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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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坐在一块,每人面前一张高几,几上四个攒盒里都是各样菜肴。若不是宜兴郡主想到国丧百日刚过不多久,此次并没有出条子请戏班子,那气氛还得热闹一倍。
即便如此,屋子里仍是欢声笑语不断。隆佑长公主故作正经地说了段笑话,一时间好些人笑得前仰后合;清远郡主说起了丈夫门客送上来的一头会认人的鹦鹉,绘声绘色的讲述引来了一片惊叹;韩国公府蓄养的几个伶人表演了几段拿手的杂耍小戏,博来了满堂喝彩和丰厚赏钱……总之到了最后高几撤下送上香茗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提早告了辞,大多数人仍坐在那儿没走。至于这悄然离去的人中,自然是有林夫人。
陈澜和张惠心一左一右坐在宜兴郡主身侧,像极了亲生姊妹。只旁人却看不出张惠心挪来挪去,早就想拉着陈澜溜到外头玩耍。终于,如坐针毡的某人受不了这无数的奉承逢迎,霍地站了起来。旁边的陈澜伸手一捞,没能抓住她的手,结果就看到张惠心在满堂安坐的宾客中鹤立鸡群,站得异常笔直。
“惠心,你这是干什么?”
宜兴郡主刚问了这么一句,外间突然又起了骚动,紧跟着门帘一动,竟是留在外头照管的赵妈妈进了屋子。她匆匆上前屈膝行了一礼,随即稳稳当当地说道:“郡主,御用监夏公公来了,说是有旨意要宣”
一句话出口,立时满堂皆静。宜兴郡主当先站起身来,又笑着说请诸位夫人在屋子里等等,旋即就拉起了张惠心,又看向了韩国公夫人陈氏。陈氏忙招呼了媳妇尹氏,这韩国公府的几个女眷就一同出了屋子去。留在那儿的陈澜顺势起身到了朱氏身边坐下,又低声说道:“惠心姐姐就快出嫁了,上回她提过,大约皇上会封她县主,以示殊恩。”
“原来如此。”朱氏恍然大悟,又对江氏笑道,“太夫人别笑我胆小,如今是一听旨意两个字就心头发怵。”
江氏闻言顿时摇了摇头:“老太太哪里话,君恩雨露雷霆,毕竟是说不准的,心存敬畏才是正理。”
陈澜见自己的解释有了效用,就坐在旁边想着如何先设法摘下这些沉重的首饰。可她才征得了朱氏允准悄悄站起身预备到后头去,又有人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却直奔了她这边。来的也是一位妈妈,来不及行礼就直截了当地说:“三小姐快随小的出去,夏公公正等着。”
此时此刻,别说陈澜大吃一惊,满屋子听到这话的人全都诧异非常。只这会儿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陈澜忖度片刻,只得匆匆摘了那些首饰给朱氏保管,随即急匆匆地随那妈妈出去。待到了韩国公府正堂宝庆堂,她果然看到御用监夏太监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那儿,后头一个小太监正捧着诰旨满脸肃穆。
“这下人可终于到齐了”
陈澜听夏太监这么说,顿时更生疑惑,可看到宜兴郡主朝自己打手势,又见包括世子张炤在内的几个男丁也都来了,便和张惠心一同站到了最后。及至拜伏之后,便只听上首传来了夏太监抑扬顿挫的声音。
“宜兴郡主长女次女,资灵桂魄,禀训兰宫。六行昭宣,四德淳备。长女封临安县主,次女封海宁县主。”
这旨意念完,地上跪着的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宜兴郡主亦然,而韩国公夫人陈氏就更不用说了。这连名字都不提,就是长女次女,谁不知道宜兴郡主便只一个宝贝女儿?赐封这样的大事,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儿戏?
然而,夏太监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笑嘻嘻地上前虚扶了宜兴郡主,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诰旨,郑重其事地交了过去,又打了个哈哈道喜,随即连一口茶都不喝就立时告辞走了。在这么一大群瞠目结舌的人当中,结果还是张惠心反应更快些,等人一走就三两步跳上去拉着了陈澜。
“好妹妹,这下子咱们就真成姊妹了”
这……这也太离谱了
陈澜还没从那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可看到宜兴郡主也是一脸出乎意料的样子,她就知道这并不是预定剧本的一部分,而是皇帝一个人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向张惠心挤出了一个笑容。
而陈氏眼看着宜兴郡主将那诰旨供在了一旁刚刚预备好的诰案上,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皇上果然是爱屋及乌,这一道旨意封出两个异性县主,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此时此刻,宜兴郡主已经隐隐猜测到,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恐怕也有自己对皇帝那番明示的缘故。只是,这所谓的赏功也着实太大张旗鼓了些。然而,听到陈氏这话,她却忍不住眉头一挑,当即不紧不慢地说:“嫂子别忘了,万事都是有人起头,这才成了制度和先例”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两百零五章 母女之情,恭贺芳辰
第两百零五章 母女之情,恭贺芳辰
前头的赐封须臾就传到了玉晖堂,一时间,满屋子的宾客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紧跟着,地位最尊贵,年纪也更长的隆佑长公主就笑道:“九妹要不是女人,就凭她这些年的那些功绩,那就该出将入相了,如今却是让两个女儿跟着沾光来人,快去地窖里多搬几坛好酒出来,等人回来了也好庆祝庆祝,这可是哪一家都不曾有过的体面”
闻听此言,在屋子里伺候的两位妈妈对视了一眼,一个忙笑着答应一声就去了,另一个则是冲丫头们打了个眼色,让她们在各位贵人跟前好生服侍。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屋子里的一众夫人小姐们也反应得极快,须臾就又欢声笑语了起来。
这其中,尤以阳宁侯太夫人朱氏最为高兴,应付了几拨来贺喜的,待到底下送了一盏一盏的葡萄酒上来,她就拿了一盏,又凑近了旁边的江氏。
“澜儿从小受了不少的苦,如今先是皇上赐婚,接着又是郡主认了她做义女,紧跟着又是如今的赐封,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瞧我这记性,以后还有太夫人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
见朱氏高高兴兴地饮了小半盏,脸上的皱纹也全都舒展了开来,末了还把自己也捎带上了,江氏不免也笑了起来:“老太太只顾着别人,怎么把自己忘了?您祖孙二人如今这般光景,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说的是,说的是”
朱氏连连点头,一时高兴,又喝下了剩余的大半盏,不多时双颊便微微红了起来。她年岁毕竟大了,此时往后头靠了靠,让脑袋枕在太师椅的荷叶托首上,心里又浮现出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这大半年或许并不是她人生中最惊险的时期,但其中的波折之多,她每每回想就觉得庆幸。轻轻按了按胸口,她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
“回来了回来了,大夫人二夫人她们都回来了”
随着这个声音,前头的湘妃竹帘高高打起,面色各异的一行人就进了屋来。打头的韩国公夫人陈氏怎么看都有些强颜欢笑的模样,而宜兴郡主则是一如平常,落后一步的世子夫人尹氏低着脑袋,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而最后头的张惠心亲密地挽着陈澜的手,那模样完全像是嫡亲的姐妹。
尽管隆佑长公主对赐封一事表现得极其豁达,但终究并不是人人都有这般胸怀,其余两位公主言语间少不得有些露出来。再加上其他人的恭维之中多了阿谀和试探,宜兴郡主也不想让这生辰宴拖得太长,便暗自对隆佑长公主提了一句。随着地位最尊的这位长公主起身告辞,其他人也不好留得太久,申时不到,一度高朋满座的玉晖堂终于冷清了下来。宜兴郡主带着陈澜送了江氏半程,等回来之后,她就开口请朱氏到自己院里坐坐。
“娘难得来一次,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呢”
陈氏心里不痛快,但刚刚被宜兴郡主刺了一句,这会儿立时就拽住了朱氏的胳膊,赫然一副舍不得的表情。朱氏见她这般模样,又见宜兴郡主似笑非笑,有心说道两句,可终究不能给女儿没脸,只能苦笑着对宜兴郡主说:“我确实也和她好久没见了,先对她先说道两句,回头再去叨扰郡主。”
宜兴郡主自然没有二话,当即便带着陈澜和张惠心先行离开。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一进门就先吩咐两人去洗脸更衣,自己也是一样,等到各自都清清爽爽出来,已经坐在炕上的她便笑着拍了拍左右的位子,让两人一块坐近了来。
“我只有惠心这么一个女儿,她小时候还老是嚷嚷着想要个弟弟妹妹,可终究是天公不作美。我这人没那么大度,她爹也是怕麻烦,所以惠心懂事了之后也就不嚷嚷了,可心里难免遗憾。如今有了你,她总算是心满意足了。至于我,你也别误会这是皇上或是先皇后的意思,是我自己愿意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像我,如今更是越看越像。”
陈澜前一世也是早早没了父母,这一世重活过来一睁开眼睛便是侯府的险恶局势,因而尽管朱氏渐渐信赖了她,也真正表现出了祖母的情意,可终究不能代替父母那种倚赖的感觉。此时此刻,她听着宜兴郡主这番话,不知不觉已是泪盈于眶。
“母亲……”
“哎呀,这又不是在外人面前,叫那么生分干什么”张惠心冷不丁从宜兴郡主身后探出脑袋来,笑嘻嘻地说,“直接叫娘就好啦”
陈澜见宜兴郡主也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低声叫了一声娘,突然就感觉到一只手温柔地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块手绢递了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擦眼泪,岂料这泪水竟是有些止不住,到最后,那只坚实有力的手直接把她揽进了怀里。
“别哭了,以后有什么委屈,我给你做主天底下我惹不起的人有限”
“嗯……”
尽管天气还是那般酷热,但陈澜依偎在宜兴郡主的怀中,却是丝毫不愿意离开,结果还是张惠心不依不饶挠起了她的胳肢窝,她方才惊呼一声跳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小丫头正拿手指在脸上轻轻划着,又皱了皱鼻子。
“谁让你们把我忘了”
看着女儿那吃醋了似的表情,宜兴郡主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就哄小孩似的拉了她过来在自己身边一起坐着,说笑了一阵不相干的话,这才又看着陈澜说道:“今天的事情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可皇上就是那样的人,你不用心存顾虑。再说,那天你让惠心交给我的东西,我也都对皇上说了,只隐去了你们两个,兴许皇上一下子封了你们两个也是因为这缘故。”
“你们两个是谁?是杨大人?”
陈澜没想到张惠心又冒出来打岔,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往自己脸上瞟,她不禁干咳了一声,装作没看见似的说道:“多半是娘说的那样,只这封赏对我来说,实是有些过了。”
“有什么过了今天那些人回去之后,保准全都是四处宣扬,说皇上是爱屋及乌,到时候顶多就是都察院再说些难听话,不理会就是了”宜兴郡主此时的口气异常轻描淡写,见陈澜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惶恐之类的话,这才满意地笑了,“总之,还是我刚刚那句话,咱们不惹事,可谁若是惹到了咱们头上,也不必客气”
“郡主”
听出外头是赵妈**声音,宜兴郡主就开口唤了人进来。可等到人挑帘进了屋子,她就发现赵妈妈手中竟是捧着一个小小的方匣子,不禁有些诧异。
“又是哪家之前没来的,如今巴巴地补送生辰贺礼?”
“这倒不是,那些东西都是门上总管先收着,我也不至于亲自来一趟。”赵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澜,这才垂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