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龟-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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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两位姑太太闹到后来,连那几位康中丞的姨太太也学起他们的样儿来,成天的涂脂抹粉,扮得妖妖娆娆的,出去坐马车、看夜戏、吃大菜、游花园,闹得外面的名气沸沸扬扬,十分难听。康中丞虽然有些知道,却也无可如何,只得缩着个头,凭着他们去怎生闹法。
上海的地方原是天地间的一个极乐世界。康中丞虽然年过五旬,看着这些粉白黛绿的妖姬,过着那般酒地花天的日月,自然的未免有情,谁能遣此?便自己也在嫖赌场中混闹起来。
看中了个倌人叫做王素秋的,花了七千块钱的身价,把他娶了回去。这个王素秋也是个数一数二的个中老手,那里肯嫁康中丞这样一个拱肩缩背的老头儿?本来原想借着他淴个浴的。不想到康中丞家内,康中丞宠爱非常,竟把他当个正室夫人一般,把家里头上上下下的事情一古脑儿交给他一个人管理。真个是一呼百诺,要一奉十,不敢有一些儿违拗他的地方。正是:荀香何粉,三千选佛之场;锦帐银床,十二金钗之队。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交代。
第一百十九回 思淴浴名妓嫁衰翁 约空房家妈私爱妾
且说王素秋自从嫁到康中丞家,原想趁一个空卷了金银珠宝逃走出去、别抱琵琶的,想不到既嫁之后,康中丞待他甚好,又狠有些怕他,更兼看着那几个姨太太的样儿,成日的描眉画眼,卖弄风骚,绝不像个好好的人家人,康中丞只当没有这件事儿,说也不说一句。王素秋见了这般模样,心中暗想:“既然他不管闲事,乐得安安顿顿的不用私逃,省得逃了出来耽惊受怕。况且这样舒服的日子,就是逃走出去也未必过得着。”
想定了主意,便索性拿出浑身手段来牢宠这位康中丞,只把个康中丞骗得骨软筋酥,心输意服,渐渐的由爱生畏起来。一天一天的下去,一个成了篾,一个成了铁。康中丞只要见了这位姨太太的面,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王素秋又使出本事来笼络那几位姨太太,大家面子上都十分要好;更兼他现在当家,那些姨太太都要到他一个人手里来讨生活,自然免不得大家都迁就他些。王素秋又拿着康中丞不心痛的钱在众人面上挥霍,不到一年,早已把康中丞公馆里头上上下下、大大小孝男男女女的一班人,都收得伏伏贴贴。
大家不怕康中丞,只怕这位姨太太。要是得罪了康中丞,只要是姨太太欢喜的,康中丞也不能一定把他怎样;要是得罪了姨太太,一定立时立刻的发作出来,康中丞那里敢回护!
康中丞的正室夫人穆氏,本来和康中丞性情不合,自从娶了这个王素秋以后,老夫妇更加不睦,也着实吵闹了几常穆夫人赌气不管事儿,自己回到母家去,和康中丞音信不通,好像毫不相干的一般。康中丞也自由他,不去理会。王素秋见了,心上自然更觉得意,渐渐的自己也做些暖昧事情出来,只瞒着康中丞一个。每每碰着心上不高兴的时候,每便坐着马车出去看戏,有时对着康中丞只说到亲戚家去,差不多要到晚上一两点钟的时候方才回来。康中丞还只说他是个正经人,那里知道这些秘密。
康中丞未娶王素秋之先,本来已经娶过四个姨太太,都是依着次序排下去的称呼。第一个娶的叫大姨太太,第二个娶的就叫二姨太太,娶到王素秋已经是第五个了,本来合家的人都叫他五姨太太的。偏偏的他又倚着康中丞十分宠爱,言听计从,硬要跨过这几个姨太太的前面去,逼着家里头的人要叫他大姨太太,其余的几个都排在他的肩下。众人听了自然不敢违拗,只得听从。
这位大姨太太平日之间本来最爱看桂仙戏园的戏,一连去看了几次,就看上了武小生柳飞云。两下眉来眼去的,狠有几分意思。倒是柳飞云知道他是康中丞的家眷,不敢造次,恐怕弄出事来。刚刚的事有凑巧,康姨太太在马戏场中看戏,又遇见了柳飞云也在那里。康姨太太心中大喜,便对着他搔头作态,龋齿弄姿,做出十二分丑态。正在得意,不想那不知趣的老虎偏偏又要撒起溺来,撒得他一脸一身,心上又羞又恨,那里坐得住,只好急急的赶回来。恰恰的又遇着了康中丞做些鬼戏,不由得把方才一肚子的闷气都发泄到康中丞身上来。闹了一回,康中丞再三自家认错,便也只好罢了。心上却只想着那柳飞云怎样怎样的身段玲珑,又怎样怎样的台容俊俏,一夜之间,颠颠倒倒做了许多好梦。到了明天,便觉得一个身体软哈哈的抬不起来。
康中丞不知道他害的是相思病儿,只道他当真有病,心上便着了慌,要叫人去请医生调治。倒是这位姨太太不肯,只说没有什么病,康中丞只得由他。还有那几位姨太太和那两位姑太太,听得大姨太太有病,便大家都来看他;康姨太太也免不得应酬一番。众人在康姨太太房里头坐了一回,见康姨太太只是有些懒懒的样儿,怕他心上厌烦,便都起身走了。
康姨太太看着他们走出回廊,只有二姨太太一个人走得慢些,落在后面,刚刚走到屏门左近;只见一个少年家人叫做陆升的,从外面走进来,见了二姨太太便使一个眼色。二姨太太微微一笑,把嘴向左首一努,匆匆的往外便走。那个少年家人抢前一步,也随后跟来。他们两个人只顾调情,忘其所以,那里想到大姨太太在后面帘子里头看得十分真切。
这个王素秋本来原是倌人出身,何等的精灵古怪,那一件事儿瞒得过他!看了他们两个人这样情形,不觉心中暗暗好笑。
自己心上算计了一回,暗想这件事儿若是换了别人,也还罢了。
这个二姨太太向来是和我面和心不和的,有时还要把我取笑几句,只说我是堂子里头出身,他是个好人家的女儿。今天既然落在我的眼中,说不得要给他一个利害。想到这里,猛然得了一个主意,连忙悄悄的叫进七八个娘姨大姐来,只说要到外面东厢房里头去拿东西。众人听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都狠诧异。有一个伶俐些的大姐便开口说道:“那东厢房里面收的都是些用不着的旧货,人都不进去的,不知道大姨太太要去拿什么东西?”康姨太太听了嗔道:“不用你多管,你们只跟着我悄悄的去,不许声张,大家都轻轻的走。”众人听了,大家都心中疑惑,却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儿,只得依着他的说话,大家都跟着他轻轻的走出去。
康姨太太带着众人,一步一步的径向方才二姨太太努嘴的地方走去。这个地方本来是堆放什物的,一家大小的人没有事情都走不到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康姨太太一直走到东厢房的窗外,站定脚步侧耳听时,果然听得有男女两个人的声音在那里低低说话。康姨太太听了心中大喜,便回过头来对着众人高声说道:“你们都走进去!”说着便自己第一个轻移莲步走进门来。
这一下子,把这里面的男女两个人吓得魂不附体,浑身乱颤。想要逃走时,那里逃走得掉!康姨太太早已走了进来。这两个人没奈何,只得双双跪下,口中只说:“我们该死!”那一班娘姨、大姐出其不意的见了这般的一出把戏,大家也都目瞪口呆。康姨太太却故意做出那一种十分惊骇的样儿,口中说道:“怎么?怎么?你们两个人这般大胆!干起这个把戏来!
你们难道王法都没有的么?”二姨太太跪在地下,羞得两颊通红,眼含珠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陆升连磕响头道:“大姨太太的明见,家人方才不过和二姨太太说了几句话儿,不敢放肆,大姨太太是看见的。只求大姨太太开恩。”康姨太太故意怒道:“你这大胆的奴才!二姨太太是狠规矩的,都是给你这个奴才引诱坏的!”说着停了一停髓:“如今叫我怎么样呢?你们还是出去请了老爷进来罢!”
二姨太太听了,心上二十四分的着急,暗想单是老爷知道了,倒还没有什么;好在没有拿到什么凭证。但是这样一来,这件事儿就瞒不住的了。要是合宅的人都知道了,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只得老着脸皮苦苦的求道:“我也是一时该死,上了人家的当,只求你高抬贵手,瞒过了老爷,不要叫别人知道;我以后情愿和你当个丫头,伺候你一生一世。”说罢早不知不觉的挂下泪来。陆升见了这般光景,也连连的在地下磕着响头求饶。那班娘姨、大姐都是和陆升要好的,见了他们两个人形景可怜,便不约而同的大家替他告饶。只说:“大姨太太抬一抬手,饶了他们。如若以后再敢这般,再请老爷定夺,也是大姨太太的一件阴骘。”
康姨太太本来知道康中丞的脾气,不过为着二姨太太和自己有些龃龉,如今借着这件事儿把他当场拿住,一则自己做个好人,二则从此以后就好借此挟制,叫他不敢和我作对。便趁势对二姨太太说道:“快些立起来,有话好好的讲。我们都是自己姊妹,何必要做出这个样儿来。只要你们以后诸事小心就是了。”说着便拉了二姨太太起来,对着陆升说道:“还不起来给我滚出去!今天真是你的造化!”正是:西厢待月,未妨卓氏之琴;巫峡行云,惊破襄王之梦。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回 王素秋看戏轧姘头 柳飞云当场施绝技
且说康姨太太拉了二姨太太起来,又嘱付自己同去的那几个娘姨、大姐道:“这件事儿,你们看在二姨太太分上,不准声张,如若外面有人知道了风声,我只和你们几个人说话!”
众人听了只得齐声答应。二姨太太羞得低着个头抬不起来,听得康姨太太这般分付,只道他是好意,不因不由的心上十分感激,对着康姨太太扑的又跪下地去。康姨太太连忙一把拉住,搀了起来,口中说道:“你再要这般模样,就不成个自家姊妹了。”二姨太太面红过耳,低低的说了一声“多谢”。又向那些娘姨、大姐说道:“对不起你们众位,只好慢慢谢你们的了。”
看官,你道这位二姨太太既然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秘密些儿,却这样的粗心草率?康姨太太既是有心去捉他的破绽,又为什么不肯声张?难道还顾着康中丞的面子,不肯闹出来么?原来康中丞虽然做过封疆大员,家里头的家法却是一些也没有的。这位二姨太太,这样的事情也不止做了一次了,看得轧个把姘头、吊个把膀子没有什么希奇。就是这些娘姨、大姐也都看得惯了,并没有一些儿诧异的意思,好像是分内的常事一般。至于这位大姨太太的不肯声张,却另外有个道理在内。
既不是卫顾康中丞的面子,也不是周全二姨太太的脸儿,却为着这个陆升生得俊俏非常,语言伶俐。康姨太太初嫁康中丞的时候,就狠喜欢这个陆升,久已存着个要勾搭他的意思;倒是这个陆升有些蝎蝎螫螫的,不敢放肆。康姨太太见了这般光景,觉得自己毕竟还要留些身分,不好意思一定怎样去俯就他。好在康姨太太的事情狠多,只转了几个念头也就罢了。如今无意之间忽然见了陆升和二姨太太这般如此,不觉心上有些酸溜溜的吃起醋来,故意带几个人去真赃现获的捉住了他们两个,却又胡弄着不肯声张。一则好在陆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