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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16 海鸟社 3-变色龙终曲-第5章

小说: 016 海鸟社 3-变色龙终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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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你果然来者不善,对吧?”邬连环幸灾乐祸,活像捡到了便宜。
“我已经把自己的原则表达得简洁清楚,你也将自己的本意暗示得相当明白,
显然咱们俩不可能产生共鸣啦!既然如此──”他拍拍屁股起身。“请恕小生
不克相送,后会无期。”

 “请等一下。”灵均连忙推开椅子。

 “坐、回、去!”他扯出下吊眼瞠瞪她。“假若你再敢追著我跑,我保证向
警方控告青形大学的学生妨碍自由。”

 认真的语调清清楚楚地传达出──他是认真的。

 这回灵均不敢造次,欲哭无源地跌坐回原位,睨著他昂首阔步地离去。

 合该她命中犯小人,竟连区区一桩演讲的请托也宣告败北。

 或许表姊和阳德说对了,她德薄能鲜,这辈子顶多适合替旁人跑跑腿,打理
一些细微琐事。

 两吨花岗石,再度哗喇喇压向灵均的百会穴──“喂?”凌某人夹手抢起杀
风景的话筒。

 她的小说正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依照剧情发展,女主角即将被潜入的坏蛋
头子打晕,绑架回巢穴里,等待男主角送来白花花的赎款。紧要关头,思绪竟
然被要命的电话铃声中断。

 “……”彼端陷入全然的沉默。

 “给你两秒钟,再不吭声我就挂电话。”难得她向来嘻嘻哈哈的嗓门呛著火
药味。

 “……老师,是我。”灵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眼,二度威胁著泛滥。

 一天之内,她已经连续被两个人限制发言时间。

 “嗨,灵均。”最后一丝严苛马上蒸发掉,转而让亲切温和的语意代替。
“这么晚了,怎会想到打电话给我?”

 “对不起,打扰你赶稿。”她埋进被窝里哀怜了两个半钟头,竟然忽略韶光
飞逝。

 原来此刻已经深夜十二点。

 “没关系。”凌某人敏感地聆出她的声音微带沙哑。“你的声音怪怪的,感
冒了吗?”

 她决定不拆穿灵均哭泣的事实。

 “不是。”灵均沉默了半晌。“老师,我、我……我需要一点建议。”

 “关于美术系的委托?”

 “嗯。”她一思及邬连环那尾文化流氓,就想掉泪。“我遇到一点小困难。
对方极端不合作,而且,态度、有点负面。”

 多么轻描淡写的说法。

 “我猜你依旧不愿意将CASE发还给阳德他们,是吧?”

 “我……”她咬住下唇,勉强吞下喉咙的硬块。“我想再尝试一次。”

 方才犹疑了许久,便是担心向凌某人求援后,会招来任务解除的命运。

 “没问题。”凌某人一向倍仰民主开放的原则。“灵均,你读不读金庸的武
侠小说?”

 “表姊、借过我几本。”她打起精神,聆听训示。凌某人天外飞来的一句话,
通常含有无尽深意。

 “听好罗!金大师笔下的侠客们通常掌握一项不败之钥:”他强由他强,轻
风拂山岗。

 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你懂不懂?“

 “这个……好像有点文言文。”

 “唉!出版社的总编辑也曾经批评过这一点。”凌某人喟叹著无止无尽的忏
悔。“那四句睿智的话翻译成语体文就是:”随他去乱打乱跳,老娘一律当成
没看见。‘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明白了,谢谢老师。”果然有够“语体”。

 灵均若有所思地放回话筒。

 凌某人的建议不无道理。邬连环之所以让她体内的受挫感大量繁殖,便是因
为她太在意他粗率的言语和态度,只要忽视他那层如狼似虎的外衣,表皮之下
的邬连环也不过是个“公的人”罢了。

 既然她能和阳德、表姊夫袁克殊,以及校内数十位异性相处得和睦融洽,没
理由遇见他就杠龟。

 对!她必须更改策略。下回再碰面,不妨将他视为无理取闹的小孩,而她则
是成熟宽容的母亲。

 身为母亲,她有义务扭转小孩失仪的礼节修养。

 再不济,顶多当他是一条小狗。

 人被狗咬是经常有的事,伤口抬到嘴边吹吹就算了,干嘛降低自己的品格,
蹲在地上也回咬它一口?

 灵均挥掉所有泪痕,痛下决心再接再厉。

 当晚,她的睡梦中尽数充斥著张牙舞爪的突变生物。

 一只高大的变色龙突然延长出秋田犬的巨头,转眼又幻化为邬连环的臭脑袋,
追咬得她无路可逃。

 那个艺术流氓,即使是在睡眠中,也不让她安稳──

            ………………………………………………

 第三章邬连环支扶著抽痛的额际,步履维艰地跨向门口。

 经纪人为他安排的菲佣和钟点管家,上工不到七天就被他炒鱿鱼,以免家中
没事多添两串陌生人的足音,干扰了他的工作兴致。当初想得好,单身汉嘛!
邋遢一些无所谓,生活轻便就好。

 今儿个一早,他开始打算推翻自己的简单哲学了。

 昨夜被艺廊的员工们硬拖向酒店,举行展览成功的庆宴,他的酒量原就不太
高明,这厢更是被一群良心给豺狼吞掉的员工们灌成一摊烂泥。好死不死,下
午一点整,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轰他的门铃。

 妈的!一点耶!对他这位夜猫族来说,等于“三更半夜”,偏生没人可以替
他打发掉锲而不舍的恶客。

 “谁?”邬连环头昏脑胀,勉强拉开一道寸许宽的小空隙。

 “邬先生。”一道粉鹅黄、鲜嫩如初绽雏菊的倩影,盈盈冲著他柔笑。

 “要命!”他掩住不愿卒睹的眼皮子哀鸣。“我早该知道的,当然是你。除
了你!还有谁会有这种兴致上门找我麻烦?”

 灵均的足尖赶紧卡进空隙里,在夹缝中求生存。

 “邬先生,您生、生病了?”

 他看起来糟透了,活像让十匹健马踏在身上大跳踢达舞。血丝有若错综复杂
的台北市街道图,占满他眼球的白色部分,青湛湛的胡髭在他下颚形成一大片
黑暗大阵,一头浓发看样子只以手爪代替梳齿,爬抓过千百次。

 但,那不修边幅的仪表反而呈现出极度性格、极度阳刚的男人味。

 她生命中出现的男子,莫不倾向于温文潇洒、有教养的典型,譬如阳德,又
譬如她未来的表姊夫。至于如邬连环这般犷达粗蛮的风格,十年也碰不著一个。

 一颗芳心,悄悄乱了调。

 “我没病,不过你若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不反对,噢……”邬连环顾不
得驱退烦人的跟屁虫,呻吟著扶住狂痛欲裂的脑袋,反身踱回客厅。

 眼角一瞥见牛皮长沙发,他立刻窝进去,瘫成极乐登仙的尸体。

 喔……那个死老夏,臭经纪人,竟敢卯起来海灌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灵均亦步亦趋地踏入邬姓变色龙的地盘,暂时不晓得应该从何发动怀柔战术。

 来这之前,她预料这位粗鲁的流氓兄恐怕会摆出他一千零一副恶人脸,哇啦
哇啦臭轰她难听的罪名,难得遇上他龙体微恙的关头,事前的推论登时派不上
用场。唉!这只变色龙又转了一种颜色。

 “我替你冲杯热茶。”灵均想法子替自己找点杂务做做,打发时间。

 此时此刻,想和他进行理智而文明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几点了?”邬连环的咬字含糊成一团。

 “一点十分。”她托起光可监人的茶盘,从厨房翩翩飘移至他耳畔。

 “要命……”他喃喃抱怨。“我还得抢在三点半之前跑一趟银行。”

 尽管他对于苦茶满杯一向不感兴趣,为了及早提振松垮垮的士气,只好勇于
向天仁公司威震八方的茶色投诚。

 探手向马克杯的同时,不免需要撑起眼睑,省得摸错地方。

 短短一次视线交错,却在刹那间定住他的焦点。

 是了!就是这副模样!

 邬连环猛地翻身跳坐起来,吓了灵均一大跳。

 “别动!”他专断地命令。

 午后斜阳从她背后的落地窗迤逦而入,将淡蓝基调的大理石映染成一汪春水。
槐树的阴影低落在春水中央,像煞了湖泊中央的小沙渚,而,淡雅清嫩的她正
好蹲在暗影的部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清灵动人的水中仙子遥遥向凡夫俗子浅笑,似远似近,若即若离,不容人亵
渎押玩,却又亲近可人,不至于高傲如天神一般难攀。

 这正是他灵感中意欲捕获的“水之仙”!

 “啊!”邬连环双手扯著乱莲蓬的发丝大叫。“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怎、怎么……”灵均给他特异的反应震骇得手足无措。

 “你真是太棒了,我爱你!小美人儿,我爱死你了!”他一把搂住她,紧紧
埋进她沁香的发丝内,感谢上帝的恩典。

 “啊……”灵均惊呆的程度,已经忘怀“挣扎”两字应该如何化为实质的动
作。

 浓郁醇馥的茶液尽数喂给大理石地板喝个痛快。

 虽说艺术家的性格阴晴不定,可他也把那个形容词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吧!

 由他身上样出一股细细淡淡、却百分之百侵蚀嗅觉的男性体味,灵均抵在他
怀中吸闻,脑海蓦地怔怔发起了晕眩。

 她居然被一个不到三面之缘的成熟异性拥在胸前,而且,丝毫没有推拒对方
的意愿……

 “告诉我,”他拉开两寸宽的距离,兴奋莫名的方脸染上化不开的红光,
“你一个小时收费多少?”

 “什、什、什么?”灵均差点口吐白沫。

 这只绝世变色龙先是没头没脑地抱住她,又狂吼、又大笑,嘴里嚷嚷一些爱
死她的鬼话,再探询她一个暧昧到了极处的怪问题,若给第三者听见了,成何
体统?

 “我只需要买你三个……不不不,三个钟头太少了……我大约需要买你十二
个钟点。”

 他的眼睛充满渴望。“这样吧,每个小时一千两百元,姿势随我摆弄,如何?”

 “才、才不!”灵均吓坏了,死命挣脱他的蒲扇手,护卫她纯净高洁的贞操。
“失礼了,小女子卖卖卖、卖艺不卖身。”

 “别开玩笑,你只有这副身体值钱。”他一根肠子直通三十三重天,倒是没
有任何侮蔑的意味。

 “不!”屈辱的泪珠缓缓沁上她愤怒的眼眶。

 “别这样嘛!”邬连环眼见生意谈不拢,霎时急了。“你既无长才也无技艺,
光靠卖艺为生早就饿成人乾了,何不和我合作呢?艺廊的员工们可以向你保证,
区区在下绝对是个慷慨大方的老板,而且要求又不苛刻,顶多叫你摆几个PO
SE让我观赏观赏而已。”

 摆姿势!她脑中登时浮现锁码频道的片断──一丝不挂的浪女端著猥亵撩人
的淫相,供男性赏玩。

 “下流!”响亮辣脆的耳刮子挥向他脸颊。

 啪!

 邬连环愣讷地捂著巴掌印呆瞧她。

 “我……我……我何德何能换来阁下的五爪痕?”换成他说不出话来。

 他请求她兼任模特儿,与下流一词扯得上哪门子关系!

 “原来你和那些坏胚子一样!打著成功社会人士的招牌,背地里行玷污良家
妇女之实,恶心!”灵均拂起一阵裙风,火也似地卷向大门。

 可惜她自己没察觉,一旦骂起人来,她的口才居然变得顺当又老练。

 “你发神经啦!”他连忙追上去澄清名誉。“谁玷污良家妇女了?我只不过
要求你担任临时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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