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鬼话(全文完结)by水心沙-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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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有点似曾相识,跟收拾的人打了个招呼,我捧着这只像框回家了,有种迫不及待的急切,想把它同
姥姥那些舍不得丢掉的宝贝们放到一起。
快到弄堂口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回头朝秦奶奶家二楼晒台上看了一眼——
晒台上一个女人在黄昏落日的余晖下背对着我站着,看着楼下忙碌的身影。
女人穿着件墨绿色的旗袍,勾勒着曼妙的身体,她抱肩低头沉思着的样子,有种二三十年代香烟海报明
星般风姿绰约的美妙。
(《尸变》 全文完)
宝珠
有一种琴,据说它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被某个特定的人弹奏出一段特定的旋律,可以把龙给引来。
那段旋律,名字叫做《引龙曲》
而那把能将龙引来的琴,他们叫它叫凤凰弦。
很多古琴爱好者都听说过这把琴,但只限于那些神怪故事的小说里,以及古琴爱好者的传言里,真正的凤凰弦谁都没见过,因为据说它是用龙皮制成的。
你见过龙么?
当然没有见过。
那怎么可能会见到用龙皮制的琴?
由此可见,凤凰弦,纯粹只是个被古琴爱好者们编造出来的美丽传说而已,现实里,它根本不可能存在。 只是我要说,这把琴,我是真的见到过的。
真的。
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它的真实名字,也没见到传说里的一曲引龙。只知道,它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古琴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所不同的,它有个非常特别的弹奏者,那位弹奏者是个“鸟人”。
“鸟人”是个很不尊重的称谓。只是孩提时,我们都习惯了这么称呼他,常常在他小心翼翼出现在弄堂里时,我们一班小孩跟进跟出的,前前后后围着他转悠,然后大声念:“鸟人鸟人,嘴巴尖尖!鸟人鸟人,身上没毛!鸟人鸟人,满地撒尿!鸟人鸟人,媳妇跟人飞跑了!”
每到那个时候,只要姥姥听见我混在那群小孩子里跟着凑热闹的声音,必然会跑出来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回去,甚至有时候还会拿起竹片在我屁股上抽一顿,大声骂我没有出息。
为此,也算是我童年时留下的一点点小小的阴影。
“鸟人”是个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岁的男人。
因为从他的长相来看,实在很难判断他的年龄。只知道他很高,两条腿细长细长的,背还有点驼,这让他的影子看起来真的很像只鸵鸟。只是同鸟最近似的地方,应该是他那张脸。他的脸真的很奇怪,很长,也很窄,于是眼睛也就同我们不一样,不完全是一平面的了,而是分在两侧,就像是条鱼。而他的鼻子亦是非同寻常,异常的尖,又尖又长,还带着倒钩……种种,令他远看过去真和鸟没什么区别。
听说从小到大他都是这副样子。
也因此,纵然他妈妈省吃俭用存了大笔钱好容易给他娶回来一个媳妇,最终没过多久还是无法忍受,于是跟人私奔了吧。说实话,无论谁,每天不得不面对这样一张脸,说不害怕,那真是假的。
只是“鸟人”自己对此,倒也并不太介意。
无论是人们对他长相的讽刺,还是自己媳妇的离家出走。他自有他关心的东西,譬如那把琴。
每次我被姥姥拎去他家赔礼道歉的时候,总能见到他在用棉花沾着些油似的东西,仔细擦拭一把漆黑得发亮的古琴。我迫于姥姥的威严背书一样跟他道歉时,他还在擦着它,一边微微地笑,笑起来更像一只鸟,叫人不免觉得害怕。
而每当他出门后被我们这班小孩一路嘲笑了,每当他妈妈在厨房里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又在破口大骂那个逃跑的媳妇,那时候,弄堂里总能听见他房间的窗户口传出来的琴声。 水一般的琴声,在嘈杂骚乱的弄堂里静静流淌,平滑地穿过那些各种各样的浮躁所折腾出来的凌乱,在充满了油烟和下水道气味的空气中一点一滴四散开来。于是常会听到大人们有些遗憾的叹息:真可惜,如果长得正常点,也许早进音乐学院了吧,现在也早就出息了。可惜啊……真是可惜……
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鸟人”的妈妈去世了,得的是癌症,死去前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从此“鸟人”的生活变得更加窘迫起来,为了生活他四处寻找工作,但很少有单位肯用他,因为他的长相。就是好不容易迫于街道的压力给了他一份活干,很快又会被这样那样的原因辞退。
他倒也不在意,一有了点钱,就会去买那种油似的东西,来保养他那口琴。却很少看到他为自己买过什么,身上终年是他妈妈死去前给他买的那几件衣服,头发很长了,也从来没见他剪过,所以身上总是有股若隐若现的怪味,令旁人越发的觉得反感。
我姥姥却总是很照应他。总是隔三岔五的会叫我送些吃的过去给他,即使我一百个不情愿。我真是很不情愿去“鸟人”的家里,他家很大,也很空,几乎没什么家具,真真像只鸟巢一般。而且因为靠西,终日不见阳光,所以房子里总是又冷又湿,连地板都是滑腻的,一块块粘着黑色的斑,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
每次进门,“鸟人”总是在弹琴。或许他周围唯一干净的东西,就是那把琴了,通常他都背对着门坐在窗边拨弄着琴弦,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是有些优雅的,因为琴声和弹奏的姿势都很优雅,只要他不把脸转过来。
但偏偏每次去他家,他总会停一停手里的动作,然后回过头,用他自认为的得体朝我笑一笑。而我立刻放下东西就跑出去了,虽然听见他在对我说谢谢。那张脸在那样的光线里真的是比鬼还可怕,就如一只褪光了毛的鸟,一边睁着双直愣愣的眼睛看着你,一边露出丝奇怪的笑。你说可怕不可怕……
那简直是种深入骨髓的毛骨悚然。
而这种毛骨悚然,我几乎每周都要经受一次。
每个礼拜不是我被姥姥吆喝着赶去他家,就是他抱着热水瓶来我家倒水,他似乎是从不会烧水的,因为从没见他用过煤气。 有一次我发觉自己在给他倒热水的时候,他那双直愣愣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我,发现到我在看他,他也不回避,依然那么直直地朝我望着,这叫我慌了一下。因此手一抖,热水壶里的开水全浇在了他的手上,可奇怪的是他好像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依旧稳稳拿着瓶子等我倒,依旧直愣愣看着我,甚至还朝我微笑,在我连声跟他道歉的时候。
于是忍不住跟邻居伙伴偷偷抱怨,他们对此义愤填膺,因此有好一阵子,他们会在篮子里装满从工地里弄来的石子,躲在“鸟人”家窗外朝里丢,一半是为了替我出气,一半为了寻个乐子。
而通常,他对此是从不理会的。
任由人对他恶意的捉弄,自顾自弹着琴。但有时候刚好石子丢在了他身上,或者琴上,那琴声就嘎然而止了。而这时候我们立刻扭头就逃,因为他必然会走到窗前,朝外探望。有那么一两次,逃跑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下,刚好看到鸟人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正朝我这里看着,同每次我送食物过去时的表情一样,他在朝我微笑。
让我毛骨悚然的微笑……于是回到家,少不得会做上几夜的噩梦,梦见那双直愣愣黑洞洞对着人看的眼睛,梦见那双眼睛下,那道让年少的我实在无法消受的很奇特的笑。
而这样近乎劫难般的日子一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才终于结束。 因为“鸟人”死了。
他是在工人体育馆表演的时候,被那把突然而起的大火活活烧死的。
至今对于那场火,我还都印象深刻,当时如果不是因为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下,我可能也会成为那葬身在里面的三百多个亡魂中的一员。记得当时赶到体育馆的时候,整半边天都被火给烧红了,偏那天风势特别大,大得仿佛要把地都给掀起来了,于是纵然出动了所有的消防车,硬是无法将这场大火控制住。
直到第二天早上火把整个体育馆烧得一点不剩,它才熄灭了,当时那片广场上只剩下一团黑糊糊的废墟,还有一大团一大团吹不散的飞灰。
那是“鸟人”第一次在这样的公开场所表演,也是最后一次。
很多人说,火是在“鸟人”演奏的时候才突然开始燃烧的,至今查不出火势的起因,只知道来得极突然,也来得莫名其妙。突然间的烈火将疏散人群变成了一场灾难,无秩序的混乱硬把几百个人活活堵死在了体育馆里,所以后来挖掘出来的那些尸体,很多并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活活踩死的。
而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体育馆里的人因为那场火而乱作一团的时候,就在火将整个体育馆团团围住的时候,“鸟人”始终没有停止过演奏。仿佛那一切都同他无关似的,一直到烈火将体育馆完全包围,我们依旧能听见那水似的音乐声,混杂在咆哮的火焰和狂风间,丝一般地流淌缠绵。
这真是一场可怕的记忆。
以致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会梦见那场火,梦见火里悠扬的琴声,还有“鸟人”奇怪的脸上那种奇怪的微笑。他总爱微笑,笑起来就像只没毛的鹦鹉……
忍不住一个激灵,我从那段悠久的记忆里回过神。
将那把刚刚为了整理旧货而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古琴重新塞回箱子里,这把曾经被“鸟人”爱不离手的古琴,自从“鸟人”死了之后,就一直被姥姥收在家里。
始终都不明白当年那把火将整个体育馆都烧成来了焦炭,为什么唯独这把琴,却是几乎毫发无伤地被人从废墟里找了出来,当真奇怪得很,除了弦丝不见了,它甚至一点都没有被破坏,仿佛它整个质材都是防火似的。
但它就是那么安安稳稳地被姥姥捧回来了,带着火场里焦糊的味道,还有“鸟人”终年累月一遍遍在它身上擦出来的桐油香。
这么一把古老得几乎连纹理都快看不清楚了的古琴。
每次摸着上面粗糙的纹路,总给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它并不像现在那些普遍的古琴那样光滑细腻,虽然它上面总闪着层釉般的光泽。这把琴的表面和一般的古琴不太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它的质材并不单纯是木头。 它是用木头做的胆,外面再裹上一层皮,压平了制成的。皮质颇为坚硬,可能时间放得太久,上面的纹理很多已经同琴身融成了一体,什么都看不清了。只依稀有着蟒蛇般的花纹,一棱一棱烙在这样的一把琴上,无论是摸起来还是看起来,总有种妖冶的诡异。
“凤凰弦?” 正看着它发呆,身后忽然响起铘的声音,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发觉他眼里闪着丝兴趣。
有意思。原本以为,除了他的神主大人,这只麒麟对于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没什么兴趣的。因此我点点头,给他挪出了点地方。
他果然在我边上蹲里下来。细长的手指滑过那面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特别:“你家里怎么会有这样东西。”
“原本是别人的,后来主人去世,就被我姥姥要了来。”
“去世?”他目光里再次闪过丝特别的神情,一边用手指在琴身上弹了弹。 琴身上发出的声音很空洞。“嘣……嘣嘣嘣……” 记得狐狸第一次见到这把琴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这样特别的。也是从那天,我从他嘴里知道了这把琴的真实名字——凤凰弦。
狐狸说,凤凰弦的琴身是用印度红木,包上龙皮制成的。当时我笑他:龙皮?这世界上有龙么?还是恐龙。 结果狐狸笑得比我更欢,然后戳戳自己的鼻子。“那我是什么?”他问我。
“狐狸。”我回答。
“这世界上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