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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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欧阳都帅。”
见晋王妃一下子打了个寒噤,陈澜略一沉吟,便低声问道:“王妃可知道,叔全在今天早朝上被人弹劾的事?”
晋王妃一愣之下,想起晋王天不亮出门,自己光顾着昨夜有些发热的女儿,心神不宁地出了门,压根没见过外人也没听过什么话,不禁又摇了摇头,随即歉意地说:“嬛儿这两日身子不太好,再加上殿下成日里都只是嘱咐着我见了你和二婶该说些什么,我心烦意乱得很……你不知道,自打有御史提出让妹夫承继汝宁伯方才为正统之后,他整个人一下子就耐不住了,反反复复在我面前说,眼下这机会一定得抓紧,至不济,也得试探皇上的真实心意。”
见陈澜默然无语,晋王妃自己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回头吩咐京妈妈和几个丫头离远些,这才诚恳地说:“三妹妹,我也知道,殿下的心性优柔寡断,有了事情瞻前顾后不说,还动不动就会推卸责任临阵脱逃……我现在只希望能守着嬛儿好好过日子,其他的都不想,可我实在是怕……我不指望他荣登九五,可我就怕他拖累了咱们母女,拖累了韩国公府和阳宁侯府,我实在是怕极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夫妻之道(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夫妻之道(下)
在陈澜面前表达了内心难以平复的惊惧和恐慌,可到了宜兴郡主面前,许是因为情绪已经缓和,许是因为陈澜的提点,晋王妃并没有露出一星半点来,笑容得体地表示了关切之外,她便把自己当年怀孕时用过的几个药膳方子都交给了赵妈妈,又关切地陪着说了些闲话。
论皇家的辈分,晋王妃该叫宜兴郡主一声姑姑,而论韩国公府张家的辈分,晋王妃则是该叫宜兴郡主一声二婶。说来亲近,但宜兴郡主多年在江南,之前也只是两三年三四年回来一次,因而两人之间竟是没多少亲近。从前宜兴郡主不喜欢晋王妃肖似韩国公夫人陈氏的为人,但如今见她迭遭大变形容削减,顿时又生出了几许怜意来。
“惠蘅,你的好意我承领了,只你如今看着我,也该打起精神来。我这般年纪,当年也是经历过和你差不多的勾当,上上下下都说我再也生不出来了,可如今还不是老蚌含珠?你还年轻,日子长久得很,切不可就此心灰意冷。若是真伤了身体,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晋王妃刚刚和陈澜诉苦情时就已经眼圈微红,此时被宜兴郡主这通话一说,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可她的一只手终究被陈澜紧紧握着,紧紧咬了咬嘴唇,终究没有放声,只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二婶。”
“说什么谢字。等我平平安安熬过了这段时日,若他还是如此,我找他说话。不管怎么说,你终究也是我侄女,多年也没犯什么大错,被人算计还不是因为他?”宜兴郡主勉力说了这么些,终究是有些倦意上来,就看着陈澜说,“你陪着你大表姐去说会话吧,这儿有宝宝和叔全陪着我就行,我还要嘱咐嘱咐我这女婿。”
陈澜陪着晋王妃到了东厢房里,丫头送上茶才一退下,晋王妃的眼泪一瞬间就夺眶而出,却是哭得无声无息。陈澜知道此时此刻劝也没用,因而只是默默坐在那儿,一直等到京妈妈看不下去上前送了帕子又小声劝慰,她才轻声开了口。
“王妃,之前说的那话,以后还望你不要一直惦记在心里。恕我直言,你就是在殿下面前一味贤惠惯了,反而惯坏了他的性子。今日明知你要到这儿来,却没有人告诉你一声早朝上的事,无非是王府中人仍然心存轻视,所以,今后王府中事,以前怎么管,现在还应该怎么管。在殿下面前,更是不可一味逆来顺受。须知王妃是朝廷册封的,也是韩国公府的长女,该有气势的时候,也该拿出气势来,这样小郡主才不会遭人轻忽。”
见晋王妃用帕子擦干了眼泪,面色一肃的样子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气势,陈澜知道这一位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多年来习惯使然而已。只是,如今她已经出嫁,不能再如从前在阳宁侯府那般出入晋王府,因而少不得接着提醒几句。
“至于殿下的筹划,王妃虽不能参与其中,可也不能一味不闻不问。就如同这一次汤老给王妃送信一样,若不是知道王妃必然会有所处置,他为什么要送信给王妃?所以,除却家事,王妃也要更留心殿下的事,如有不对立时送出消息来,事情总还有回圜的余地,错过之后就可能铸成大错。而这一回殿下觉得汝宁伯爵位变动可能是机会,我和叔全却不觉得如此。当此之际,我们这些当事的尚且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晋王殿下?”
表姊妹两人足足坐着说了小半个时辰。陈澜并不讳言汝宁伯本家的状况,更直接点出淮王对汝宁伯本家这门姻亲本就不满意。若是汝宁伯爵位没了,那么他能够甩脱杨芊这个未婚妻,说不定就乐见其成——除此之外,陈澜的内心深处却隐隐约约觉得,以淮王的扭曲心理,即便如此,若汝宁伯爵位真的发生更迭,他对她和杨进周的记恨恐怕要更深了。
陈澜原打算中午回去,但送走晋王妃,宜兴郡主便留了饭,再加上周王又死缠着杨进周不放,还缠着要给她讲故事,因而,夫妻俩直到午后未时这才离开,却还把周王先送到了北安门,这才回转镜园。只来的时候这丁点人,回去的时候,她的车里又多了长镝和红缨,外头还多了四个出身孤儿的家将。因当初嫁的时候,她已经有陪嫁丫头四个陪房四户,所以宜兴郡主留到今天,这才把六人送给了她。
“我冷眼瞧着,他们年纪正好相配,日后你看着好就成全了两对,剩下两个也配个贤惠女子,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到了镜园,陈澜从车上一下来就发现,外院甬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只是垂花门两侧的那两个憨态可掬的雪人瞧着异常醒目。她见杨进周仍是站在那里等他,忍不住投了个征询的目光,结果杨进周还没说话,斜里就钻了个人出来。
“大人,夫人。”
认出是秦虎,杨进周直接一眼瞪过去,止住了他下跪磕头的打算,这才没好气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回居然跑到我家里头堆起了雪人?”
“是刚刚拜见老太太时,老太太说家里人少,如今大冷天的冷冷清清少人气,我就出了这么个主意,又亲自动了手。”秦虎憨笑着搓了搓手,随即不自然地说,“大人,我跟着您挺好的,金吾卫那边虽说是优差,可我是个粗人,真干不来……”
陈澜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起早上郑妈妈来的时候,说是御史参了杨进周任用私人,此时此刻看着这满心不情愿的黑塔大汉,她忍不住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见杨进周恨铁不成钢地把人拎到一边教训提点,她一下子联想到了陈衍在自己面前那乖巧的模样,忍不住莞尔。
秦虎耷拉着脑袋听训,眼睛却在四下里张望,见陈澜一笑,他如蒙大赦,立时对杨进周说:“大人,您看夫人都笑话咱们了。我是大老粗一个,什么小旗总旗的都当不好,就一个当兵汉的命,您走到哪,随便给我安插一个亲兵的位子不就行了?犯不着为了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让人弹劾大人您任用私人……”
“这是朝廷赏军功,不是我酬你的私义”杨进周终于耐不住性子了,眉头一挑,那冷脸更是如同凝了霜一般,“之前落马河之役,你斩首五级,按照兵部的赏格,至少就是该升实缺总旗的,只是一直没腾挪出位子来,所以日前刚刚补上。外人怎么说由得他们去,我什么时候怕过这个这些话要是你敢再到我面前聒噪,小心军法”
秦虎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军法,此时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说半个字,老老实实应了下来。临走之前,他又上前向陈澜行礼告辞,挠了挠脑袋,冷不丁又说了一句。
“夫人,我大虫是个粗人,可也知道事情轻重。若真是牵累到大人……”
看着这个说了半截话,随即绞尽脑汁仿佛是想着该怎么接续的憨厚大汉,陈澜不禁笑了起来:“你家大人既说了没事,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做好你的事,他就铁定高兴了”
秦虎没料到陈澜也这般说,抬起头愕然了一会,就不好意思地讪讪告了退。陈澜看着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等杨进周过来,忍不住就开口说道:“不是我给你泄气,他虽是厮杀上头的一把好手,但在京师这种地方厮混,又是总旗这样的低等军官,上头还顶着无数上司,被人挑刺实在是太简单了,真不如给你做个亲兵省力省心。”
“可他也不能跟我一辈子。他父母都不在,若是没个前程,日后娶妻生子总免不了被人挑剔,再说,我也是秉公办事……”
见杨进周一脸公事公办的刻板面孔,陈澜一下子想到了江氏那会儿的吩咐,趁着没人注意就在他的胳膊上轻拧了一把。见他诧异不解地看了过来,她就摇了摇头。
“有些事,你不能光从这上头想。他无父无母,心目中不但把你当成上司,只怕也是当成父兄来敬的。如今你以为给他找了好前程,反而他会觉得你不要他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培植私人,可是,你那一次救夏公公的时候,身边何尝没有几个亲信?这一次的事情你是不是原本打算一直沉默着,只等皇上处置了就直接应下?横竖你都是准备认,还不如顺水推舟,把他要回来。”
今天早上郑妈妈才来报的信,这一路两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在宜兴郡主那儿的时候更是一会儿周王一会儿晋王妃来回纠缠,压根没来得及商量什么,所以,杨进周听陈澜一语道破了自己那点子应对,他不禁怔住了,而最后一句话则是让他有些犹豫。
“你……让我先想想。”
东二长街,永安宫东配殿。
看着面前那个满脸堆笑的太监,淮王的脸色一连数变,到最后才摸了摸肥硕的下巴,倨傲地点了点头:“回去告诉那位大人,这个人情,我领了”
等人跪下磕过头后退下,他才一下子捏紧拳头在桌子上重重一捶:“父皇,我倒要看看,这一回你是不是还偏心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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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事端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事端
汝宁伯府中路华安居几十年来都是太夫人的居处,哪怕是如今的汝宁伯杨珪承袭爵位,又娶了妻室,可也从没提过让母亲搬出去的话,自己和妻子儿女一直住在旁边小上一号的宁伊馆。十几年下来,杨珪虽然是汝宁伯,可身上担的事情越来越轻,之前放印子钱的事闹到顺天府之后,他更是连仅有的差事都丢了。若不是女儿进了宫学习礼仪,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淮王妃,兴许家里早就闹翻天了。
此时此刻,站在华安居东次间的暖炕前头,见母亲依旧双目紧闭地坐在那儿,一颗一颗转动着佛珠,而妻子则是已经急得坐立不安,他不禁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母亲,事到如今,咱们若不能一举扳回来,这爵位……包括这宅子就都要拱手让人了”
“慌什么”太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瞪了杨珪一眼,“只是有御史那么提了一笔,这几日朝中不是还没定下么?再说,这当口又有人弹劾了他,他能否自辩清楚还尚未可知,哪里谈得上什么承袭爵位这当口你拿着钱出去四处求恳铺路,只会让人瞧不起”
“太夫人,话不是这般说,皇上偏心已极,万一顺水推舟,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