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吹个口哨来听听-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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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
黄少贞的秀颜紧紧埋进手里,彻底失去了主张。她简短的将前因后果重述一
遍。
“这几天我避到离岛去,苦苦思索,仍然设想不出良策。现在除了找信得过
的朋友商量,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了。”她无力的低语。
“说来说去又是日本鬼子惹的祸。你们黄家女人真是欠了他们的!”冯清若
拼命叹气。
“你有没有打算拿掉?”
窗外的云傍徨的游移着,找不着落脚定处,恰似她的心。
“我不知道……”
堕胎当然是最方便的方法,可是……那就像谋杀啊!她的道德观不容许她这
么做,而且,她也害怕。所有关于堕胎的可怕传闻一古脑儿涌上她心头,如果
失败了怎么办?
“你当初处理堂妹的事明明很有把握,怎么一落到自己头上,反而失了分寸?”
冯清若说话向来直率。
黄少贞悲惨的持着话筒听训。“我终于能体会小妹不想声张的难处。如果消
息传出去,我该如何面对同事、朋友、亲戚?我又该怎么向父母交代呢?我快
疯了!”
冯清若灵光一闪。“对了,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该负责任的家伙?你不是说
他很有诚意吗?”
“他是个日本人,随时都会回日本去!他能帮得上我什么忙!”她烦躁的拉
扯头发。
“说得也是。”冯清若点点头。“那只剩下唯一之道,老实回去向父母大人
禀报吧!反正他们迟早会知道,趁现在大家坐下来想办法也好。”
“不行啦!”父亲的每句期许幻化成利刀利剑,一柄柄刺进她体内,割得鲜
血淋漓。她如何把事实告诉他们?又如何能面对他们?强忍多时的悲凄终于穿
透脆弱的心墙,溃发成汪洋大水。
“你不要哭嘛!你现存人在哪里?我过去陪你好不好?”冯清若被她哭得心
慌意乱。
“我已经回来住处了……”她哽咽的说。“你先不要急着过来,让我一个人
静一静,等我脑筋清楚一点再和你联络。”
“好吧……你可别想不开喔!”冯清若犹不放心的叮咛几句,方才收线。
黄少贞拭去泪珠,却停不住抽抽噎噎。堂妹出了意外,还有她这两光堂姊可
以商量,现在轮到她出事,她找谁去?
而未婚怀孕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自己,又还能找谁帮忙?即使逃得了父母那
一关,她也退不了世俗礼教的眼光。
她是一个中文老师,一个学术界的文人,一个小有知名度的文学作家,并不
是那些动辄生上几个私生子都无所谓的明星歌手。她存在的圈子堪不起未婚生
子的丑闻!
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呢?
难道……最终真的要沦落到某个阴暗角落,任由医生将没消毒干净的仪器探
进她体内,乔掉她子宫内的血肉,也刮掉她的女性尊严?黄少贞不寒而栗。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被高楼的阴影吞没,似乎影射她黯淡无光的未来。她的
心沉甸甸的,和夜暮同一色调……
铁门被人推开。她没有察觉,甚至不知道自己忘了把铁门拉拢。
一道巨大熟悉的暗影遮掩住月光,笼罩在她身上,将她拖入更深的阕黑。
她仍然蜷缩在沙发上,失去焦距的视线投射向远方。
身侧的座位陷下去,将她牵引向一个坚实如铁的体躯。强壮的臂膀环住她,
完整的抱进怀里。
一股绵绵细细的气息突破冰层,慢慢为她失热的心加温。徐缓而坚定的热度
温回她一点血色,也化开了她体内的水气。她再也控制不住,好不容易收干的
水泽,又从眼眶内汹涌的泛滥出来。
她紧紧贴靠他胸口,无声的啜泣。
石藤靖和温柔地吻着她的头顶、湿濡的秀颊、和冰冷的手心,以一点一滴的
细吻让她的心灵保持温暖。
任何问题已没有提出的必要,半个小时前接到那通电话,提供给他一切资料。
不愧是脾性火爆的贞,连来往的知交也和她一样凶悍。
“跟我回日本。”浑厚的声音如夜的迷咒,莫名捕令人心安。
她无力的倚在他胸前,怔怔听着。
“到日本去,把小孩生下来。一年半载之后再回国。”他浑声提出心中的备
案。“我可以透过管道为你弄到日本大学的实习聘书,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曾
经在国外等产。”
沉寂良久,她颓然的垂下螓首。
“不行的,我不能就这样抛开一切,太多的人和事物无法交代……”
“去日本的好处多过留在这里,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再想想令堂妹。你希望
她承受的痛苦也一模一样在你身上重演吗?”他蹙起剑眉。
“小妹……”她低喃,可怜的芳心顿时又失了主张。
“我已经探知了令堂妹的遭遇。想想看,一到日本,你不但能避开这些闲言
闲语,也更接近千草一家,将来不论想出任何计较,都比远在千里之外的这里
易执行。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浓浓暮色中,他充满自信的语调宛如一艘大船,将她从茫茫汪洋中捞救起,
航向一个稳定明确的方向。
“可是……我的小孩生下来之后呢?”混沌的脑袋被他翻来覆去的游说,完
全失去反对的能力。
“我要。”他简洁的回答。“他会在平安富裕的环境下成长。有一个经营‘
欧亚科技集团’的父亲,没有任何人敢岐视他。”
这样可行吗?
怔忡的眼光随着月光游移,心也茫然不定,空荡荡的脑神仿佛从此没了着落。
“好吧。”轻细的答允声几乎融在夜色里。“去日本吧。”
只能走这个途径了……她疲倦的合眼睡去。
第四章鸟鸣声如梵唱。
黄少贞在大自然的乐音中幽幽醒来。
真的是虫鸣鸟叫唤醒了她!记忆中的车嚣声、人喧声,从谧静平和的环境中
淡出。
她甚至可以闻到非洲菊淡雅的鲜香,和一种极淡的草香味。
她眨了眨杏眼,望进一间正方形的和室,十坪大的空间被三面拉门与一面橱
柜包围。她的床铺在和室的正中央,床头那面方墙应该是存放棉被的内橱。床
尾和左右两侧的拉门则不知通往何方。
黄少贞忆了起来,她正睡在石藤家的屋檐下。身上的和式睡衣便是良证。
昨夜与石藤靖和抵达日本成田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她又有轻微的晕
机现象,于是石藤家的司机匆匆载了两人返宅,她在仆人的安顿下,迷迷糊糊
睡去。
啊,她人在日本了……
右手边的拉门响起轻轻的敲叩声。
“欧嗨优。”一个甜美年轻的女声细细的打招呼,又以日语叽哩呱啦了几句。
听不懂的她只能以沉默回应,希望对方可以理解。
和式门拉开一道小缝,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人从她困惑的眼神明白
了得不到回应的原因,转而以口音浓厚、但尚称流利的英文问候。
“早安,您希望现在用早餐吗?”
“我想先沐浴梳洗一番。”她不安的环视房内一圈。“石藤先生呢?”
“先生正在前厅与老夫人共进早餐。他吩咐我们不可吵醒您。”那只眼眯了
出一点弧度,想是微笑了一下。“我去帮您准备盥洗用具,稍后带您去浴间沐
洗,请您稍后。”说完,她恭敬的鞠了个躬,细碎的脚步声踩着长廊而去。
心情稍微安定一点,黄少贞从被窝中翻起身,决定先熟悉四周环境。现在已
经知道右手的门通往走道,她走向床尾,锁定下一个侦测地带。
拉开床尾的房门,中一间相连的卧室出现在眼前,布置大致与她的睡房相似。
典雅的和式格局,整片榻榻米地板映入眼帘。多数的私人用品护纳在柜屉里,
所以她无法判断邻居的身份。对面的粉墙两端各有一扇门,但是她的好奇心没
有旺盛到去探别人的房间。
两间房相隔的拉门并未附上锁头,黄少贞在心底提醒自己,得记得请石藤靖
和装锁才行,否则睡在隔邻的人冒冒失失闯进来,她根本没有隐私性可言。
满足了对隔壁房的好奇心后,她走到左侧的格子门,完成今天早晨的最后一
趟探险。棂门拉开,晨光洒了一室金芒。
“啊,是庭院,好美!”她发出惊异的叹息。
适才唤醒她的自然乐音也来自于此。一片小巧的竹林位于右手边,其后则是
一排森绿的柏树,掩盖最外转的水泥围墙。花坛假山,小桥流水,一截竹笙细
细滴出清流,溉入盛接的石磨里。令人不自觉的随着绿意而平和下来。
往左右两侧看去,她发现自己的房间位于一个转角处,整片产业被这围庭园
景色环绕在当中,与转墙外分隔。
以东京寸土寸金的标准来看,石藤老宅的面积大得惊人,而且历史悠久,屋
内的梁柱木料都泛着年代久远的暗泽。
她即将在这个古老而富裕的环境中待产……思及自己孤凉的处境,可可芳心
又沉郁下来。
过去的两个星期,犹如一场飞掠的梦。
神通广大的石藤靖和果然在三天内弄到一份日本某大学的“交换学者”证明,
让她以研究人员的身份,明正言顺的赴日。
父母虽然很意外她临时宣布出国研习一年,然而被国外大学邀访终究是一项
难见的殊荣。两人帮女儿办了两桌饯别酒,便含着欣慰的笑送她出门。
双亲期盼与骄傲的面孔,不断扯着她的良心。
到了机场,石藤靖和早在飞机上等待她。沉重的心灵负担几乎摧毁她,整个
途中她都陷入昏沉沉的梦乡,一直睡到方才。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她幽幽叹息。
叩叩!
“小姐,您的盥洗用具已经准备好了。”女仆在门外细声轻唤。
“好的。”她顺手理了理蓬乱的青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雅子,今年刚毕业,明年即将赴美继续读大学。”女孩恭恭敬敬的弯
腰鞠个躬。
“石藤先生派我来服侍您。”
“我明白了。”她轻轻颔首。那个男人确实体贴入微。
“小姐,请随我来。”雅子向廊底的盥洗间挥手示意。
黄少贞敛了敛心神,举步跟随。
苍茫的未来,且先抛在脑后……
餐室内的氛围,美言之是平和宁谧,换言之是暗潮起伏。
晨间八点半,石藤靖和如往常一样,坐在方形餐桌的主位,边吃早餐边阅读
早报的最新资讯。平时他习惯七点出门,但是长途出差回来的隔天,他通常会
纵容自己晚起两个钟头,十点以前进公司。
石藤纪江坐在餐桌彼端,以优雅的手势撕下土司,缓缓送入唇间。进食时,
嘴巴张开的幅度不会超过一公分,这是名门千金自幼所接受的教养。五十四岁
的年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的肌理依然滑腻平顺,肤色白细。一丝
不敬的发髻与和服塑造出端庄的贵妇形象。
石藤靖和当然知道母亲正密切的注意他,等待他提出一些解释。但是餐桌礼
仪阻止了她的发问,名门教养也不容许她在仆人面前露出急切的神情。
若在必要时,她会表现出适度的母性,但大多数时候,母亲是尊贵冷淡,不
容易亲近的。
他忽尔联想到,黄少贞和母亲在某些方面竟然有几分相似。
“前几天千草夫人来家里喝茶,提到你拨了越洋电话给千草老爷,