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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冠盖满京华-第256章

小说: 冠盖满京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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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阳宁街两头一次又一次出现的车轿从络绎不绝到稀稀落落,再到如今的一刻钟也难能看见一拨,不停往里头通报的门房上头才松了一口气,有的跑去喝水润嗓子,有的则是寻个地方靠一靠,至于蹲下来放松一下发麻的脚则是难能。不消一会儿,天色就已经昏暗了下来,为首的那中年门房抬头觑了觑天气,不禁嘟囔了一声。

“看这天不会是要下雪吧?要真是那样倒应景了,可灵堂里头就算烧了炭火也不好捱……唉,夫人没福气,才当了不到一年的阳宁侯夫人……”

说话间,他突然瞥见有前后两骑人从街那头的木牌坊下疾驰了过来,连忙头也不回地喝道:“赶紧都站起来,精神些,当是又有人来吊唁了……咦,是三姑爷”

门内众人却并没有因为这一声三姑爷而放松,一个个慌忙在门口排成两列站直了身子。等到杨进周在门前勒马停住,看到了这两排钉子一般的人,面上就露出了一丝赞许。而为首的那中年门房迎上前去,见杨进周已经换上了素袍,腰中也换上了素色腰带,他的神情顿时更恭敬了些。

“三姑爷里边请。”

带了一个年轻门房引着杨进周进了西角门,又沿甬道把人送到了二门口,一直到看着人进了二门,那身影沿着小径很快便消失了,他才回转身来。同来的那年轻门房好奇地探头探脑,嘴里又问道:“彭大叔,二姑爷和四姑爷都来过了,这三姑爷倒是来得最晚。”

“你懂什么二姑爷和四姑爷都是来了打个转就回去了,四姑爷还是一身簇新的宝蓝衣裳,看着不像是吊唁,倒像是上门做客,哪有三姑爷晓事?虽说他们是侄女婿,连缌麻都不用,可总是长辈,怎么能没一丝敬意?”

前头两个仆役轻声议论着主人们的事,后头杨进周在一个婆子的引领下,须臾已经到了正房。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如陈澜那般入正寝哭拜,因而只是按礼在灵前下拜之后,拈香又拜了一次。陈瑛只是沉默地答礼,而一旁三房的三子四女则是磕头回拜。这也是杨进周第一次瞧见三房的另三个庶女,见她们都是一丁点大的年纪,他面色微微一凝,也没有多做停留,略言语了几句就退出了屋子。

待他来到蓼香院,早有张妈妈闻讯等在了穿堂,面色殷勤地将他领了进去。拜见了朱氏,他不等坐下就往陈澜的方向看去,却见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浮肿,精神也很有些不好,他不禁暗叹了一声,可旋即就听到朱氏说话,忙正容坐直了身子。

朱氏不过是随意问了两句公务可繁忙之类的俗话,见杨进周一一恭敬地答了,又问可需要帮忙治丧,她就摇了摇头:“你的好意咱们家心领了,但上上下下这么些人,也用不着你们夫妻劳心劳力。澜儿在这儿帮忙操持一整天了,你也接了她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若是有功夫就再来,没工夫就先顾着你们那一头。”

“老太太,我好歹也是大功之服,这几日功夫还是抽得出来的。”

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陈澜,朱氏只得点了点头,却又紧催着两人早些回去。陈澜无法,只得站起身告辞,随着杨进周一路出来,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而身边的杨进周也偏生一个字不说,直等到了二门,她来时乘坐的马车驶了过来,车夫将车蹬子搬下来摆在车辕下,她正要上车时,背后就有人突然执住了她的手。

“天冷,我陪你上车说话。”

原本跟在后头的柳姑姑听到这话,在起初的诧异之后,便垂下了眼睑。及至杨进周扶着陈澜上车,她就突然开口说:“今天出来得急,夫人往日的座车没预备好,只坐了这辆备车出来。上头陈设不齐全,地方也比平日小,老爷陪着夫人坐车,我骑马便是。”

已经上了车的陈澜忍不住探出了半个身子出来:“车上尽可坐得下,姑姑可不要勉强。”

“夫人可别小看了我,别说这骑马缓行,就是策马狂奔我也尽可使得。”柳姑姑说着便接过一旁小厮递上来的缰绳,踩着马镫一跃上了马,动作潇洒自如,待上马之后又笑道,“王府旧规,我这衣裙都是特制的,骑马无碍,夫人就尽管放心好了。天色不早,看样子快要下雪了,咱们还是尽早回镜园才是,免得老太太久等。”

柳姑姑既这么说,陈澜自是无话,杨进周亦是点点头就转身上车。待到关上车门放下卷帘,车厢中一下子昏暗了下来,不多时就传来了车轱辘转动的响声,马车微微一颠簸就缓缓前行了开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昏暗的气氛,还是因为车厢中的阴冷,陈澜很自然地靠在了杨进周身上,几乎用呢喃的声音说起了今日前来拜祭吊唁的经过。从始至终,杨进周只是静静地听着,哪怕在听到吴妈妈那番话时,也没有插嘴评述。

直到陈澜说完,整个人已经完全放松地靠在了他的怀里,他才揽紧了她:“怪道是就连司礼监曲公公也曾说阳宁侯陈瑛阴刻冷酷,我自忖杀人不少,却决计不会对至亲之人如此。若真是他通过淮王放出的风声,激了那一对愚夫愚妇前来闹事,结果害得妻室郁郁而终,这等男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说得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陈澜无意识地抱紧了双手,仿佛这样才能驱走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在明白了吴妈妈那番话里隐藏的讯息之后,我只觉得后怕极了。从前和他的周旋拆招,若是他也用上了如今这样狠辣的手段,也许这家里还得更添上几条人命那毕竟是和他同床共枕过的人,为他养育过儿子,他竟然会这般狠心么?”

杨进周沉默了片刻,把陈澜搂得更紧了些:“听娘说,祖母当年怀父亲的时候,祖父成日在外纵情声色,一口气抬了三位姨娘,染指的丫头不下七八个。祖母为了能够顺利产下这一胎,什么都不理会,什么气都忍下了,却不料丫头得了旁人好处,给她吃了太多滋补之物,于是生育时因孩子太大而难产。最后,父亲保住了,她却……所以,自我懂事的时候,父亲就对我说过,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揭开了盖头便要负起一辈子的责任,这才是男人”

“只可惜我无缘见一见公公他老人家……”

陈澜只觉得那只大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柔荑,心情激荡的同时,亦是对公公杨琦生出了深深的敬意,陈瑛给自己造成的巨大冲击终于变淡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她便苦笑道:“虽说吴妈妈如此说,可终究是她一面之词,而且广宁伯和夫人那边亦是无可求证,眼下要做什么竟也是难能。兼且今天照着韩国公的意思,三叔还捏着他好些把柄。这些过失扳不倒韩国公,可却能让他灰头土脸,再把不住马军营。”

咀嚼着陈澜这些话,想起下午得到的消息,杨进周有些犹疑。本不想对身边的妻子说,可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淮王的舅舅李政那边,锦衣卫查出了好几桩罪名,但唯一确凿的那一桩,却因为工部存账簿的那三间屋子炭盆起火而暂时搁置了下来。倒是一直都还照看着锦衣卫的曲公公今天给我递了个消息——说是李家老太爷前些天在家里宴客的时候,曾经得意忘形说过一句话。有京城顶尖的侯门勋贵,愿意把女儿嫁给他那个呆傻暴虐的小儿子。”

这是什么意思

陈澜一下子呆住了。京师如今能称得上顶尖的勋贵不过寥寥数家,而要添上侯门两个字,兴许只有阳宁侯府才能算得上号,可是,家里只剩下了还有婚约在身的陈汐……然而,一想到三房存在感薄弱的庶女六娘八娘九娘,她的脸色就一下子变了。

“三年孝期只要守二十七个月,那之后,六娘的年纪也差不了太多”

外城烂面胡同,观音庵。

相比整个外城数十家佛寺道观,这座观音庵占地不过两三亩许,总共也就是十几个出家的女尼,因为大门紧闭,平日里几乎香火全无,都是靠一应女尼耕种后头的菜地,以及少得可怜的施舍度日。然而,这一天,这只有女尼的庵堂里却破天荒出现了几个男人。此时此刻,为首的那个披着黑色大氅的人冲着身后一众随从打了个手势,随即当先进了屋门。

尽管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相比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却仍是亮了不少。因此,乍然进了屋子,那人哪怕眯起眼睛,也不免看不清四周环境,于是本能地按住了腰上的宝剑。

“本王已经按约来了,你要是再遮遮掩掩不露相,休怪本王拂袖就走”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殿下若一直都这么没耐心,就是再苦心算计,那大位也落不到你身上。”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

话音刚落,淮王顿时雷霆大怒,一按机簧便抽出了鞘中宝剑,那剑尖直指出声的方向:“不要躲在角落里装神弄鬼,给本王滚出来”

然而,眼瞅着那人缓缓出来,望着那装束,他猛地瞳孔一缩,脸上就露出了怀疑的表情,继而那种被愚弄的懊恼更是犹如火上浇油一般,让他的怒火更高炽了起来。他竭尽全力方才止住挥剑刺上去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那个约本王出来的人在哪?”

“约殿下前来的人,便是贫尼。”

来人终于走出了昏暗的角落,渐渐露出了头脸来。一顶半旧不新的僧帽,一身宽松的尼僧袍,光洁的额头下,一双状似冷淡的眼睛下却闪动着一种慑人的光芒。见淮王眉头大皱,她便双掌合十,微微躬身行礼,随即直起腰淡淡地说道:“贫尼龙泉庵主,殿下若是不信,可要贫尼手书几个字给你瞧瞧?送到殿下手上的一应信件,都是贫尼亲笔。”

话说到这个份上,淮王虽仍是半信半疑,但平举在手中的剑却渐渐放下了。然而,他却没有回剑归鞘,而是又端详着对面这个自称龙泉庵主的女尼,好半晌才不耐烦地说:“既你说一直都是你写信知会的本王,那本王姑且信你一次。不过,在此之前,本王先问你,上次在琼芳阁,那两个给本王料理后头事情的,可是你的支使,是你让他们动手杀的人?”

“怎么,那时候情形危急到这个份上,殿下还不忘怜香惜玉?”

“你少给本王岔开话题”淮王一时暴怒,大步上前蹭地提起手来,直接把宝剑架在了龙泉庵主的脖子上,“既是杀人,你们分明可以做得更不露痕迹些只稍稍费神就能把人伪装成自尽,或者干脆也从密道一块弄出去,怎么会让顺天府和刑部有追查的机会”

尽管利刃加颈,但龙泉庵主却丝毫不动容,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殿下既然知道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多半是冲着您来的,怎么会觉得把人弄成了自尽便能阻止人追查?有了死人,至少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才会发现密道。若是一间空屋子,他们第一反应便是在房中四下翻查,而不是先在琼芳阁里头找人。如果殿下怕要挟,不妨想一想,这么久了,这么多隐秘事,可曾有一件牵扯到殿下的身上?就连琼芳阁的事……据说威国公世子曾经有一度颇为流连勾阑胡同那些个院子。”

淮王一时为之哑然,但听到罗旭的名字,不禁眉头一挑恶狠狠地说:“你敢说那时候传出本王对亲事不满,由是支使人尚书对付汝宁伯不是你的手笔?你敢说最近放风声说本王打内阁那几位阁老主意,不是你故意而为?”

“殿下不会忘了吧?想当初为了把事情栽给晋王殿下,您可是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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