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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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间铺子,能拿些银子过个肥年也好,谁知道那几个无赖竟真拿到了银子,再后头,就是一窝蜂往上涌了,怕便宜都让别人占了去,怎么也得抢点好处到手,这才闹得讹诈这事满城风雨,常黑皮那案子。”
叶树盛抬头看了眼父亲,才接着说道:“实在是季常文太过大意,这案子荒唐、判词更荒唐,在市井流传极快,小报上连篇累牍不说,瓦子里说话本儿的也拿这事当帽子话说,连演杂耍唱小曲儿的,开场前也都拿这事说道几句,实在是,由不得不让人心生歹意,季府尹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叶立海恼恨非常的长叹了口气,转回身,看着嫡长子叶树盛痛心疾首道:“季常文是过于大意,可这事起因……就因为这点子小事!这一点点蝇头小利,折了咱们一个京府府尹!整个京府衙门!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老季安置到这个位子上,这才一年不到!真是蠢货!蠢货!”叶立海一阵咆哮。
叶树盛紧拧着眉头,烦恼的垂着手不敢多话,叶立海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好半晌才勉强平缓了些,叶树盛见父亲怒气稍停,小心的劝道:“父亲,季常文自己太蠢,纵是不折,以后也难当大任,父亲不必太过可惜……”
“我不是可惜他,是这京府衙门,刚刚宫里已经递出信儿,这权京兆府尹,官家已经准了大爷的折子,委了侯明泰。”
“咱们荐的那些人……岂不是白忙了?”叶树盛失望道,叶立海沉沉叹了口气:“大爷借着官家这责罚,这些日子天天在京府衙门署理府务,竟真让他理出不少事来……”叶立海突然顿住话,转头看着叶树盛问道:“那铺子,武成林还给李家没有?”
“象是……儿子没听说。”叶树盛迟疑道,叶立海狠狠的一拳打在书案上,咬牙切齿道:“他必是还没还,这个武成林,他才是真真正正蠢如鹿豕!你去趟温国公府,现在就去,请见大长公主,让她把铺子还给人家!这么明目张胆的谋夺一个孤女的产业,她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叶树盛抬头看了眼盛怒的父亲,咽了口口水,一脸苦相也只好长揖答应。
宁国大长公主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点着垂手站在自己面前的独生儿子、温国公武成林破口大骂:“你那些心眼哪儿去了?你的本事都用到哪儿去了?那铺子跟一堆没主的银子有什么分别?你竟做成这样,你怎么能蠢成这样?!你看看你捅的这祸,你那心眼都用在女人肚皮上了!”
“阿娘,这事都怪那季常文……”武成林并不怎么怕宁国大长公主,忍不住嘀咕道,宁国大长公主气的脸都青了,抓起旁边几上的杯子冲武成林兜头砸了过去:“混帐!你坏了人家的大事,还不自省?!姓季的丢了官,京府衙门易了主,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惹了祸事,你还不自知?!”
武成林侧身躲过茶杯,这回不敢吱声了,垂着手任由宁国大长公主怒骂不停,宁国大长公主痛骂一阵,喘着粗气点着武成林道:“把铺子还回去!”
“阿娘,拿都拿了,怎么好还?!”武成林肉痛万分道,宁国大长公主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不想要命,你就不还,你就留着!”
“阿娘,我也是为了府里,咱们这府里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那铺子,您不早就说过,那就是棵摇钱树!可咱到手才这么几天,一文钱还没见着,这还回去,您就舍得?再说,外头欠的那些银子从哪儿出?!这可年底了。”吞下去的东西,武成林说什么也舍不得吐出来。
“先还回去!”宁国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咬牙道:“东阳郡王府发了话,大皇子又在府衙坐镇理事,闹出这么大的事,这案子没有不翻过来的理儿,府衙一直没来人,那是看着我的面子,这会儿无论如何保不住那铺子,今天就送回去,过了这阵风再说,你放心,那铺子早晚都得姓武!”
“是。”武成林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荣安堂兜了个不大不小的圈子,又回到李恬手里,王掌柜和孙二掌柜带着众伙计,从前一个半夜里直忙到后一个半夜,才算将杂乱不堪的铺子内外粗粗理好,忙了几乎一天一夜,两人却都没什么困意,干脆打发人买了几个菜,热了壶酒对坐小斟。
“这么几天功夫,就在生死边上走了几个来回。”王掌柜响亮的咂了口酒感慨道。
“可不是,大郎吓坏了,我也是,这几番来回,这心里哪,真不知道怎么煎熬过来的,多亏了东家。”孙二掌柜跟着感慨道。
“可不是,东家小小年纪,还真不简单,她这命也好得很,谁能想到这一场讹诈官司,竟惹出这么大风波,就这么着,铺子又回来了!”王掌柜抿了口酒,吃了块猪头肉,满脸的笑容。
“掌柜的,不瞒您说,东家简单不简单,这一条我不管,就冲东家对您、对咱们这份义气,我这辈子就算跟定东家了,您那会儿在牢里不知道,我和大郎去寻东家,东家就一句话,先救您出来,就是赔了铺子,也要把您救出来,您说说,有几个东家能这样的?咱说句难听话,就是爹娘救儿子,也就这样了吧?就冲这份义气,这东家我是跟定了!”
“这话大郎跟我说了,我这心里……唉,这感激就不说了,我也这把年纪了,想说跟一辈子,也跟不了几年了,说到这个,你跟了我这些年,也能出徒了,我想过了年就寻东家说说,让你做这掌柜,我再给你做半年二掌柜,就回乡下养老去了。”
“掌柜的,您这话……我哪担得起……。”
“担得起,担得起,来来来,喝酒,咱们师徒这么些年,都说师徒如父子,这缘份难得……”
作者有话说:
关于小报:宋代和咱们现代人一样,读书之余,还要看报,报纸有两种,一种是官府出的朝报,叫邸抄,这邸抄也跟咱们现在的官方报纸一样,一脸严肃正统,还有一份,就是私人办的各式各样的‘小报’了,相当咱们现在五花八门的娱乐周刊,什么宫廷密闻、名人八卦、大家丑闻、小道消息,简直是无所不报。
小报中有宋代有,南宋时极为盛行,都是私人经营的,还都是以盈利为目的,那个时候并不流行报纸上打广告什么的,所以小报的最主要收入就是报纸的销售量,所以,为了提高报纸销售量,就得有‘料’为了‘料’,小报‘记者’们(其实叫狗仔先驱最合适)各展绝技,专往宫廷下手,找宦者宫女打听皇帝和后妃宫女们的情感纠络,此一类谓之‘内探’;专门打听朝中大臣动向,谁要升啦谁要贬啦,谁收谁的银钱东西啦,谁养外室爱上哪个上厅行首啦,谁脸上带伤昨晚上后院倒了葡萄架……这叫‘朝探’,还有专跑监狱大牢的,打听那件凶杀案审的怎么样啦,昨晚龙津桥下无头尸案捉到凶手没有啊……这是‘衙探’,各路神探展手艺显神通,掏出各式各样的新闻,以满足京城大众的雄雄燃烧的猎奇八卦之心。
这些小报内容八卦、报道及时,据说大部分时候还相当准确,影响力非常大。
徽宗大观四年,有一家小报胆大包大,居然模仿徽宗的口气发布了一条诏书,说“蔡京目不明而强视,耳不聪而强听,公行狡诈,行迹谄谀,内外不仁,上下无检”,然后说,蔡京一伙已经被皇帝一网打尽了,这事越传越真,搞的蔡京童鞋连开好些场新闻发布会,才算说清楚。
南宋时候,朱圣人朱熹也中过枪,圣人当时‘存天理、灭人欲’的伟大理念被南宋朝廷则想接受作准备大力推广,老先生连发了好几篇劝人‘灭人欲’的文章,惹怒了自由自在惯了的临安百姓们,一家小报突然爆出他和儿媳偷情的大八卦,然后又说他争风吃醋差点把名妓严蕊给杀了,这些爆燃性秘闻有时间有地点有细节,直接把朱圣人推成了南宋娱乐名人中的名人,阐连娱乐名人榜好些年,这些事情真假不知道,可朱老夫人却深受打击,据说还丢了官。
可惜,这小报就兴盛了宋一代,往后的元、明和清,再也没有了。
第二十章 相看
转眼就是腊月中了,京城内外家家忙着备年,李恬一身普通读书人打扮,一件暗纹叠帛面丝棉里斗篷,戴着顶同色交脚幞头,站在离郑门不远的李七家正店二楼,看着纷飞的大雪和楼下繁华热闹的西大街。
离小年也就小十天了,这样的大雪也阻不住京城百姓办年的热情,西大街上沿街照样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摊子,卖什么门神、钟馗、桃板、桃符,还有什么回头鹿马、财门钝驴、天行帖子等等过年必备的吉利物什儿,挑着满挑子新鲜的韭黄、生菜、薄荷叶的近郊农人蓑衣上积着厚雪,在拥挤的人**中照样快步如飞,往相熟的酒肆人家送货,街两旁的店铺已经早早将十五的灯笼挂在廊下,灯笼下长长的五彩流苏随风飞扬,搅着鹅毛大雪,平添了无数喜气,店铺前时不时蹲着只巨大的雪狮子,挡在路上,逼得密集的人流象水遇石头般往中间流过去,再流回来。
“来了!”银桦脚步轻快的掀帘进来道,李恬忙看向郑门方向。
一支车队风尘仆仆的从高大的城门楼下缓缓进来,人流太密,那一队车子走走停停,行的极慢。
车队前面,一个十七八岁,身形修长,稍稍有些显瘦的少年郎走在最前面一辆车子旁,少年眉宇间干净疏朗,目若点漆,穿着件天青灰杭绸面斗篷,头上没戴帽子,用一根青玉簪绾住发髻,雪花旋转着落到他头上,又钻进脖子里,却不见他有一丝瑟缩之意,纷飞的大雪和喧嚣的人**,都压不住他身上透出的那份安然平和,他就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放在砾石堆上,是如此让人赏心悦目。
这就是林老夫人给李恬订下的郎君,冷家大郎,冷明松了。
李恬轻轻舒了口气,悦娘用手指弹了下窗棂赞叹道:“好一个俊秀少年郎!”说着,转头看了眼李恬接着道:“放心吧,这冷家小郎君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他压不住你,你准能把他吃的死死的。”
李恬懒得理会她,璎珞抿嘴笑着,抬手点了点楼下示意道:“曹家老太太来了。”
冷明松身边,曹四的老娘、曹家老太太沾着满身厚厚的烟灰,怀里抱着一篓子杂炭,一边嚷嚷着一边脚步蹒跚的往前冲,经过冷明松身边,突然身子一歪,连人带怀里的炭篓子一齐砸在冷明松身上。
李恬等人屏着气,目不转睛的看着冷明松的反应,冷明松一把抱住差点跌倒的曹家老太太,搀着她站稳,脸上透着关切,说了句什么,曹家老太太一脸焦躁恼怒的吼着,冲散了一地的木炭舞着手,冷明松连连点着头,松开她,拿起炭篓,后面一个小厮奔过去,和冷明松一起将木炭拣回篓子里,曹家老太太没接炭篓,只顾拉着冷明松不知道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将满手满身的烟灰不停的往冷明松身上蹭,冷明松脸上没有一丝厌恶和不耐烦,笑容温和明净、神情专注的听曹家老太太说话。
曹家老太太颠三倒四胡缠了半天,这才接过炭篓,走几步转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银桦忍不住笑道:“曹家老太太真会装神弄鬼,看她把人家那一身衣服蹭的,脏死了,冷大爷真是好脾气。”
李恬抿嘴笑着没说话,转身下了楼,上车回去。
悦娘掀帘子坐进车子,看着李恬认真道:“这小郎君家教脾气都没话说,就是少了点锐气,往后官居一品、统帅百官什么的,只怕指不上了。”
“我压根没指他统帅什么百官,他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