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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谨言 作者:来自远方-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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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闹事的旗人,打砸抢了十数家银楼,当铺,绸缎庄以及洋货铺,宗社党人最初尚且能维持秩序,可到后来,大多数旗人都加入了抢劫的行列,只顾着抢夺金银大洋,绸缎布匹,压根就把什么复辟大清正统丢到了脑后。
  旗人掀起的暴乱传到了东交民巷,比起沙俄公使的兴奋和日本公使的幸灾乐祸,英国公使朱尔典表现得十分淡然,他甚至在法国公使连夜来访时,告诉他,“这只是一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
  正如朱尔典所说,在铁良等人密谋时,总统府就得到了消息,却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按照司马大总统的意思,这正是天赐良机,可以将这群一直妄图复辟前朝的宗社党人一网打尽!
  正举着步枪,大声叫嚷的溥伟,铁良等人并不知道,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的醇亲王载沣,此刻就坐在司马君的总统府里,和司马大总统相谈甚欢。
  他们密谋起事的消息,也是载沣第一个向总统府密报的。
  司马君放下茶杯,方正刚毅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阁下请放心,司马绝不会放过一个有罪之人,也不会亏待有功之士。”
  载沣连连应是,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回去。
  尖锐的哨声响起,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旗人们猛然间清醒过来,看到正朝他们包围过来的京城巡防营官兵,连拿起武器冲上去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抱着抢到的大洋和金银,转身就跑。
  一个逃跑了,就能带起一片。
  宗社党用大洋和一场美梦组织的叛乱队伍,瞬间土崩瓦解。
  巡防营的官兵们看着连一枪都没开,就跑得跟兔子似的叛乱分子,纷纷挠头。
  “头儿,这该怎么办?”
  巡防营的营长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冷冷的说道:“尊大总统令,叛乱分子,格杀勿论!”
  巡防营的官兵们全都一凛。
  格杀勿论?
  他们心底都清楚,这些闹事的旗人,除了那些宗社党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困苦所迫,哪怕他们抢劫了店铺,到底没有伤到人命……可他们也知道,上峰既然下令,就必须遵从!
  抗命者,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巡防营的官兵们纷纷拉开枪栓。
  枪声响了,惨叫声和求饶声四起,今夜的长安街,注定将被鲜血染红……
  除夕当晚旗人闹事的消息,被故意封锁了。不说南方政府,就连北方的各路军阀督帅,也是在大年初一,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各路军阀督帅对此反应不一,靠近南方各省的督帅,当即发表通电,谴责宗社党人蛊惑民心,妄图发动叛乱,其罪当诛!
  而其余各省,尤其是统辖北六省的楼盛丰,虽然也发了通电,言辞却并不十分激烈,在有心人看来,倒是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
  “民国四年了,那些人也老实了四年,要闹事早就闹了,怎么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楼大帅脸色发沉:“从各处传来的消息看,这件事,外蒙的那个活佛大皇帝,还有老毛子,八成都有牵扯。京城是大总统的地盘,这么大的动作,他事先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要我说,这是趟浑水,轻易不能沾。”
  书房里,聚集了楼大帅的心腹幕僚,各师的师长,楼少帅站在楼大帅身旁,负手而立,自始至终,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真不沾?”最先开口的依旧是性子暴躁的钱伯喜。
  “不沾。”楼大帅摇头。对于司马君,他还是了解的。如果不是事先有了详细的计划,他不可能任由这群旗人闹起来,两百支步枪,五千发子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运进京城,巡防营会一点不知道?估计是想借机一网打尽。
  楼大帅脑子里还闪过了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最后,这个屎盆子,会不会扣在南方的脑袋上?
  毕竟,司马大总统想对南方动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直都没有个好借口,这次……、
  一旦和北方和南方彻底动手,国内乱起来,那些潜伏多时的势力,会不会立刻露出爪子?
  楼大帅皱起了眉头,虽然北方政府一直都没亲口承认外蒙古独立,之前在满洲里,北六省也把老毛子给揍得够呛,加上俄国国内现在也不太平,外蒙那个哲布尊丹巴,就算闹腾,也闹腾不起多大的风浪,可内蒙还有个云王,沙俄国内的混乱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加上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日本……看来,这不只是趟浑水,还是一局根本就无处着手的乱棋!
  司马君,他想好在哪里落子了吗?
  想到这里,楼大帅猛的一拍桌子,还在争执中的几个师长,同时住了口。
  “这件事,咱们不能沾!得等大总统发下话来,咱们才能动!”
  接着,楼大帅又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戍边军加强防护,驻守哈市的一师加强警戒,尤其要注意南满铁路日本人的动静。
  “父亲。”楼少帅突然出声道:“后贝加尔的驻军,已经增加到一个团,可以动一动。”
  “你是说?”
  楼逍的目光沉冷而坚定:“北方边界问题暂时搁置,并不代表永远搁置。实际占领,比谈判后签订条约更有用。”
  书房里安静了半晌,几个师长同时眼前一亮,对啊,老毛子可以拐弯抹角的找麻烦,他们照样也能!
  老毛子把外蒙古弄“独立”了,他们就直接去老毛子手里抢地盘!
  打都打过了,谁怕谁!
  况且,北六省里,尤其是东北四省,生活着不少的旗人,蒙古人,若是楼大帅也像另外几个省的督帅一样,通电对旗人严惩,话里话外的斩尽杀绝,必定会引起局势不稳,还不如像少帅说的,去找老毛子的麻烦实在!
  就算有人存心挑理,在国家大义面前,也就是个屁!响一声,什么都没了。
  最终,楼大帅拍板,后贝加尔的驻军再增加一个团,以“演习”的名义,向北方推进。至少,要把额尔古纳河中的洲渚,一个不落的给占下来!
  以后再和俄国人重提疆界问题,甭管他们说破了嘴皮子,地方是谁占的,那就是谁的!
  众人商议完毕,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大年初一就不得安生,楼夫人也是叹气。这年过得,闹心。
  李谨言倒是觉得,这样的事早晚都会发生,无论背后策动的是俄国人还是日本人,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被留在了大帅府用饭,楼夫人特地吩咐厨房,做了满满几桌菜。酒也摆上了,可无论军官还是幕僚,都是心事重重,除了吃饭,根本没心思喝酒。
  楼逍没有坐在楼大帅和几个师长那桌,而是跑来和李谨言坐在了一起。李谨言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旁人看他的目光,又变得有些不同。
  只不过,李谨言不再为楼少帅的“饭桶”精神感到惊讶了,比起坐在楼大帅那桌的师长们,楼少帅的吃相和饭量,足可以用“斯文”来形容了。
  至少少帅吃饭还是要嚼两下,看看那几位师长,直接举起饭碗往嘴里倒……
  李谨言看看手里还有大半碗的米饭,再看看那些师长手中,三两口就见底的饭碗,李谨言深切的觉得,他之前真的是误会楼少帅了!
  楼逍正端起第五碗米饭,见李谨言也不吃饭,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李谨言眨眨眼,“少帅,我错了。”
  “恩?”楼少帅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李谨言的碗里:“你错什么了?”
  李谨言看着碗里的肉,“饭桶其实没什么,饭缸,才是真汉子!”
  楼少帅:“……”
  大年初二,楼少帅一早就去了军营。原本要过了大年初三,楼逍才会回军营,奈何计划没有变化快,京城里出了事情,司马大总统意图不明,楼大帅又做出了安排。这个年,注定要过不好了。
  楼夫人告诉李谨言:“早些年,大帅过年都在外边打仗,现在,已经是好多了。”
  事实上,就算楼夫人不说这话,李谨言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六小姐和七小姐面上有些郁郁,毕竟,这是她们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五姨太担心六小姐的样子会惹夫人不高兴,忙拉了她一下,六小姐也是明白人,顿时就反应过来,只有七小姐,脸上的神情还是不太好。
  到底是个小姑娘啊。
  李谨言叹了口气,想起之前送来的雪花膏和口红样品,立刻有了主意。
  “娘,我这有个新奇东西,拿给您看看。”
  雪花膏装在乳白色的玻璃瓶里,由于是样品,便没有蜡封,旋开盖子,顿时一股清香扑鼻,楼夫人和几个姨太太都看得稀奇,连两个小姐也凑了过来。
  “言儿,这是什么?”
  “雪花膏。”李谨言道:“擦脸的,年后就要投产。”
  接着,李谨言又取出了口红,第一支金属管口红要到三年后才出现,法国娇兰虽然已经有了管状口红,却不是后世常见的子弹外形。李谨言拿出来的,可说是在这个时代的独一份。
  楼夫人和几个姨太太对雪花膏爱不释手,六小姐和七小姐则是更喜欢那支大红色的口红。七小姐直接用手绢擦掉了口脂,举着小镜子,细细的涂抹上,抿了抿嘴唇,握着口红就不想放手了。
  “言哥,这个能给我吗?”
  七小姐还是第一次这么和李谨言说话,自从楼夫人改口之后,六小姐和七小姐也不再叫李谨言“嫂子”,而是称呼他言哥,或者是谨言哥。
  李谨言摸摸鼻子,道:“这只是样品,等厂子投产,我送六妹和七妹一整套,一共有三个颜色,还有雪花膏和眉笔。”
  七小姐连连点头,六小姐也掩不住脸上的惊喜,楼夫人对于李谨言的行事,也感到满意。
  要东西的是小七,却连小六一起送,这份心思,的确难得。
  李谨言见两个小姑娘高兴,也觉得心情轻松不少。可这份好心情并没持续太久,一个丫头来报,说皂厂有人来找言少爷。
  楼夫人道:“正事要紧,去看看吧。”
  李谨言点头,离开内堂,走到大厅,就见他亲自任命的皂厂销售部经理,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陆经理,发生什么事了?”
  陆怀德连忙站起身,“言少爷。”
  “坐下吧,要是没急事,你不会大年初二就来找我。”
  陆怀德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用白底红花纸包裹的香皂,纸上印着日文,附有中文,“言少爷,这是下边的人从日本商行买来的,我让厂子里的技术工看过,和咱们厂里的一款手工皂一模一样。价格也比咱们要少五厘。”
  听到陆怀德的话,李谨言的表情一沉,没想到,日本人的动作这么快!
  之前潘广兴小舅子出卖手工皂配方的事情,皂厂里知道的人并不多,陆怀德是在潘广兴被辞退后招进来的,他不问,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和他提这件事。
  沉吟了一会,李谨言开口道:“陆经理,有件事要麻烦你。”
  “言少爷,您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李谨言点点头:“我听说,你在天津造胰厂有熟人?”
  “言少爷,”李谨言话一出口,陆怀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我是一心想在皂厂里好好干的,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对不起皂厂的事情!”
  “我知道。”李谨言笑道:“我只是想托你的关系,和天津造胰厂的宋老板递个话,问他是否有意谈笔生意。”
  “谈生意?”
  “对,谈生意,就是咱们皂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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