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令-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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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俊望了许家骅一眼,意思是说:“看来咱们这趟是白来了。”三人心头,都不禁大感失望。
知机子似是看出他们心意,三个手指,捻着黄须,微微一笑道:
“老朽山野之人,不履江湖已久,有负三位枉顾。但老朽略语封文,不妨替三位卜上一课,也许可以从封象上看出一些端倪,稍报三位远来的雅意,未知三位意下如何?”
知机子精于卜策,善知过去未来,在江湖上是有名的,他自己说出愿意替三人卜上一课,三人自是求之不得。
万人俊音道:“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知机子缓缓站起身子,目光一抬,说道:“三位请随去朽来。”转身朝东首一间房中走去。
万人俊、许家骅、祝靖三人随着他相继而入。这是一间厢房,但知机子把它隔成了两间,前面一间敢情是他的封室,正中间悬着一幅八封图。一张案桌,桌上放著香炉、封筒、六枚铜钱、一杯神水和朱笔、纸砚,案后放了一把奇子,所余的地方,已是不多。后面一间,门口接着一道布帘,敢情就是他的卧室了。
知机子伸手一指,示意三人站在案桌前,他却大模大样地在案后椅子上坐下,然后打石取火,燃起三支线香,口中念念有词,把三支线香,一支一支地插入香炉之中,一脸庄敬肃穆,朝三人说道:
“三位要什么,可面向我背后八封图,默默在心头祷告,不可出声。”
三人依言站到案前,微微抬头,目注壁间高悬的八封图心中默默低声祷告。知机于伸手把六枚铜钱放入竹筒,右手轻轻摇了一阵,然后把铜钱一枚枚摆列案上,凝目注视在六枚铜钱之上。过了半晌,徐徐抬头,目光落到三人身上,神情显得有些诡秘,说道:“现在请三位自报姓名。”
他卜封的规矩,和旁人有些不同。
万人俊道:“在下万人俊。”
知机子目光转到许家骅脸上。许家骅道:“在闲砑益枨。”
知机子目光又转到了祝靖的脸上。祝靖道:“在下祝靖。”
忽听山下传来了一声“肴幸宰”玉龙驹的长鸣。
知机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沉笑意,一手取起封简,往桌重重一拍,大笑道:“三位还不倒下,更待何时?”喝声甫出,万人俊、许家烨、祝靖三人,但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双足发软,不约而同朝地上栽倒下去。
凌君毅蜷缩在麻袋中,又是一个晚上过去了。天色黎明,少年相公玉蕊便率领书僮打扮的萍花、寥花,和两个“护花使者”,把麻袋装上马匹,五匹骏马,蹄声得得,出得城门,直奔江边而来。
安庆濒临长江北岸,正当水陆交通要冲,这沿江一带,帆桅如云,埠头两边,茶棚、酒肆林立,车辆牲口,往来行旅,都要在这里渡江。但见人头攒动,穿行如梭,到处都是嘈杂人声。玉蕊等五匹骏马赶到江边,就有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小老儿见过花公子。”
少年相公玉蕊问道:“你就是江老大么?”
那船老大神色恭敬,答道:“是,是,小老儿正是江老大。”
玉蕊问道:“你的船在哪里?”
江老大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小老儿替公子带路。”说罢,转身朝西行去。
走了一箭来路,果见江边停泊着一艘双桅蓬船,五人相继下马。只见船舱启处,从跳板上走下四个身穿紫色劲装的汉子,朝玉蕊拱拱手,由为首一人说道:“兄弟等是奉命迎接公子来的。”
玉蕊点头道:“你们辛苦了。”一面朝萍花、寥花吩咐道:“你们先把麻袋搬上去。”
萍花、寥花答应一声,两人扛起麻袋,朝船上走去。
那两名护花使者一齐抱抱拳道:“花公子路上顺风,在下兄弟不送了。”
玉蕊道:“二位请便。”
穿青衫的和穿茶色长衫的两人又朝玉蕊拱手一礼,说道:“如此,兄弟们告辞了。”各自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四名紫衣劲装汉子直等玉蕊走上跳板,进入中舱,才相续上船。江老大跟着上船,命水手撤去跳板,启碇开船。
如今凌君毅已由蜷曲着身子的麻袋中,舒适地躺在柔软的木蹋上了!那是玉蕊上船之后,命萍花、寥花把他从麻袋中搀扶出来放到榻上的。然后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了一粒白色药丸,放人茶杯之中,命寥花倒了一杯开水,灌人凌君毅口中,说道:“他要一盏热茶工夫才会醒来,你们随我出去。”三人悄悄退出,随手掩上舱门。
凌君毅自然全听到了,等她们出去之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转动,只见舱中收拾得十分洁净。四面壁上,接着浅湖色缓慢,黄漆地板,光可鉴人,除了自己躺卧的一张软榻之外,临窗有一张小方桌,桌上覆以抽纱台毯,两把桃木椅子,如果不是船身在轻微的晃动,舱底传来有节拍的水声,你根本不会想到这间雅洁的小房间,会是船舱。
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道:“百花帮,只不知她们是怎么一个帮会。”
但有一点已可确定,百花帮中,好像都是女的.而且每一个人都用花名作她们的名字。这真是一趟既香艳,又有趣的旅程!
她们把自己从绝尘山庄偷天换日地弄了出来,究竟目的何在?
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呢?长江水道,上溯赣鄂,下达江苏,由此看来,百花帮的果穴,可能就在长江沿岸了。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凌君毅迅,快地闭上了眼睛,舱门开启,房中响起了细碎的声音,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凌君毅暗暗忖道:“看来她们已经换上了女装。”等那女子走近榻前,凌君毅故意打了一个呵欠,倏地睁开眼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的青衣使女,俏生生站在榻前!
这青衣使女年约十六七岁,鹅蛋脸,配着新月般的秀眉,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粉颊生春,带点少女的羞怯,长得不算太美,却是十分清秀,另有一种撩人的韵味。
青衣使女眨动一下眼睛,说道:“祝庄主醒了么?”
凌君毅自然认识,她就是两个书僮中的寥蓉花,却故意“咦”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迎春呢?”迎春,是绝尘山庄中伺侯他的使女。
寥花柔顺地躬躬身道:“小婢寥花。”
凌君毅目光转动,又道:“这是什么地方?像是在船上?”
寥花应了声“是”。
凌君毅面有温色,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把老夫弄到哪里去?”
寥花畏怯地道:“小婢不知道。”
凌君毅虽知她是在撒谎,但看她一副怯生生的模佯,也就不忍逼问。
寥花拿眼望望凌君毅,娇柔地问道:“祝庄主可要吃些点心么?”
凌君毅道:“老夫还不饿。”
寥花又道:“小婢给祝庄主沏茶去。”说完,转身欲走。她急着要走,自然是要去向玉蕊报告了。
凌君毅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不用了,老夫还不渴。”
寥花手指揉着她的秀发,为难地道:“小婢不会侍候人,祝庄主可是不高兴了?”
凌君毅道:“老夫没有不高兴呀,只是老夫想找个人间问,不知这船上可有负责的人么?”
蕴花道:“祝庄主稍待,容小婢去请玉蕊姐姐来。”
凌君毅道:“玉蕊就是伺侯玄衣罗刹的那位姑娘了?她身份很高么?”他这两句话,是有意问的。上句问玉蕊是否是伺侯玄衣罗刹的使女;下句是间玉蕊在百花帮中身份可是很高。这话当然间得很含糊,但惟其含糊,才能使人在听时发生错觉,顺口回答出真情来。
果然,寥花应进:“是的。”
凌君毅听得暗暗好笑,一面点头道:“好,你去请玉蕊姑娘来,就说老夫有事问她。”
寥花答应一声,急步退了出去。
过不一会,只见玉蕊莲步细碎,掀帘而入,朝凌君毅福了福道:
“祝庄主召唤贱妄,不知有什么事?”她姿色不恶,这一回换回女装,别有一种诱人的妖媚之态。
凌君毅含笑道:“老夫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
玉蕊道:“祝庄主言重,不知你想问什么?”
凌君毅道:“老夫想知道姑娘奉命把在下达往何处?”
玉蕊道:“这个么……”
凌君毅道:“姑娘可是不愿说么?”
玉蕊盈盈一笑道:“祝庄主最好是换一个话题,只要贱妾可以回答的,自当奉告。”
凌君毅心中暗道:“好个狡猾的丫头。”一手捻须,颔首道:“好,那么老夫问你一件事,姑娘是楚仙子的心腹,当知绝尘山庄,究竟是何来历了?”
玉蕊沉吟道:“他们……”
凌君毅道:“姑娘可是也不肯说么?看来咱们不用谈了。”
玉蕊看了他一眼,像是无可奈何地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
凌君毅道:“黑龙会?老夫从未说过这个名称。”
玉蕊道:“他们行踪十分隐秘,纵然在江湖活动,也未为人知,祝庄主自然从末听人说过了。”
凌君毅道:“戚承昌在黑龙会是什么身份?”
玉蕊道:“大家都叫他庄主,在会中是什么身份,贱妾就不知道了。”
凌君毅道:“那么楚仙子呢?”
玉蕊道:“贱妾只知她是四大天使之一,负责南路巡察。”
凌君毅道:“他们劫持乐山大师和老夫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毒汁’么?”
玉蕊道:“应该是的。”
凌君毅道:“姑娘不是黑龙会的人吧?”
玉蕊身躯微震,道:“祝庄主怎知贱妾不是会中的人?”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姑娘若是他们的人,就不肯泄露他们的机密了。”
玉蕊道:“看来祝庄主倒是个有心人了。”话声甫落,突见寥花在门口掀帘说道:“玉蕊姐姐,你出来一下好么?”
玉蕊站起身,问道:“有什么事吗?”人已随着走近门口回身道:“祝庄主,贱妾暂且告退。”突然屈指轻弹,从她袖底弹出一缕指风,袭向凌君毅的昏穴。她出手奇快,又是暗施袭击,凌君毅故作不知,坐在椅上没动,心中却是暗暗惊异,忖道:“瞧不出此女身手极高,自己倒是小觑她了。”
要知凌君毅修习过护身真气,只要意念一动,即可却敌,玉蕊出指虽快,如何制得住他?玉蕊眼看他端坐不动,迅速闪出舱去,轻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寥花道:“江老大发现咱们船后,有两艘快艇,远远尾随着下来。”
玉蕊道:“莫非是黑龙会的人?”
寥花道:“祝庄主……”
玉蕊道:“不要紧,我已经点了他穴道。”接着由寥花回身掩上了舱门,两人相继离去。
凌君毅微微一笑,起身走近窗口,伸手在窗纸上点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朝外望去。但见江水连天,风平浪静,看不到一点影子,想来那两艘来船,只是远远尾随,相距尚远。
就在此时,突听一阵哗哗水声,从舱后传了过来,接着便见一艘快艇从三丈外斜斜掠过水面,飞快地驶了出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看来双方快要动手了!”
玉蕊匆匆回到后舱。萍花神色紧张,招招手道:“玉蕊姐姐,快来看,那两艘快艇,已经愈来愈近了。”舱后是一排纱窗,她就站在窗下,朝船尾张望。
玉蕊缓缓步近,说道:“咱们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来人自有他们对付。”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四个紫衣汉子了。话声一落,人已经走近纱窗,俏目一拾,果见两艘快艇,裂波破浪而来。那两艘快艇,来势极速,好像是冲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