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碑 水心沙-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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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李然的述说,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牙齿竟也在夜风里微微打颤,想来是因为他在说着那故事时低沉而缓慢的语调,以及那双黑眼睛里幽幽闪烁的神情。
一时竟不知他说的这些究竟是真还是假,直到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方才少许定了定心。
“你怕了么,墨清姐?”他问我。
“你说得太形象。”
“以前姥爷在世时说得更生动,可惜你再听不到了。”
“也不想再听,吓人。只是……”迟疑了下,我问:“这石碑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耸肩:“不知,故事是从小听到大的,石碑也确实是被寺庙的门压着的。但究竟过去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李然,你要让我今晚睡不好觉了。”
他笑笑:“那我再陪你待会儿,等你不怕想睡了,我再走。”
这话令我脸微微一红,却也不想就这样让这男孩看出,只低了头仿佛在看桌板下的照片,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用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我,静得如夜风般无声无息。
“你还是走吧。”我轻声道。
第7章 离魂碑
李然没走,而是从窗外翻身跃了进来,在我后退的时候抱住了我,并且熄了边上的台灯。
他高过我半个头,我想挣扎的时候却不期然将自己的嘴唇滑到了他衬衫上,他清瘦紧致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炙热的气息,圈住我腰的手力度是刚劲的,有力得几乎令我微微有些窒息。
喉咙因此而干燥起来,我压着呼吸抬头问他:“李然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唇已落到了我嘴上。很轻的一下,然后两下,三下。
第四下忽然用力,使劲地分开了我的唇瓣,我正要惊叫,声音随即吞没在他嘴里。他如同饕餮般吸着我的唇,揉着我的身体,然后将尽失了反抗能力的我推压在墙上。“李然……”最后一次尝试反抗他或者反抗自己的冲动,却没有成功,他急促的呼吸和身体蔓延着的气味如同海洋般包裹吞没了我,我无法挣扎,只能听任自己在体内灼烧而起的欲望中颤抖地随着他的动作同他纠缠到一起……
可就在这时,突然目光瞥见样东西,它如同桶冰水似的当头朝我浇下,一瞬间让我喷张的欲火倏然而灭。
我在离我俩不远处那张立在角落中的铜镜里窥见了我和李然的身影,他修长的身体几乎整个儿地覆盖在我身上,全神贯注地吻我,全神贯注地用手指抚摸着我身体的每一处,以致全然没发觉自己背后有个人。
那是条鲜红鲜红的身影。
牢牢伏在李然的背上,尖瘦的下巴隔着他的肩,墨色的长发顺着身体的线条披散了一地。
诡异的是,虽然关灯后这房间暗得同外面的夜色几乎混为一体,那人在镜中的影像却是无比清晰的,以致当她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随着我的视线朝我缓缓转过来时,我全身石化般僵硬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瞪大一双眼死死望着她,在李然的嘴唇再次朝我吻下时,眼看着她朝我嫣然一笑。
“如林……”她冷冷叫我,但叫出的却是祖父的字号:“如林你到哪里去了……”
“你是谁?!”
三个字刚出口,突然李然的两只手一把抓到了我脖子上,一阵收紧,几乎当时就把我脖子给掐断!
脑子登时一片混乱,无法呼吸又无力挣扎令我瞬间失去思维能力,只盲目用手乱抓一通,而这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几乎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慢慢在墙壁上提了起来,身后那红衣女人斜眼看着我,两只手搭在李然的手臂上,似乎正是以此操纵着他的行动。
而李然对此没有任何知觉,尽管我竭力想引起他的注意,他仍以一种呆滞的目光看着我,机械地按着身后女人的指使用力掐着我的脖子。
我的肺和太阳穴开始尖锐地疼痛起来,全部的血被逼到了头顶,整个大脑似乎快要裂开了。
“如林……你到哪里去了……”耳边再次听见那女人的话音,她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重复着,一边从李然的肩膀上抬起头靠近我身体,轻轻嗅着:“如林……你到哪里去了……”然后那双尖细的手朝上伸,握住了李然的手指:“跟我走……你说过要跟我走的……你言而无信……”
话音落,她猛地抬起头,抓着李然的手使劲一收!
我只觉得脖子上再次一阵紧缩。那瞬间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快被这股力量挤压出皮肤,可就在这时突然脖子一松,一股空气直冲入我大张着的嘴,同时我失去支撑嘭的下跌倒在地上。
第8章 第八章
一阵风从窗外吹入,吹的那红衣女人的长发蛇似的在半空升腾而起,她将视线从我身上转向李然,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紧盯着他。因为她那两只原先用来操控李然的手不知几时反被李然抓着了。
他眼神已不再如之前那样呆滞,幽幽的黑色瞳孔闪烁着刀似的一层光,他转过头用这样的目光望向身后那女人,一边用力捏着她那两只细长的手腕。
所捏之处皮肉褪尽,只一副枯黄的骨骼显露着,在艳红的长袖下明晃晃地刺眼。
“太久没有入世,几乎着了你的道。”然后他对那女人道。
女人苍白的脸一阵扭曲,身子朝后一弓似乎想挣开,却随即一声尖叫又朝李然身边跌了回来。碰到李然身体的同时李然轻轻甩开一只手腕转而抓住了她的头发,朝下一扯,竟将那把黑而浓密的长发硬生生从她头皮上扯了下来。
当即豁开一片口子,一道淡绿色的烟气陡地从里头冲出,被李然扬手一握朝我身上拍而来过来。
我怔。
还没反应过来,那烟已随风没入我体内,之前一直疼痛着的头忽然间就不痛了,而那红衣女人却似疯了般尖叫着猛扑向李然,借以伸手一把朝我抓了过来!
眼见就要被她抓到,她那只手却突然碎了,如同突然撞在了粉碎机上似的,与此同时一道细长的口子在她脸上裂了开来,紧接着啪的一声,身体也裂了开来……
然后她整个人消失了。
如同那只突然碎裂的手一样,她在李然两只手得禁锢下突然间碎裂成了一堆在风里飞扬的细沙。我茫然看着这一切,觉得像是场梦,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此时李然在我身边跌坐了下来,我留意到他那张脸也变得苍白,两只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交错了十指轻轻搓了一下,看向我:“你怎么样。”
我没回答,只迅速问:“那女人是怎么回事……我在祭祖时见过她……”
“不要去想她就是。”他回答。话音淡淡的,如他望向那片仍在风里翻飞着的西沙时的眼神。
“为什么不去想,她刚才……她刚才……”连着重复了两次,后面却不知为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将视线再次转向李然:“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道:“你也不要去想就是。”
“为什么??”
“因为,这不过是你的一场梦。”
“梦?”我蹙眉,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搪塞我。“李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我。”
“因为这的确是你的一场梦。”
话音落,我突然发觉他的脸变得模糊起来。
我吃了一惊。正想靠近他看个仔细,手一探前方竟是空的,只隐隐一道身影一动不动坐在我身前,我不由大声道:“李然!李然这是怎么回事!李然?!”
“墨清?!”突然眼前一阵刺亮,逼得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听见有人叫我名字我忙伸手去抓,这时终于抓到了一个人,我将他一把拉到近前,睁眼,随即一愣。
眼前的人是大伯,边上还站着好些人,叔叔婶婶,姑妈姑父……他们在一片刺眼的阳光中关切地望着我,而我则躺在我的床上,没有黑夜,没有风中翻飞的细沙,也没有李然……
难道真的是我做了一场梦??
“墨清?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这时大伯又问我。
我没回答。只用力撑起我身体下了床,匆匆走到镜子前照了照。
镜中的我一脸煞白,脖子处清晰数个指印。
“大伯,李然呢?”霍地回头,我急问。
大伯被我的话问得怔了怔。半晌小心翼翼道:“什么李然?”
“李然,您的侄子李然。”
这句话令所有人面面相觑。
“墨清……”很久之后大伯回答:“我从来没有什么叫李然的侄子……”
第9章 离魂碑
下午离开李园时,天又开始下起了雨,大伯他们想挽留我待到雨停,但飞机是不等人的。
离开前听说庙门口那块碑裂了,不知是年岁太久还是怎的,它裂成了两断,好像终于不堪负荷于那条门槛的压制。
对此似乎并没多少人觉得意外,只有人感到有些可惜,毕竟虽然伴随着这块碑的传说并不美好,但总归跟着整个家族的传统已经几十年了,似乎已成为家里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
而我却不知为什么,在听到这消息时,想起了昨晚见到的那个红衣女人。她在我面前被分裂成了两半,就如同那块碑一样,虽然我已经快分不清那究竟是我亲身经历的现实,还是真如李然所说,那不过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那么李然呢……
自从我从梦中被叫醒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这个自称是我大伯侄子的男孩。他在雨中观前街的小巷中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又在一个离奇却亦安静的夜晚毫无预兆地消失。
是真的永远都消失了么……在他给过我那样的拥抱和亲吻之后,在他伴随我一同度过那样一个极度惊恐又离奇的夜晚之后……
沉思间,手机响了起来,我接起,听见秘书张小姐的话音从里头急匆匆传了出来:“李总,记得昨天您跟我说,让我把放在您写字台第三个抽屉里一枚玉珮和一个印章保管起来,是么?”
“对,怎么了?”
“可是我找来找去,只找到一枚印章,您所有的抽屉里都没见到您说的玉珮,李总,您好好想想,是不是您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了?”
“不会吧……我一直都将它们放在抽屉里,没有动过。”
“但是真的找不到,真的……”她的话音听上去快哭出来了,于是我只能安抚道:“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别急,那块玉不是值钱货,只是祖父的一件遗物,等你缓一缓再找兴许就找到了。若真的不见,也没有太大损失,你放宽心。”
“是么……”她歇了口气,话音明显听来轻松了一些:“那我过会儿再仔细找找,李总。”
“好的,麻烦你了。”
结束通话,将手机重新塞进衣袋,手指却在里头忽然碰到了一样坚硬的异物。
我怔了怔。继而抽出,一看,不由再次发怔。
那藏在衣袋里的异物竟是张秘书在北京遍寻不到的那块玉珮……
它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放在自己这件衣服的衣袋里的,我对此却毫无印象。这么一块小巧精致的墨玉珮,本身并无太大价值,只因了年代和祖父的故事,于是在手心里有种沉甸甸的暖。
我将它轻轻捻了捻,忽然脑中一闪,记起祖父在世时曾给它起过一个名字。
“然素……”
将这名字轻轻念出时,一抬头,我望见车窗外烟雨迷蒙的小街上,一道墨色的身影静静站在个寂静的角落里,仿佛等候了多时。
我几乎是立时叫停了车,然后推开车门风似的一阵朝他奔了过去。
唯恐他如昨晚那样消失不见,唯恐他根本就没有在我眼前出现,仅仅只是我的幻觉……所幸直至我到他身边,他依旧在原地等候着,那双幽黑的眼睛默默看着我,于是多少想问的话因这一个眼神一瞬就忘得干干净净。
只傻傻地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了片刻,随后嗫嚅道:“然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