栾氏之党,乃商议各聚家丁,欲乘夜为乱,斩东门而出。赵氏有门客章铿,居与叔虎家相邻,闻其谋,报知赵武,赵武转报范匄,匄使其子范鞅,率甲士三百,围叔虎之第。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63回
  第063回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

  

  话说箕遗正在叔虎家中,只等黄渊到来,夜半时候,一齐发作,却被范鞅领兵围住府第,外面家丁不敢聚集,远远观望,亦多有散去者。叔虎乘梯向墙外问曰:“小将军引兵至此,何故?”范鞅曰:“汝平日党于栾盈,今又谋斩关出应,罪同叛逆,吾奉晋侯之命,特来取汝。”叔虎曰:“我并无此事,是何人所说?”范鞅即呼章铿上前,使证之。叔虎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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