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为后by就爱嗑瓜子-第4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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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赫舍里忍不住屈膝弯身,视线与他平齐:“可以哭的,你若是不痛快,就哭。”“不可以哭。”玄烨默默重复了一遍:“我不可以哭的。”
赫舍里实在忍不住,泪流满面:“皇上,臣妾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哭也好生气也好什么都好,别这样一声不吭坐着好不好?”
玄烨温顺地偎向赫舍里:“我哭不出来……帮帮我……”赫舍里圈紧手臂:“我在,我在这里。哭不出来就哭不出来吧,把眼睛闭上,会舒服一些。”
这一天,畅春园里无人入眠。第二天天蒙蒙亮。赫舍里扶着玄烨回到太皇太后床前,淑慧公主和苏嘛拉姑守了一夜,神情憔悴。玄烨既没让她们下去休息,也没安排她们做事。只是过来道了一声辛苦。
苏麻强作精神,表示请皇上下旨,尽快安排主子的身后事,一切听凭皇上做主。玄烨盯着祖母的睡颜看了又看,终于接过小魏子早已准备好的金刀,捞过自己的辫子,削断了尾端的一节,轻轻放在祖母的手心里,并让她的双手交握在胸前。
赫舍里看在眼里,心中隐隐作痛。倒不是伤心太皇太后突然离世,死前连遗言都没有一句交代。她心疼的是玄烨。他的日子刚刚才好过一点。眼看着边疆战事胜利在望,天下太平指日可待,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虽说他在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会走,甚至让纳兰去看过陵墓。可这些都架不住老太太是突然离世,连缓冲的机会都不给他留。甚至可能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进去之前她就已经挂了都有可能!
这种打击何等巨大?赫舍里不敢去想某人现在心情如何,是不是压抑着想要找堆人来开膛破肚。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人并肩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平静的睡颜。
他们都知道。很快就会有人给太皇太后换衣服,上妆,入殓。这些原本昨天晚上就该做的事情,因为玄烨的失控。搁置了下来。紫禁城里,太后和其他女眷肯定也得到了消息,她们不会出宫来祭奠,因此,移灵就在今日。
好在老太太的寿材寿衣等物是早就备下了的,只要玄烨一声令下,很快就可以搞定的。只是入殓之后,他就再也看不到祖母的容颜了。
舍不得……此时玄烨看着祖母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他的眼神里依然带着期盼。期盼她能再次睁开双眼。虽然太医已经一致宣判。太皇太后薨了。至少现在,他还是不信。
但是,等祖母换好衣衫,进了棺材,盖棺论定。他就连这点点小小的希望都没有了,他不愿意这样。因此,脚好像生了根,怎么都挪不开步子。
赫舍里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死人一直躺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虽说现在外头气温很低,屋里又把所有能产生热量的设备都挪走了,但死人还是会变质的。就别让老太太受这种罪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赫舍里轻轻掐了掐玄烨的手背:“皇上,奴才们已经等候多时了,让他们进来,给祖母整装吧。皇额娘还在宫里盼着呢!”
玄烨回神,低头看了一眼妻子:“我,朕想再看一眼祖母。”“皇上……皇上若是愿意,天天都可以看见祖母的。许多人都在等着祖母,盼着呢,皇上就让祖母去吧。”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哽咽了。
知道玄烨有多眷恋祖母,知道他其实最怕失去亲人,可是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然,自己当初也是百般祈祷,万般不舍,还是留不住爷爷想要离开的脚步。
玄烨现在的哀苦,她感同身受。因此她无法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冷静自若地引导他走出失去母亲的阴影。她自己也在心痛,她也想哭。她想起了早年离世的爷爷,赫舍里索尼。
再也没有了,都没有了。爷爷的时代,彻底结束了。遏必隆死的时候,她就曾有过感慨,爷爷的光辉,熄灭了。
眼前的老太太代表了一个时代。
在她的时代里,腥风血雨中,一个个鲜活的名字像一颗颗洁白的珍珠,闪着乳白色的光晕,把鲜血和残酷的红色海洋揉成了一匹柔滑光亮的丝缎。
皇太极,多尔衮,豪格,多铎,福临,玄烨,索尼,鳌拜……
陈圆圆,哲哲,海兰珠,董鄂妃,孝康太后,静妃,慧如……
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名人凡夫。都曾在她的人生轨迹里闪光。而今,恒星陨落,繁华落幕。除了遗憾之外,还有无尽的感叹和哀思。为她,也为他们。
这一刻,赫舍里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潮水,把她的心胸整个冲开了,扩容了。
我应该感谢你的,确实要感谢你的,虽然嘴上说不出来,但你能感受到的,我诚心诚意地感谢你。
感谢你用你的方式,帮助我融入你的时代,在这里更游刃有余地生活。是你教会我,用属于这个时代的目光,这个时代的心肠去感受属于这个时代的善与恶,悲与欢。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无法站在这里。也许早就颓然逃离,也许早就甩袖放弃。那些我认为无法接受,无法理解的,让我不舒服的东西,其实我根本无法回避。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无法适应这里。也许早已被这个世界淘汰,身首分离。是在和你的不断博弈和较量中,我站稳了,站住了。
请收下我说不出口的感激,余下的日子里,请继续在天上看着我。看我是不是像我对你承诺的那样对你的孙儿。如果我有半点违誓,你就下来带走我,我无怨尤。
第四百二十章 逃避是没用的
事情开了个头,就能很顺利地一步步走下去了。太皇太后症状完毕,入殓,入殓结束是移陵。畅春园的大大小小都要一起走。
赫舍里亲手为玄烨穿上白袍,扎上白色的腰带,自己也是浑身雪白,一点儿都看不到里面衣服的颜色。散了头发,卸下首饰,只戴了一支银白的扁方。
等他们一前一后出来,外面已经有一群人在迎接了。大人小孩都穿了白,屋檐下的灯笼都蒙了白纱。满眼望去,似乎除了白就是黑,看不到别的颜色。
这个冬天的雪太大,风也太大。站在外面只觉得风夹杂着雪花好像刀片在脸上刮着,生疼。理论上玄烨和赫舍里都是可以坐轿子的。但是眼下的情况,大家心照不宣,都是要走的。
玄烨的手一直都搭在灵车上,赫舍里知道,若不是知道不合规矩,他都想到灵车上陪着棺材睡觉,甚至睡到棺材里去。
所以,她只是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带着一群女眷跟在儿子们后面。最小的儿子这会儿被太监抱在手里,跟在承琬的后面走着,庶出的六阿哥七阿哥和两位公主跟在后面。
看到这个阵容,赫舍里又会想,他是不是就在等这一天,所以把祖母希望看到的玄孙都留在了畅春园。其实,他心里也在隐隐盘算着这一天,也曾不止一次模拟过这一天的情景吧?
队伍和路途一样漫长,侍卫们早已把畅春园到紫禁城的路线全都戒严了。一个个两黄旗的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在风雪里,白衣白袍的的他们更像是一尊尊雪人。
路上的积雪早已先一步清扫,赫舍里以为的深一脚浅一脚完全不存在。一路走着,她还是庆幸好在是冬天,脚上穿的不是宫鞋而是毛靴,走路不是那么费劲。
前路漫漫,四周围一片寂静。眼看东华门在望,前面的玄烨忽然停下了。后面的赫舍里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其实,东华门外,裕亲王福全领着一众王公贝勒披麻戴孝排着队等在那里。
文武大臣们也早早地候在两旁。大家都站在风雪中。玄烨仰头望着远处高高的宫墙,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脑海中会想,真的要走进去吗?走进去了。就表示新一轮的祭祀活动开始,就表示他会被这样那样的琐事牵绊,无法陪伴祖母了。
队伍就这样一直停着,对面福全见弟弟傻呆呆的,以为他悲伤过度走不动了。主动带着人迎了上来:“奴才给皇上请安,恭迎皇上,皇祖母回宫。”
说罢,带头对着太皇太后的棺材拜了下去。玄烨无奈弯身,探手去扶:“平身吧。祖母,祖母回来了。”就知道会是这样,回到这里,自己所有的决定都会变得身不由己。
片刻都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有无数双手推着他走。他总是被动。看似他是推动国家机器的那双手。实际上,他只是滚滚车轮上的一颗钉。
今天,这种无力的茫然再次占据他的身心,他长叹了一声,在心里对祖母道歉:祖母。虽然你撇下我走了。但我还是想借你的肩膀考一下,停一下,你不会怪我在这个时候颓废的是不是?让我在你的怀里,做最后一次梦吧。
打定主意,玄烨一言不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众人围着太皇太后的灵车进了东华门。后面赫舍里带着一众女眷绕到神武门进后宫。
宫里的状况和畅春园里一样,满眼的银装素裹,到处都白的。甚至连朱红的宫墙都蒙上了灰的颜色。赫舍里回到坤宁宫之后第一时间召见了内务府的官员,督促他们赶制内眷们需要的素服,头饰。
坤宁宫带头吃素,斋戒,做了很好的榜样。实际上,这些事情大家都懂,这个时间段就应该做这个事情。
玄烨效仿古人,行孝道。结庐在灵柩边上,彻夜不眠守着祖母,每日只吃些冷馒头,冷水。不梳头,不洗澡,不修边幅,几天下来一国之君就成了路边的乞丐。
赫舍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名义上是女眷的头,带着一群内眷和公主在慈宁宫的灵堂里每天重复着跪拜,祈祷。
但实际上,女眷中真正做主的人,是淑慧公主。公主指挥大家干什么就干什么。赫舍里什么话都没有,很配合地受公主指挥。
她和玄烨在两条不同的线路上做着同一件事情,夜深的时候,赫舍里偶尔也会想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和在畅春园时一样,除了悲伤想不起来其他的事情。
但愿他能早日走出来,毕竟皇帝丁忧理论上只需三天,而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奉先殿上那边还是没有动静,赫舍里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这三天来,她每天都面对太皇太后的大幅遗像,脑子里想的却是身在奉先殿的玄烨,有很多个瞬间,她都会生出一些纷乱的念头。希望他和她之间,真的存在心灵感应。
希望你能明白,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形势不等人,二叔他们就快踏上回程了,杰书快把胜利的大旗插到大理城门口了,你根本没多少时间伤春悲秋。
希望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我在想什么。希望你能明白,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出现在你的身边,就近看着你,希望我的努力,能够减少你的悲伤。
在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做这件事。你孤独无助的时候,我在。你悲伤痛苦的时候,我在。你愤怒激动的时候,我在。我一直都认为我就出现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现在,还是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吗?
玄烨的自我放逐一直都在继续,就像他自我催眠的那样,他借着祖母逝世的由头,靠着祖母的肩膀,沉睡在悲情的迷梦里。
他放空了脑子,不管其他任何事。福全带着军机处处理国事。祖母的丧事也有专门的治丧委员会处理。他什么都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