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迷蝶之秋霁 锦瑟篇+赋菊篇+番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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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光看他在称呼上楚王靠前的模式,就能明白这只狐狸有多么狡猾。平时,各大臣嘴边全把太后摆在前边,哪像他似的一口一个大王,难怪楚王会让他这个正宗秋家人安排与我的会面。
可惜这个博得楚王信任的方法,也只有他能用而已,别人要是老这么称呼,非让太后处理掉不可。
秋霁言一搭话,太后的脸色终于彻底恢复正常,笑眯眯的道:“不防事,云儿也是见燕儿舞跳的太好,才真心称赞。倒是哀家和大王,都被燕儿的舞迷住了,一时忘了称赞,燕儿莫要见怪啊!”看来这只狐狸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可是不低,刚还一口一个霁燕的太后,这会儿全改燕儿了。
“太后抬爱,燕儿不敢。”秋霁燕垂首轻声道。
“好,真是好孩子,来人,赏。”太后露出欣慰的表情,挥了挥手,对身边的太监道:“去拿白玉凤纹佩来,燕儿、云儿一人一枚。”
与会众人听后先是一楞,即而竟都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一时间,大殿里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秋霁燕脸色猛地转忧为喜,和我一起跪地恭敬的道:“谢太后赏赐。”
这白玉凤纹佩,我也稍有耳闻,乃是出产玉石闻名的海国多年前向楚国进贡之物。据闻此玉佩用料为稀世奇珍的千年寒玉,佩带之后有养颜、美容、避暑、安魂之功效,但因为玉料稀少,只雕刻出三枚白玉凤纹佩。当年海国进贡时,先王即位未久,三枚玉佩被他分赠于王后及其他两个宠妃。如今事搁多年,那两个妃子早已连名字都被人忘记,留下的只有代表君王宠信的玉佩。
太后如今把这样东西赠于我和秋霁燕,不能不让人猜测其用意。难道她准备让我们入宫服侍楚王,甚至打算从我们当中挑选王后……
相信抱有这种愚蠢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我瞅了眼身边喜上眉梢的秋霁燕,连冷笑都懒得再施舍一个给她了。
一样死物,能代表什么?
如果只是送件东西,就能让人不喊不叫、不哭不闹、浑浑噩噩地等待厄运降临到自己身上,这么划算的买卖,我也愿意做。
第八章 权力要有人陪葬(下)
坐在马车上,我不住把玩太后赏赐的白玉凤纹佩,想着刚才离宫时,秋霁燕热情的邀请——让我有空去她那里坐坐,顺便教我跳舞,不由低笑出声。
真是好骗的人啊,不但相信了太后虚无缥缈的暗示,还认为当时鼓掌的我也帮了大忙,竟把以前对我的不屑都忘了个一个二净。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坐在旁边的秋霁言轻声笑问。
我转头对上他比我笑得还灿烂的眸,嘲讽道:“笑秋家竟然还有如此好骗的人。”
这么长时间和秋家人的接触,使我深刻了解到秋家狐狸之多,简直数不胜数,比如眼前这只就是个中极品。
听了我的话,他瞳仁的光闪了闪,转瞬敛去,刚还灿烂夺目的黑眸此时竟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从那里我什么也看不到。
“霁燕太心急,不过这不能怪她,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再犹豫。”
我挑挑眉,等他把话接下去,听起来秋霁燕的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秋霁言盯着我幽幽的道:“她母亲是侧室,而且并不得宠,她是她母亲唯一的孩子。霁燕很孝顺,以前她母亲被其他房欺负,她总是挡在前面,就算因此被二叔责罚,弄得浑身是伤,也毫不在乎。有一天她问我,要如何让二叔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她,我说你要比别人优秀,无论任何时候都让二叔觉得不能放弃你。后来她开始拼命学习女红、刺绣、跳舞、唱歌,而且总是做得比其他姐妹好,结果二叔终于注意她,也因此开始善待她母亲。这次如果她远嫁的话,她母亲将彻底失去依靠。”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回,语气伤感,似乎正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不能自拔。
我避开他黯淡无光的眸,低头继续把玩手中的玉佩。
“这件事你觉得该怎么办?”他问。
我举起玉佩晃了晃,道:“你说如果我把这块玉佩贿赂给秦使,他会不会对我网开一面,去选秋霁燕当皇长子妃。”
只要是人就会或多或少有些嗜好,而根据秋家的情报网显示,这次秦使团的正使是一个喜欢收集各种珍稀玉石的家伙,相信我手中这枚千年寒玉必能打动他的心。唯一的难题是,这块玉佩树大招风,如果被人发现我随便送人,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你的想法。”他的语气开始转冰,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回答。
我冲他翻个白眼,有时真受不了他的做作。明明毫不在乎秋霁燕的死活,偏要装出幅忧郁伤感的样子。
“别玩了,装的一点都不像。要是在乎她,你还会一直冷眼旁观到现在?”
他被我揭破伪装,依然没有丝毫尴尬,再度挂起漫不经心的笑容:“被你看穿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同情心,没想到你像我一样没心没肺。”
“多谢夸奖。”我云淡风轻的答。“大哥,你要是实在闲得无聊,不如帮我想想应该送些什么给秦使团的成员,还有要如何才能不被人发现是我送的。”
“你办事,我放心,想送什么尽管送,秋家不在乎这点东西。”
“废话……”
马车向家的方向行去,我们的轻声讨论被彻底掩盖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下。
回到安阳侯府,我直奔自己的房间,今天的戏固然精彩,但我这具柔弱的身体却不能再支撑,必须马上休息。
回屋还未点灯,四周漆黑一片,我已感到股隐约熟悉的气息笼罩了整个房间。
“谁?”我冷静的关好门,低声呵问。
过了半晌,当我有些不耐烦时,一个压抑而嘶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是我。”
“阿星?”我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里,边想边走到桌前打算把蜡烛点燃。
“不要点灯。”他急声阻止,语调中有丝克制不住的痛苦流露出来。
“怎么了?”我皱眉停下点灯的动作,觉得他今天特别奇怪,迈步想到他身边看看出了什么事,忽然他厉声道:“别过来!”
我诧异的停住,以我对他的了解,知道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心里浮起隐隐不安。
“你到底怎么了?”
他极端压抑的咳嗽了几声后,才有气无力地答道:“我没事,只是……中了点毒。”
我猛然感到浑身发凉,压住到嘴边的惊呼,力持镇定的问:“谁干的?严不严重,用不用请大夫?”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阿星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轻松淡然的笑声,仿佛全不把自己的生死看在眼里。他的笑声徘徊在屋中,明明很轻松的笑,我竟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那笑里的悲愤与绝望沉甸甸的压在我心口,几乎让我窒息。
“你不用担心,我中毒这件事和你的阴谋没关系,是我咎由自取。不过,看来你要找别人替你完成任务了。”
受不了他话中的悲哀绝望,犹如一个在淡漠的等待死亡的人。我几步走到靠在椅上的他身前,不管他让我不要接近,否则可能会中毒的警告,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眯起眼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当初是我瞎了眼,竟然认为你能替我完成任务,还花钱把你买下来。现在事实证明你连一两银子都不值,你就是个废物!”
他被我的话气得浑身颤抖,用尽剩余的力气张了张嘴,似乎想挤出些什么。
被我狠瞪了回去:“你闭嘴,要是想反驳我,就去给我看大夫,等你伤好了,把任务完成,自然表明你不是废物。”
说着,我松开他的衣领,打算去叫秋霁言找人给他治伤,却被阿星阻拦:“不要……找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在秋府,就麻烦了。我没事……小时候经常被喂服毒药,已经……习惯了。”
我脑中恢复清醒,后退了几步,退出可能中毒的范围。刚才被他不打算做任何反抗的语气气得不轻,平生最看不惯身处绝境,就听其自然、任其飘荡的人。即使如秋霁燕那样平素骄横的富家千金,也知道在结果未出现前做最后挣扎,就算她的挣扎不过是加速自己的覆灭,但起码她反抗过。
“怎么……害怕了?你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嘛!”阿星喘息的嘲笑着我的后退。
“你要是还想活下去,就少说废话。”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罗嗦,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多。
我蹙眉,打消自己不吉利的想法,问道:“真的不需要大夫吗?你可不要死在这里呀,我是很怕死人的。”
他半天没回话,就连呼吸声也变得若有若无,我开始紧张起来,想上前查看,又怕沾染上毒药。
“喂……”我试探的轻叫。
这回他终于有了动静,低低的笑声却更像是意义不明的呻吟:“你这么……心狠手辣的人,还会怕死人?”
我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反正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他也看不到,发现这个人此时似乎特别喜欢打击我。
“杀人不见血,你懂不懂,知道什么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吗?”亲自杀人的那叫屠夫,他们才天天见死人,而我崇尚的是即使血腥满手,别人依旧无法指责我的恶毒。
阿星没有回答,又过了半晌,他才低低的轻叹:“也许……你是对的。”
“什么对什么错,这都是个人的标准,我只做想做的,从来不问对错。”我轻蔑的笑着,知道阿星是想靠和我说话,来挺过这段痛苦的时间,同时也明白他铁了心不看大夫,甚至连他到底是如何中毒都打算避而不谈。
“今天……是大年三十吧?”他突然转移话题,害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默然片刻,我轻声答道:“是。”
屋中静谧无声,衬着屋外的冷清,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团圆夜,让阿星简单的一问,竟似涌出股伤感,这样凄清的夜,和紫禁城中的热闹根本无法相比,而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我势必将永享这份孤独。
“我在……这里”阿星的低吟打破屋中的沉寂,即使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地方,他依旧轻易看穿了我的寂寞。
我的心莫名的颤抖,但转瞬恢复平静,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腔调笑道:“那又如何?”
“做个伴吧,以前的三十,我总是和母……亲在一起。”
“你不要总把你母亲和我联系到一起,好不好?”我不满的抗议:“难道我的样子很老吗?”
“千年……狐狸精,还不老吗?”
“你说谁是狐狸精,是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要不要我日行一善,帮你一把?”
屋中的气氛不知从何时开始转向轻快,没有孤独、没有寂寞、这年的三十成了我来到楚国后最热闹的一次。这夜的阿星也不复记忆中的成熟淡漠,而是有了几分孩子气,倒更符合他的实际年龄。
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屋中再次剩下我独自一人。冷清孤寂的仿佛昨夜的事根本不曾发生,只地上一滩艳红到妖异的血见证了一切。
我起身走到昨夜阿星坐过的桌前,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我会尽快替你办好一切,放心。
阿星的字力透纸背,似乎在书写时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样一往无前的坚定竟都在几个简单的字里体现出来。
我看着字旁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犹如梅花盛开于雪地,显得孤傲不群,又似泪珠洒满薄纸,诉说他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