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春弄-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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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雨笑着迎上去,扶住她胳膊:“你这是从何而来?”
乔月龄赧然地笑了笑:“皇后陛下忽然召见,刚刚觐见完。”
“原来如此。”后妃经常替皇帝召见高官家眷亲属,师雨并不觉得意外。
二人并肩走出宫门,本该各自告辞,却见对面缓缓停下一辆马车,下来的人是一身官袍的即墨无白。
师雨脸色如常,乔月龄却陡然躲去了她身后。
她扭头看了一眼,心中会意:“乔姑娘还为当初的婚事介怀?为何连少卿大人的面也不愿见?”
“不是……”乔月龄摇摇头,抬眼朝即墨无白瞄一眼,声音低得像是蚊子在哼:“实不相瞒,今日皇后陛下提及了一句,说要替我和他做媒,只怕现在就是请他入宫去谈此事的,如今就这么撞见,实在太……”
师雨抬眼看向即墨无白,他已快走到跟前。她挤出个笑来,对乔月龄道:“这是好事,也算遂了你的愿啊。”
“可他对我……”乔月龄脸色冰冷,止住了话,僵着身子站在一边,眼见着即墨无白已经到了跟前。
“乔姑娘,代城主,有礼。”他含笑见礼,并不停留,径自经过。
师雨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朝乔月龄笑笑:“但愿你们能有个好结果,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直到即墨无白入了宫门,乔月龄才浑身一松,转头追上师雨步伐:“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师雨转头,温柔如旧。
“……算了,没什么。”
乔月龄实在不好意思,她在哥哥书房里见过即墨无白作的那幅画,画上的师雨神韵逼真,所需的不只是画功技巧。其实她一直怀疑即墨无白对师雨存着心思,但师雨对她态度大方,倒不像中意即墨无白的样子,也许是她多心了。
师雨坐上马车,回到住处,吩咐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墨城。
葛贲这些天闲得快发霉了,一听说能回去,连忙准备,比谁都积极。
第二日一早师雨入宫向陛下辞行,出宫后谁也没知会,径自出城。日头未露脸,天边挂着几缕红霞,绸带一样缠绕着云,整个长安瓦墙都被染了一层薄薄的红光。
师雨的马车驶出城外,后面还跟着一串早起的百姓。
大家得知墨城城主到了长安,但直到此时才看到车马当街而过,争相一睹真容,却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代城主师雨。
百姓们一直跟随到城门外方止,以至于葛贲误以为师雨在长安做了什么大好事,惹得百姓如此爱戴,回城还送出来这么远,简直是受宠若惊啊。
刚出城不久,身后有快马追来,师雨听到动静吩咐停车,探身出来,却见来的是乔月龄。
“代城主怎么忽然就走了?我还想和您结伴回去呢。”
师雨朝她身后望了一眼,护城河静默,城门空寂。
“墨城还有事务要处理,我不能久留。”师雨冲她笑了笑:“不用送了,就此告辞。”
乔月龄摇头道:“那可不行,这可不是我一个人送你,原本太常少卿也是要来的,但他事务繁忙来不了了,特地叫我代他送你一程,说这是礼节。”
师雨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再送了,就此别过吧。”话未说完,车帘已经放下。
乔月龄以为她是急着赶回去,只好作罢。
百草初发,涧水潺潺,鸟啼半空,春光融融。
车辙声声碾过红尘,一路往西,此后半生,应当再无瓜葛了。
师雨坐在车中,闭目养神,轻轻告诫自己:“我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这样才是本来应该的轨迹。
“嘭”的一声,车身似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骤然一停。葛贲在外大喝一声,师雨揭帘看去,邢越捂着脑门跨在马上就紧挨着马车。
“邢先生?你这是……”
邢越边揉脑门边看一眼师雨:“唉,兴冲冲跑来要投奔师城主,结果刚一靠近就被葛校尉一下拍在马车上,还好我命大。”
师雨哭笑不得,示意葛贲离他远些,亲自下车扶他下马:“邢先生这是答应我之前的提议了?”
“答应答应,我可不乐意跟着即墨无白了,还是跟女子在一起有意思嘛。”
“闭嘴!”葛贲哪里容他言语放肆。
师雨笑着摆摆手:“好了,你肯随我去墨城实在再好不过,我一定将你奉作上宾。”
邢越朝身后看看:“快走吧,万一即墨无白追来怎么办?”
“不会的,”师雨朝身后看了一眼,笑容依旧:“我想若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乐意再见我了。”
邢越眼神有些兴味,但师雨已返回车上。
就此启程西归。
出了长安地界不久,墨城快马送来急件。师雨本要找个地方落脚后再看,但见寄信人是霍擎,不敢耽搁,连忙拆开,愣在当场。
他老人家竟然提出了辞官归隐。
“师城主,晚上就别住驿站了,找间美人儿多的酒家呗?”邢越打马过来,脸上带着浮想联翩的表情。
“不住了,即刻出发。”师雨斩钉截铁。
邢越伸着手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带头走远,痛心疾首地感慨:“那我还不如回去跟着即墨无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即墨无白:有点不对啊,我感觉我的地位岌岌可危啊,说好的男一呢?
乔定夜:叫什么,我都多久没露面了,我妹都露脸比我多!
即墨无白:你妹……的确,嗯……= =
阿瞻:你们都看什么看?关我何事?我戏份也很少啊!
邢越:哦,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
众:警察叔叔,就是楼上辣个人!
第三十八章
师雨快马加鞭;回到墨城所用的时间不过只有大半月。
她顾不上疲惫;匆匆赶去见霍擎,他老人家已闭门谢客数日,连军营也不再去了。
邢越累得不行;到了墨城先找了间茶楼喝茶休整去了,自然没有跟去。
师雨和霍擎在书房秘密谈了许久;一个时辰后才出来;见他已经回来,就站在霍府大门边候着,脸上少了些疲色;她自己却是身心俱疲。
“看你这模样;情况很棘手?”墨城的春日依然寒冷,他裹紧披风走过来,一边重重咳了几声,似乎感染了风寒,鼻音有些重。
“此事一时说不清楚。”
邢越切了一声:“所谓用人不疑,你口口声声要我为你所用,却连事情都不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还不如回去投靠太常少卿了。”
师雨想了想,抬手请他上车:“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牵扯到阿瞻的事情,师雨一向不愿多言,只是一路走到现在也的确不易。城中官员看似忠心,实际上大部分只是慑于老城主威严才安分守己,随着即墨无白在墨城走动,动摇立场的不在少数。当初即墨彦早已有疾在身,却一直隐瞒到最后,撒手的突然,她之前什么准备也没有,心腹也寥寥无几。葛贲是军人,多少有些鲁莽,唯有霍擎可以倚仗,若邢越当真可为心腹,实在再好不过。
阿瞻自幼被保护的太好,性格良善,却因为孤单难免会胡思乱想。如今得知她私自去中原,他心里肯定不会痛快,只是师雨没想到他会主动求权。
“为何不直接放权给他?毕竟他才是城主嘛。”为了避嫌,邢越只坐在车门边,离她有些距离。
“他身体不好,权在手上,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恐怕吃不消。何况他现在只是一时冲动要权,我更不能轻易放手。”
邢越忽然笑了,师雨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笑容。将骗人当成伟业来追求的人多少是没心没肺的,可他这笑容却和往常大不相同,仿若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听到年轻人夸夸其谈后一个随心的笑,带着宽容、好笑,以及否决。可这一笑又惹动了风寒,他顿时好一阵咳嗽。
“那你为何如此保护他呢?何不干脆放手让他历练?”
师雨长睫微动,眸光半敛,脸上惯常的笑多了些无奈的意味:“我答应过老城主,首先要保证他活下去。”
邢越撇嘴:“首先保证的是他的命,在下不禁有些好奇墨城是不是另有目的了。”
师雨幽幽抬眼:“邢先生说话可要小心些。”
“别冲动,在下还病着呢。”邢越一手竖着,一手捂着嘴又连咳几声,抚了抚胸口道:“你打算如何安置我?我总要有个身份才能跟着你吧?”
师雨思忖片刻:“这简单,你就做我的幕僚。”
“那我能随时跟着你么?”
“可以。”
邢越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决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靠着车边阖目养神去了。
城主府一切如旧,消息早已送了回来,但门口迎接的只有下人。
师雨快步朝阿瞻住处走,派去盯着的人紧跟在她身后,将近来发生的事说了,有关霍擎当日和阿瞻的谈话也一并详细报上。
当日情形霍擎已经对师雨说过,老将军并非舍不得兵权,也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在用这法子迫使阿瞻让步,还有谁比他老人家更了解阿瞻身体状况?阿瞻心软,肯定会让步。
在门口站定,师雨如同往常一样,吩咐撤换阿瞻身边人,举步进门。
室内窗户紧闭,燃着宁神香。下人们伶俐地退了出去,师雨绕过屏风走到床边,看见阿瞻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神色恹恹,如同萎在雪地的一棵枯草。
“你回来了?”他听到响动睁开眼睛,看见师雨,伸手拉着她在床沿坐下:“一路奔波辛苦了,你都瘦了。”
他还和以前一样温柔,叫人半点脾气也没有。师雨沉默许久才轻声问:“霍叔叔要辞官归隐你知道么?”
阿瞻垂眼,长睫掩着微微泛青的眼眶:“刚知道消息,我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反对给我兵权。”
“他不是反对给你兵权,而是现在不能给你。”师雨叹气,言语里满是无奈:“阿瞻,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们的苦心呢?”
阿瞻抬眼,紧紧盯着她:“那你为何要骗我?”
师雨一时无言。
阿瞻坐起身来,双手捧着她的脸,直直看进她眼睛里:“你在看着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即墨无白?”
师雨沉了脸,挥开他的手:“你和他并没有那么像。”
阿瞻躺回去,苦笑一声:“是啊,若我有他那副身子才是真像。看到他,我就更恨那个女人了。”
师雨皱着眉站起身:“此次我去中原事出有因,只是怕你胡思乱想才没告诉你,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即墨无白就快成亲了,你还不放心么?”
阿瞻的手动了动,想牵住她,终究作罢:“你不会明白的,除非你是我……”
师雨不觉心中一软,这座城里,没有谁比他的地位更高,也没有谁比他更没有自由。她坐回床沿,俯身搂住他:“算我错了,你要怎么样都好,我都答应你。”
阿瞻抱紧她:“我们也成亲吧。”
师雨出内室时,邢越就等在门口,手捂着嘴巴忍着不咳嗽,神情看起来有些滑稽。她招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走到花园,左右无人,邢越舒畅地咳了一阵,问师雨:“听着你们似乎谈得并不愉快啊。”
师雨扯了一下嘴角:“愉快,就快成亲了,如何不愉快?”
“成亲?”邢越皱眉。
“嗯。”
邢越没追问,咳了两声,忽而话题一转:“对了,我听见倓公子说恨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啊?”
师雨转头朝高高伫立的吹雪阁看了一眼:“城主夫人。”
邢越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她不是过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