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3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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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的传闻从来没人认,久而久之,也就真成了传闻。”
这话像是市井轶闻,但话从黄妈妈口中说出来,陈澜却品味出了另一层意思,当下自是犹如听寻常闲话一般啧啧称奇。等黄妈妈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之后要走,她便顺势起身要送出去两步,却被黄妈妈死活拦住了。不但如此,这一位还好奇地往红缨背后瞅了瞅,冷不丁开口问道:“这东西便是长公主从京城给夫人送来的,看这形状,里头莫非是一把剑?”
陈澜还不及开口,红缨就抢在了前头:“妈妈这话问得逾越了吧?长公主送来什么东西,岂是你可以猜测忖度的?”
“红缨”
陈澜虽是面色一沉看了过去,心中却觉得红缨这一番做派来得及时。果然,就只见黄妈妈面色惶然,连连屈膝谢罪,她也不为己甚,安慰了两句就遣了人出去。等到人走了,她回头瞟了一眼红缨,见其有些心虚地看了过来,不禁笑了。
“夫人,我不是有意的……就是看不惯她那鬼头鬼脑什么都要打听的架势”
“说都说了,眼下还露出这样子干什么?这次算你无心栽柳,以后说话多多斟酌”
“啊,这么说,我刚刚那呵斥有理了?”
这边厢陈澜主仆轻松说笑,那边厢黄妈妈匆匆出了院子,那脸上笑容却是立刻收敛无踪。她自然不会去怀疑自己刚刚那番暗示陈澜是否能听懂,她只是生怕陈澜想得太多太远,临走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此时此刻,她快步走到自己到万泉山庄之后专辟出的一个小院,嘱咐了门口两个庄丁严严实实看着,这才快步进了那迎面的三间正房。
“老爷。”
躬了躬身后,见那背对着自己站在书架前头的人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她不禁心里发毛,越发低下了头去:“该说的奴婢已经都说了,只那边实在是没什么表示,更不肯多做停留,执意了要走。而且,前头那些下人们还因为赏钱的事多有议论……”
“那些奴才们的事就不用拿来说了。闹得不消停,一个个发卖了就是。”那人依旧没有回头,嗓音仿佛还有些沙哑,“我让你着重打听的事呢?”
说起这个,黄妈妈想起红缨那时候硬梆梆的样子,有些不太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奴婢试探过,可却被那背着东西的小蹄子抢白了一通,海宁县主只是随口呵斥了就没理论。虽是没探出口风,可东西肯定是长公主送来的。而且看那形状重量,应该是剑无疑。”
“是剑么……”
那人放在背后的双手突然紧了紧,嘴里轻轻呢喃着这三个字,却仍是没有回头的表示。黄妈妈在后头探了探头,终究还是没敢逾越:“老爷,应当是剑没错,否则也不会让那丫头背着。她功夫好,我还曾经瞧见她在院子里耍过双枪,就是咱们这儿那些身形孔武的家丁也未必是对手。况且,恕小的多嘴,会不会这不是长公主,而是宫里颁下来的东西?昨儿个信使来的时候分明是见过了杨太夫人,可硬是急巴巴地赶到了瘦西湖上一条条船地去寻人,若不是要紧东西,何必这么急促?还有,若不是得了宫里的赐物,海宁县主何必急着去南京?”
“你猜得有道理。”那人顿了一顿,随即仿佛是笑了一声,“想不到你如今的脑子竟是这么好使,竟能够猜到这份上。”
虽然是带着笑的赞誉,但黄妈妈却觉得声音冷得像冰,赶紧低下了脑袋,声音惶恐地说:“老爷过誉了,奴婢只是谨记着您的吩咐,所以才这么胡乱猜度。”
“不用说了。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那边既然赏赐了你一枚金瓜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回去之后,你自己到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算是赏你这将近一个月来的功劳。”
黄妈妈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奴婢多谢老爷赏赐”
待听得声音让她起来,她才双手撑地爬起身,但面上仍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色。只不过,欢喜之余,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只不过,这人明日一早就走,是不是对老爷的计划不利?要是如此,小的就让下头用些法子……”
“不要自作聪明”那人突然摇了摇头,旋即一字一句地说,“那位海宁县主虽然年轻,但能在那样险恶的阳宁侯府里头脱颖而出,先后得安国长公主和皇上青眼,岂是你那些小伎俩能够摆布的?做到这样也就够了,剩下的事情你不用去管,专心给她们打点好临走前的一切就行了对了,记住让上上下下不许泄露消息,能向外头隐瞒多久是多久。不但如此,明日行时,我们还要设法为他们遮掩。”
“是,奴婢省得了。”
等到黄妈妈满脸恭敬地退出了屋子,那人才转过头来。虽说无论发型,还是身上衣饰,和从前都是大相径庭,但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却是每一个见过的人都完全不会忘记的。
不是司礼监太监曲永,还有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尽管眼前不是长江,不是赤壁,但波涛汹涌犹有过之。一阵强似一阵的海风吹起了一波高似一波的海浪,那种微带咸湿的气息最初让杨进周这个久在北边的人很不适应,但相比最初上船没多久就晕船,听波涛更是睡不好觉的某人来说,他的适应力无疑要强健得多。就好比这会儿,他如同钉子一般坐在那里,仿佛就坐在寻常的平地一般。
“大人。”
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他不由得眉头紧皱,随即才冷着脸吩咐道:“进来。”
下一刻,舱门嘎吱一声被人推了开来,紧跟着进门的是一个身形玲珑有致的美貌少女。尽管身上布衣布裙,也没什么值钱配饰,但那种独特的气质却是和常见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截然不同。她将条盘放在了木桌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杨进周好一阵子。
“杨大人,听说尊夫人是一位美人,如果我和她比呢?”
杨进周正伸手去拿那一盘烤饼,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偏巧就在他要答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这还用问,倘若杨夫人在这儿,那杨大人自然会赞还是夫人绝色,可既然是木姑娘你在这儿,自然是木姑娘艳冠群芳,这不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么?”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见那少女一跺脚旋风一般地转身离去,荆王这才进了舱室,随手又将门掩上了:“杨兄,这种时候,还是我的名声比你的冷脸管用。怎么,是想你家夫人了?”
发觉杨进周还是头也不抬,荆王这才一屁股在那张狭窄的床上坐了下来,随即竟是索性整个人仰面躺下,眯着眼睛看着低矮的天花板。
“杨兄,奴儿干城的镇东侯和辽东都司素来有些嫌隙,此次……”
没等荆王说完,杨进周就淡淡地说:“镇东侯何等人,只看萧世子,难道殿下还不明白?”
“患得患失罢了……先手不是那么容易的,唉……”荆王嗤笑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外头的波涛声仿佛更大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名门内斗,翩翩而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名门内斗,翩翩而来
南京太平门大街北边是玄武湖,西边是上元县学和小校场,紧挨着东北面的太平门,算是南京西北一条最要紧的主干道。楚朝初年修建这城墙时朝廷国库紧张,陆陆续续用了十年,便少不得有人打起了附近这些无主地的主意。于是,江南的富商大贾们拿出了真金白银买下了地,朝廷则用这些钱去修了城墙,而太平门附近一大块土地,则是归了金陵名门江家。
江家从前是如何有钱,这都已经是民谣和传闻之中的事情了,如今街头巷尾议论更多的是即将在江家宗祠召开的宗族大会。
多年的繁衍下来,江家除却散落出去的旁支不算,嫡支四房素来是支撑这户名门的基础。只不过,一直由长房担当的族长却在多年之前落在了三房三老太爷手里,眼看如今长房当家人都已经年过四十,甚至连儿子都成年了,三房却依旧没有归还族长之位的意思,江大老爷和江大太太也不知道想过多少办法拉过多少人脉,到头来却依旧是以失败告终。现如今的这宗族大会,在寻常百姓看来无疑是最后一次破釜沉舟,可在知情人眼里意义却大不相同。
江家大宅自中路田字形分成四个大院,各开有大门,东西和南北两条甬道供车轿通行,可以直至各院的门前。因而,说是合族而居,但说到底,四个大院都是各管各的事情,哪怕是那位代族长三老太爷的强势,亦是不好干涉到各院的内务中去。如今他不在,江七老爷眼看着各房串联,自是派人威吓拉拢,到了如今这一天,除却长房的其他二房竟消停无声,他当然自鸣得意,甚至连几个管事的提醒也听不进去。
午后时分,受邀而来的客人们陆陆续续都已经到了。若是和各房亲厚的,自然是都往各房那边去,三房执掌族中大权多年,自然去那边院子里歇息说话的人最多,相形之下,长房这边就显得寒酸得紧了。上元县衙只派了个都头送了帖子,其余就只有产业里寥寥几位掌柜和一些交好的族人。和其他各处的高朋满座比起来,这边冷冷清清的架势连下人们看得都直犯嘀咕。
这会儿守门的两个门房正在那唉声叹气,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吆喝声,随即仿佛有一辆车在门前停住了。他们慌忙跑出去瞧,见那车帘一掀,当先探出脑袋的赫然是江四郎,刚刚涌出的那么一股高兴劲顿时无影无踪,甚至连上前行礼的时候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四公子安好……”
江四郎见他们这无精打采的样子,顿时没好气地板着脸喝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进去回禀大老爷和大太太,就说镇东侯世子到了”
两个门房乍听得这话,一时全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待到发现这看似朴素的马车后头又有十几骑人飞驰而来,为首的那年轻人面若冰霜,可却有一种凛然人上的气质,他们顿时再不敢怀疑。其中一个忙着上前招呼行礼,另一个则是拔腿就往里头跑。不消一会儿,里头就呼啦啦又跑出了三四个人,乱糟糟地上前服侍牵马。
下了马的萧朗扫了一眼这门楣,见江四郎上了前来,他就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也不等里头再有人出来,径直随其入内。待过了一道影壁,又穿过了前头一扇门,里间方才有人匆匆迎了出来,却是面色憔悴的江大老爷。
他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到地,正要说什么场面话客套客套时,却只见萧朗已经越过了自己,他只得赶紧直起腰来追了上去,口中说道:“世子这番亲来,实在是不胜荣幸。只上下不曾预备,多有简陋怠慢……”
“这些没意思的话就不用再说了”萧朗不耐烦地打断了这番寒暄,随即径直问道,“今日既然是开宗族大会,其他人那里,你可都联络好了?”
江大老爷不防萧朗竟是这么直截了当问上来,一时为之哑然,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都已经派了人去游说,只大伙儿毕竟都惧怕三老太爷威势,只怕是情形不好说……”
“不好说?都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这个宗子居然还没有把握?”
一句反问上去,见江大老爷脸上讪讪的,萧朗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可看到其背后的江四郎冲自己连连摇头,他只得压下那心思,淡淡地说:“总之,事关重大,该打招呼的人我都已经打过了招呼。他们倘若还打算留住镇东侯府那年年超过三四十万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