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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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笑地看着他说,“给你看三天,之后你给我把两江境内的那些州县地理都画出来。”
“啊?”,陈衍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随即就陡然浑身一炸,“难道是江南又出事了?”
“哪来那么多事!”安国长公主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头,继而才懒洋洋地说,“我都坐蓐做了一个月,就是有消息也没这么快。我只不过想让你知道,这天下究竟有多大,有多繁杂,省得你以为学了这些就洋洋得意。”
“师傅开玩笑吧,我才几斤几两,哪敢有什么自满一一一一一一”,师徒俩站在那说笑闲话,一旁负责教导陈衍武艺箭术骑术的几个家将你眼看我眼,都露出了笑容来。因而,等到安国长公主没好气地把陈衍轰了过来,又让他继续习练,他们自是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一丝不芶地又操练起了他来。
站在烈日下的安国长公主抱着双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叹道:“今日多吃些苦头,以后才能少留些血汗,可惜贵人家的子弟往往都不懂得这道理,幸好他有个好姐姐。”
看了一会儿”她终究因为长时间没活动筋骨,也没这么经历日晒,便悄悄转身打算回去,才穿过月洞门,她就看到一个丫头疾步往这边赶来。
“长公主”宫里来人了,是夏公公。”
“哦,人在哪儿?”
“在前堂等候。”
“把人请到后头来吧,他又不是外人,我也不耐烦再走到前头去。况且那个小猢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吵闹了。”
这般吩咐之后,那丫头应下之后就径直往外传话。等到夏太监随人来到后堂的时候,一进院门”他就听到里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响彻院子的哭声。即便是他在宫中听惯了婴啼,这会儿也不禁吓了一跳,随即就笑着对身旁的丫头说:“看来小公子还真是有劲得很,怎也听不出这竟是提早出了娘胎的,也多亏了长公主奶水充足。”
“可不是?公公不知道,这大半夜的小少爷吼一嗓子,整个大宅子里头的人都能被吵醒呢。这还是渐渐就习惯了,早先满院子的人都是早上直打呵欠!”
“听出来了听出来了,这白天乍一嗓子都让人吓一大跳,还用说晚上?”
两人这么到了屋子门口,那丫头就不再接话茬,肃声禀报了一回,才打起帘子让夏太监进去,至于跟着的另两个小宦官则是留在了门外。夏太监跨过门槛进了明间,听那孩子哭声正是从隔仗后头传来,一个妈妈又虚抬了手,他就转身从左边珠帘进去。见是三五个妈妈正在哄着那孩子,安国长公主则是在正中贵妃榻上没好气地斜倚着,他便笑吟吟上前行了礼。
“是皇上算得准,还是你这老货算得准,竟然就在我坐蓐刚完就来了?”
“自然是皇上”这墙上挂着的消夏图,上头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夏太监答了话”又请了安国长公主示下去瞧看了孩子,随即回身谢了座,这才欠了欠身道,“今次来一是奉命看看长公主情形”二来则是报说江南之事。荆王殿下已经启程了,那边诸事已定。”
此话一出,安国长公主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异色。她看了一眼仍在哭闹不休的儿子和手忙脚乱的那些大人,便站起身冲夏太监点了点头,待到了东屋里,打发了人在外头看守,她就细细问了江南情形。得知镇海卫的水军已经整肃一清,金陵书院这最难啃的骨头也因为艾夫人突然重病,艾山长的陈情谢罪迎刃而解,国子监的选地已然完成,其他剩下的都只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她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还说不上是彻底平定,但能有这样的结局就很好了。他们这些年轻人做得不错,不过,那也是郡主事的人太气盛了。金陵书院的艾夫人从前虽是名头响亮,可我在宁波的时候,主事讧南的人还不是她,现在只可惜了她那男人……罢了,她总算还有几分福气!江南定了,接下来便是朝鲜和倭国的事了。”
这等国家大事,夏公公自然不会轻易插话,直到安国长公主感慨完了,他略一踌躇,这才低声说道:“另有一件事要禀告长公主,今天早上,晋王妃薨了。”
安国长公主只觉得脑际巨震,当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太监。在她那凌厉的目光下,夏太监这才嗫嚅道:“是半个月前就开始的症状了,说是热伤寒”这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却越发不好,就连林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因长公主在坐蓐,皇上吩咐不可惊动,谁知道今天早上王妃便故去了……唉。”
说是侄女,安国长公主和张惠蘅却说不上有多深的亲情”可想到她才二十出头便香消玉殒,更抛下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女儿,她就觉得喉咙口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阵子,她才终于摇头叹息了一声:“红颜薄命,不外如是……你回禀皇上吧,办了丧事之后,小郡主林媚接到我这儿来,我不想让她留在王府受苦!”,心绪大坏的安国长公主也没留夏太监说上几句就送了客。
等到人一走,她捧着手中那温润光滑的茶盏,突然揭开盖子,就这么把里头那茶汤轻轻泼在地上。
“惠蘅,媚儿那丫头我一定替你好好带着,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第六卷烟花江南完!
第417章 今非昔比,初显峥嵘
九九重阳一过,京城就己经是一片萧瑟气象,大街小巷的huā草树木大多禁不起寒风的吹拂,一阵风一卷,就有无数的叶片飘飘洒洒落在地上,剩下的也不过是在树上苦捱日子。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换上了夹衣夹袄,而清早和夜晚的时候更是贼冷贼冷,门子更夫巡丁一流早早连大棉袄都预备下了。
在这种天气里,茶馆里头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一壶热茶不但能暖心暖胃,而且若有外乡人,唾沫星子乱飞地评点一番京里京外的大事,达官贵人的八卦,更能显出自己帝都脚下京城人士高人一等的优越来。比方说,此时棋盘街西南角的一座小茶馆里,因是临近那内中包含着十几座衙门的千步廊,甚至出门就能仰望巍峨的宫城,所以早早就人满为患。
跑堂的伙计提着茶壶连着给好些茶客注了水,还没来得及歇一。气,其中一张桌子上的茶客就突然出声抱怨了起来:“这都是什么茶,胡桃松子也没有,木樨茉lì也没有,就这么清清淡淡的茶汤子,让人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此话一出,四周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就传来了一阵哄堂大笑。那人旁边的一个汉子连忙拉扯了他一下,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一个老茶客就揪着胡须笑将了起来。
“要吃那些调饮的茶,这满京城有的是那等不入流的茶馆子,小后生你却不必上这儿来!这里炮制的茶就连那些王公大臣都入得口,你喝不得那是你没这品味!话说回来,小老儿当初在这喝茶的时候,可是碰见过那位在两江赫赫有名的杨镇台。那时候他只是刚刚奉调回京,啧啧,青涩得很,哪里有如今这番声势!”
相比刚刚那满堂哄笑的光景这时候四周的茶客却都来了兴致,有人好奇地转身盘根究底,有人干脆站起身围了上来,更有甚者索性举手高声吆喝了叫了茶博士另沏好茶送到那老茶客的桌上,让他好好给大伙讲一讲。反倒是那刚刚出了丑的大块头汉子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儿直到同伴轻轻推搡了他一下,他才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杆,耳朵却竖了起来。
“这时间过得快啊,转眼间那些皇子殿下们就是三年孝期满了,荆王也已经大婚了……”,那老茶客一句用作起头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插嘴道:“,什么三年,皇后娘娘分明是大前年四月里才过世的,荆王却是去年十一月就娶了亲。”
“不懂了不是?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懂得可那些富贵人家乃至皇家,这守孝都是二十七个月就算完,哪里真是三年?”那老茶客没好气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这才端起滚烫的茶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后仿佛回味无穷似的吁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地说,“想当初我在这遇到杨镇台的时候,就是四年前。那会儿他才刚回京城进了锦衣卫虽说是那衙门里头出来的,可从千步廊进出的时候却不像那些官儿吆五喝六,就只是一主一仆,虽人人都说是冷脸,可有一回我在路上险些冲撞了他却反而对我客客气气,最是难得的一个人……”,
最初那大块头汉子本是有些不以为然,几次要开口打断可听到这里,他原本已经要站起来的打算却没了,旋即又坐了回去。
“……嘿,那时候就只听杨镇台对那奸缇帅说,你吃着朝廷傣禄,却庇护这等奸佞小人,盘录佃户图谋不轨你可对得起圣上信任,对得起你这身官袍?说着就只见他铿的一声抽出宝剑……”
那老茶客虽是卖弄,可却也不吊人胃口竟是饶有兴致地说起了杨进周在通州的卢府直接拿下夏庄头的情形,那一番宛若亲见的斗智斗勇洋洋洒洒一说,一时激起了满堂喝彩,更有人冲着老茶客竖起了大拇指。
“鲁大爷,瞧您这说得绘声绘色,回头不若在这茶馆里当今说书人,可比您那掮客的活计容易干多了!”
“呸呸,我肚子里就那点货色,把这段说完了还能说什么,到时候你们养我?”
一时间,茶馆中笑闹成一团。 而那老茶客好整以暇又灌下去大半盏续盏的热茶,这才站起身笑眯眯地拍了拍起头那大块头汉子的肩膀:“看你像是外乡人,初到京城记着多长心眼,别事事还拿着家乡的习惯来,那样做不成事情,而且冲撞了贵人就麻烦大了,不是人人都像我当年那么好运气。至于这茶,你要是喝不惯,就去西四牌楼那边的鼎丰楼,那边的huā果茶又便宜又入味,盐津果子菜蔬什么调味的都有,总有适合你口味的!”,这老茶客虽有些居高临下的指点架势,可终究说话客客气气,那大块头汉子自然而然也就点了点头,随即抓了抓脑袋说:“其实我是从前在北边喝多了砖茶,到了南边又喝多了huā茶,这两边一比,不免就觉得从前那苦茶怪难喝的,更何况这茶汤比砖茶淡多了。”
“听小哥这口气,还是走南闯北的?”
“说不上走南闯北,就是跟着人……就是跟着一位大哥到处跑跑腿见识见识。”大块头汉子憨厚地一笑,见四周茶客倒也热情地向他推荐各种京师名产以及解说风土人情等等,他本想说自己在京卑也呆过一年多,这话也只能吞了回去。
话说开了,彼此也就仿佛拉近了一些距离,他就饶有兴致地听人数落这上上下下的大事,当有人说起去年那排场浩大的皇子大婚时,起初那老茶客突然插嘴道:“前时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据说为三位殿下都选了妃,可去年的婚礼却只有一桩。不过,据说荆王殿下大婚之后,近些日子礼部正在给晋王殿下选继妃。毕竟,孝服既满,王府也不能没个女主人。”
说到这里,他又叹息着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三四年内内外外事情也实在是忒多了。前年那批南洋西洋的使节进贡是多少年没见过的大场面了,就连朝中的老大人们都是激动得直发抖,可接下来东北边就打得如人如荼。
据说,要不是镇东侯那边兵强马壮,辽东那边头一仗败退之后差点就扛不住了。这边厢朝中又是几位老大人老公爷侯爷故世”晋王妃也仙去了,再加上前时皇后娘嗯……哎,就不曾安宁过。”,“咳咳,人一老就嘴碎了,少谈国事少谈国事!”,那老茶客仿佛是醒悟到自己失言,慌忙拿话头遮掩了过去,可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